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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恬一阵心慌,下意识地想要挽留:“时懿!”
时懿脚步似有微顿,但到底没有真的停下。
傅斯恬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门,失魂落魄。时懿一定是生气了,她是最不喜欢背后传人是非的人,更何况,这次的主角还是她自己。
明明自己也是最讨厌这种乱嚼舌根的人,可不经意间,自己却也做了这种人。
“你叫她干嘛呀?”张潞潞心有余悸,“她这什么反应呀,到底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话?”
傅斯恬抬起脚步往上走,声音有点低:“潞潞,不管她有没有听到,下次这种没有根据的猜测就不要往外说了。”
“我没有往外说,我只是好奇问问你嘛。”张潞潞不是很放在心上的样子,“况且,没事啦,她听到就听到啦,我们也没讲她什么不好的啊。”
傅斯恬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我也不要讲,传到你,到你为止就好了。”
“先不说高一培的是不是真的有做这件事、时懿知不知情。时懿厉害的、值得大家谈论的,应该是她演讲时大家都能感受得到的优秀,这和高一培喜不喜欢她,帮不帮她拉票都没关系的。你刚刚那样的结论,对她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
她其实也没有很严厉,但这样明显的不高兴出现在她脸上,张潞潞还是有些被吓到了。她愣了愣,也收敛了些笑意:“我知道了,我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我们就只是私底下地聊一下而已,谁知道会刚好被听到。”
有些委屈,张潞潞埋头爬楼梯,小声嘟囔:“怎么突然就上纲上线了。”
傅斯恬看张潞潞不乐意,知道自己语气可能有些重了。她平复心绪,缓和了声音道歉:“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我也有错,我刚也不应该追问的。”
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潞潞得了台阶,顺势下了,闷声道:“好了,算了,我们不说这事了。哎,等会儿洗澡你要先洗吗?”
“我都可以,你想先就先,不想就我先。”傅斯恬一向不和她争。
“好咯,那我排你后面,我要先听听我的宝贝的歌了。”张潞潞晃晃手中的快递,想到她崽崽,她瞬间又雨过天晴了。
可张潞潞过得去,傅斯恬过不去。一晚上,她都魂不守舍的。虽然时懿的态度让她确信高一培没有那份幸运,但一想到时懿刚刚那冷冰冰的眼神,她胸口就闷得像被一块巨石压着。
她打开q|q,戳进和时懿的对话框,出神地看了许久,还是决定当面和时懿解释。隔着屏幕,看不到时懿的脸色,就算时懿真的给她发来了“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她也未必就能真的安心了。
她换下洗澡后穿的睡衣,换上了整齐的衣物,因为过于忐忑,甚至在犹豫间,连鞋子都穿上了。
九点多了,没有时间再拖了。傅斯恬一咬牙,在舍友宋楚原和周娜奇怪的眼神中走出了宿舍,来到了1315宿舍门口。
深呼吸,抬手,敲门,她怀疑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整个走廊的人都听得见。
不过几秒,门就由内打开了。
门内探出一张好看的脸,来应门的是时懿。
“找谁?”时懿脸上没什么表情。
傅斯恬手足无措了起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逆流,耳朵烫到像要烧起来了。“找你。”她听见自己怯怯的声音。
“有事?”时懿手扣在门上,没有要把门拉大的意思,更没有要请她进去的意思。
虽然还是一贯的言简意赅,但比起前几天给她月饼时的态度,傅斯恬明显能察觉到时懿这次的冷淡。
“时懿……”傅斯恬越发紧张,她攥着衣角,艰难地组织出话语:“刚刚在楼梯间的事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应该第一时间阻止的。”
时懿静静地注视着她。
傅斯恬耳朵红得要滴出血了,但还是不舍得逃避,指甲连着衣服,在手心扎出痕迹,“你和高一培什么关系,对这次竞选都没有影响的。我相信大家选你,都只是因为你自己。”
说完她实在受不了时懿这样冷淡的目光,垂下了脑袋。
时懿在她沉默两秒后才开口:“嗯,我知道了。不用在意。”
傅斯恬惊喜地抬头,触及的却是时懿依旧没有波澜的眼眸。
“还有事吗?”时懿问。
傅斯恬听出了催促。她张皇地又低下了头,一边回着“没事了”,一边快速地转过了身往回走。
身后的门是不是迫不及待地就关上了,她已经无暇,也不敢细听了。
原来直接看到时懿的脸色,分辨出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不会让自己更安心,只会让自己更难过。她的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那句不必在意,大概只是给不合好友资质的普通同学的最后礼貌而已。
傅斯恬眼眶涩涩的,路过1317宿舍的门口也没有停下,继续往前几步,拐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开着窗,却吹不进一丝凉爽的风。闷热到快窒息的感觉。她脑海中反复浮现刚刚时懿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像拿着一把钝刀,反复地折磨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放过了自己。
算了,其实刚刚好。本来就也不算朋友,本来就也不该再想当朋友,本来这几次的“亲近互动”就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笑了一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宿舍,洗脚,洗脸,换衣服,上床睡觉。
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有兔子发现,连续两天,它脸上的毛总是在半夜湿了大半。
接下来的一周,傅斯恬都没有与时懿直接接触过了,即使是体育课发现时懿和自己一样选了排球,上课的时候,她都尽量站得离时懿远远的,不敢再有任何打扰。
时懿也没有和她打招呼。她看上去难以接近,但她身边依旧不缺人,时不时就有女生过去向她请教垫球姿势。来来去去换了几次人,有一个女生却一直在她身旁,与她不时对垫、说笑。傅斯恬认出了,是那天在宿舍楼前和时懿一起下车的女生,她曾经在投影上也见过几次的,时懿的高中同桌,简鹿和。
抛起的排球再一次不听话地落地滚走了,滚动的方向背对着时懿,傅斯恬转过身跟着排球跑走,半蹲着捡球的动作维持了好久,才抱起球站起身,走得更远了。
宿舍里程佳珞几乎不怎么和她说话了,但针对她的小动作依旧没停。她再如何小心翼翼,程佳珞也总能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地挑刺。宿舍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傅斯恬避无可避,如履薄冰。
许是学校里不如意的事多了,所以国庆前接到傅建涛的电话,听到听筒那端传来的电视声、傅斯愉隐约的嘟囔声、傅建涛慈爱的“国庆回来过节吧,叔叔工程款结了,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时,心里竟有些软软的。
她本没有打算回去的,可最后,她却应下了:“好,那我看看还买不买得到票吧。”
挂了电话,她发短信问陈熙竹:“熙竹,你之前说不用跑火车站,学校外面有个点就能买到票,具体的位置是在哪里?”
陈熙竹回她:“怎么?你要回去吗?之前问你不是说不回去吗?”
“嗯,突然有点想家了。”打完她看着这个“家”字,又把这一串字删掉了,删完她顿了顿,脑中回想起叔叔温厚的声音、傅斯愉和婶婶偶尔也有的关心,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打上,发出。
心里舒服了些。她眺望着远处海上架起的大桥,眼里倒影着点点光亮。
陈熙竹回复:“那明天你几点有时间?我在南大门等你,我带你过去吧。我顺便把票改签了,和你一道回去。”
“太麻烦了,你给我形容一下大概位置,我自己过去就好了。而且你票的时间刚好,你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别浪费了。”
陈熙竹不理她了。
好几分钟过去了,傅斯恬无奈:“好啦,那谢谢你啦,明天上午九点或者下午三点我都有时间。”
“这才对嘛,那下午三点,不见不散。”陈熙竹秒回。
傅斯恬失笑。
第二天下午三点,她和陈熙竹一起去了售票点。节前一晚的车票太抢手了,只能买到国庆当天早上回柠城的车次了。十一早上九点,她们一道从学校坐公交去车站,回到柠城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间了。
烈日当空,热得不行。公交停在暑假她们兼职回家时分头骑走的交叉路口,陈熙竹的爸爸开了小摩托来接女儿,看见傅斯恬一个人,热情地邀请她一起上车。傅斯恬不好意思让人家顶着大太阳多绕这么一段路,婉言谢绝了。
好在这次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和一点申城的伴手礼,虽然走得很热,但比起开学的那时候,算是轻松多了。她看着道路两旁熟悉的景致,脚步不由轻快了起来。
伴手礼是申城有名的糕点,她特意挑了一家老字号买的,也不知道叔叔婶婶和小鱼会不会喜欢。
她拐进小区,一口气上了楼,打开防盗门,一阵饭香从屋内飘出,让人唇齿生津。傅斯恬脸上漾出小梨涡。
王梅芬听到门口动静,端着菜探出头来,看见是傅斯恬,招呼道:“啊,回来了呀,刚刚好,我们正要吃午饭。你路上吃了吗?”
傅斯恬进门,软声道:“还没吃呢,婶婶。”她合上门,如常地弯腰打开鞋柜,在最下层找自己的拖鞋。
“婶婶,我的拖鞋呢?”她局促地问。
王梅芬的声音从饭厅传来:“噢,我看它太破旧了,想着给你换一双,就扔了。新的还没买呢,你柜子里随便先穿一双吧。”
“好。”傅斯恬轻声应。她拿下专供给客人穿的塑料拖鞋换上,低头看着,怔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