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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狐假虎威的此人就是李泽岸。再次见着胡秦二人,他脸色骤然一变,一如往昔地换上了尖酸刻薄的腔调,鼻中轻哼一声道:“真是缘分啊,二位兄台,我们又见面了。”
“胡某今日还真是有幸,没想到又遇见李兄这位大贵人,真是难得。”胡石不屑地看着对方,话语中也带着讽刺的意味。
一旁的秦环微微偏头朝紫菀那儿瞟了一眼,依旧笑而不语。
如今的李泽岸,可不是之前那个可以任人嘲笑讥讽的穷书生,他凭借着那远房表亲的关系攀上了李家,巴结着李家公子百般讨好,终于得了李会的欢心,于是李会就放任着李泽岸利用李家的权势四处作威作福。
如今这李泽岸乃国子监监生,面对胡秦二人心里还是有十足的底气。早些年在金陵府学,胡秦二人因才貌出众不知得了多少赞誉,而李泽岸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神气的模样,内心嫉妒得几欲发狂。
此时,李泽岸觉得自己总算逮着机会能狠狠地奚落胡秦二人一番了。他昂首挺胸,抚平了衣衫上小小的褶皱,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一眼,却发现二人并无异样,后者更是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李泽岸不禁气恼,心中暗暗骂着二人,继而又强压住怒火,装模作样地说道:“哦,我忘了恭喜二位兄台成为贾大人的门生,”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如今贾大人已是自顾不暇,恐怕也难以照拂到二位了。”
“我与子慕不是贾大人门生,也没有高攀哪家的意图。”胡石特地加重了语气,冷冷道,“我现在只觉得无比可笑,当日我好心在众人面前帮你解围,而后你却几次三番找我与子慕的麻烦,如果你实在觉得我二人碍眼,不妨直说,我亦避之不及。”
李泽岸气极反笑,声音都颤抖起来:“好,我与你们本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把手一挥,喊道,“不要与这些人纠缠,我们走!”
“且慢。”一直沉默不语的秦环忽然走到李泽岸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道:“紫菀姑娘过来跟着说笑几句倒也无事,如果李公子要姑娘陪宴……”秦环拱了拱手,正色道,“我大周律令在此……虽然落玉坊是民间乐坊,在下奉劝李公子还是小心为上,以免落人口实。”
李泽岸神色微微一变,嗤笑道:“好,那我还得……多谢秦兄提醒了。”
秦环微笑着点点头,暗中拉住丁富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楼阁上层,倚靠栏杆,此处本是一块空地,却被摆放了一套整齐干净的桌椅,座上那人轻阖着眼,手里还把玩着一块玉牌,甚是平静。
一旁的侍卫小心翼翼地斟着茶,开口问道:“大人,您还要等多久?人都走了……”
“走了?”这人低垂眼帘,脸色阴晴不定。
侍卫细细交待:“那个姓李的带着个落玉坊的乐伎已经走了,秦郎君以及随行的几人也在其后离去……”
“哦?他秦子慕的美意我又为何不笑纳?是时候给李会一份大礼了,也好灭灭李家的气焰!”
李泽岸一群人把紫菀带到了酒楼的一间雅室。
“公子。”李泽岸杵在门外,事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这才轻轻叩门。只是唤了好几声也没听到屋内的动静,李泽岸心中起疑,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紫菀,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把门轻轻推开。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猫叫,李泽岸看到李会抱着的那只花斑猫儿,正凶狠地瞪着自己,仿佛是自己突兀的出现惊扰到了它。
“进来怎么不提前禀报一声,看看你都吓到它了!”李会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猫儿,开口却是毫不犹豫的大声呵斥。
李泽岸讪笑着,凑到李会身边解释道:“我方才在门外喊了几声,也没听见公子回答,所以就擅自推开门……”他一边说着,一边讨好地伸出手也想摸摸趴在李会腿上的猫儿,结果还没碰到猫儿的毛,自己的手就被李会一掌给扇到了一边。
“你胆子还真不小,之前纵容你太多,现在连我的东西都敢碰。”李会抬头瞥了他一眼,神色却是如常。
李泽岸大惊失色,全身颤抖着跪在地上,语气急切道:“公子勿中了小人的离间之计,我对您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僭越之事。”
李会冷笑一声:“起来吧,你一个堂堂举人用不着如此行礼。”
“多谢公子。”李泽岸起身,默默地站在一旁。
“之前在金陵时,你确实替我做了不少事,而且件件皆滴水不漏,作为回报我给了你一个副榜的名额,让你成了举人……”李会把猫儿抱到桌上,拿起茶壶沏了杯茶,叹气道,“既然我器重你,你就更要知道分寸。今日你存心要我当众发怒,顺便给贾善,还有他身边的那两个书生一点颜色瞧瞧,我便都顺了你的意。但是你不要把我当傻子,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李泽岸大骇,顿时急得满脸通红,欲张口辩解:“公子,我……”
李会摆了摆手,捻起盘中的一块糕点往嘴里送去,胡乱嚼了几口便咽了下去,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突然转头望向李泽岸:“最近严府尹没来信了?”
李泽岸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装作一脸鄙夷的样子说道:“我一早就跟府尹大人讲清楚了,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糊里糊涂,他的女儿又怎能嫁给公子,最多是纳个妾罢了。”
李会无奈地摇头一笑,挑眉道:“他一个小小府尹无依无靠,若不是跟着老爷子,哪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现在他竟然还想跟我家结亲,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只是我家贵为皇亲,我怎能娶他的女儿。其实,老爷子一直希望陛下把公主指给我,至少也要娶个王公贵族之女,以便稳固我家的权势。”忽然,他话锋一转,指着李泽岸问道,“那个胡石就是乡试第一?胡解元?”
“是,他便是严府尹选好的女婿……”停顿会儿,李泽岸勾起嘴又笑道,“那胡石可是高兴得不得了,毕竟严家女儿可是官家小姐。”
“看来严府尹还不糊涂,他也知道在我这里八成行不通,不过他那日特意安排女儿与我私下会面又是怎么一回事,还真想要我纳妾?”
李泽岸眸色愈深,摇头道:“严府尹早在几年前就放出了话,今年乡试第一便可娶他家女儿,府学内人尽皆知。不想此人竟如此利欲熏心,前几个月公子就任金陵,他却动起了别的念头,想攀上公子这门亲事,又是奉上画像,又是安排公子与女儿私会,不就是想要您对严小姐动情,然后顺理成章娶了她,怎料您与那严小姐见过几面后,便觉索然无味,他不得已死了心,只好还是招个解元做女婿。”
李会把猫放在桌上,取下身上的玉佩,用吊在上面的红穗子轻轻扫过猫儿的鼻尖,十分轻柔地逗弄着它,似是不经意地叹气道:“把女儿嫁给一个解元也是明智之举,说不定以后还能攀着女婿飞黄腾达,那也就不用跟在老爷子身后了。”
李泽岸点点头,脸上拼命挤出了谄媚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胡石与贾大人走得很近,他们以前便有些交情,不过贾大人跟贾世子似乎并无关系……”
李会刚听见“贾”这个字,便狠狠地一捶桌案,咬牙切齿道:“贾善又如何,都是一家人罢了。那姓贾的不要欺人太甚,他自恃清高的样子我早就看不惯了,更何况他处处与我作对,还有我家妹子被他那般羞辱,简直可恶至极。”
此时李泽岸心里还在琢磨着胡石的事,突然看到李会一个转身,一脸怒气地盯着自己,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躬身小心询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只要跟贾家有关的人,都给我注意了,一个也别放过!”
“在下全听公子差遣。”李泽岸深深一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李会的神情,待李会心绪平静,估计时机已到,便转身打开门喊了一声,“进来吧!”
李会抬头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披罗绮的年轻女子抱着琵琶向屋内走来。女子身形消瘦,那只抱在身前的琵琶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在屋外皎洁的月光映衬下,更添几分神秘之感。
李会往身旁瞥了一眼,李泽岸立即反应过来,笑道:“公子您吩咐过,今晚要邀请紫菀姑娘共赏月色。”
话音刚落,紫菀已经走到李会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怯生生望了他一眼,马上又羞红了脸将头低下。
“原来是紫菀姑娘,”李会恍然记起昨日吩咐李泽岸的事,于是马上变得温柔起来,轻轻牵起紫菀的一只手,将她带到桌前坐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道:“这些日子没来看你,可还好?”
紫菀小声地应着,蹙着眉有些哀怨地往李泽岸那边望了眼,娇嗔道:“这位郎君方才可是吓着我了,其实我今日已经倦了,还请公子别怪罪紫菀。”说完,她掏出丝帕掩面轻轻地咳了两声。
李会搂住紫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立即羞得紫菀脸颊上染起两团红晕,佯怒般推开了李会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李会低声下气地哄了一句,不经意间瞟到站在门口的李泽岸,一改方才的严肃,竟也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先退下吧,以后紫菀姑娘有什么要求你答应她便是,记住语气要温柔些,千万不要委屈了一个姑娘家。”
李泽岸撇了撇嘴,趁着这位李公子哄女人时,给他送了个大大的白眼,紧接着又变回原来的嘴脸,谄媚道:“公子的吩咐在下谨记于心。”然后轻轻推开门,扭头偷眼瞧了瞧正在浓情蜜意的两人,口中说了一声告辞,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会知道那李泽岸已经离去,面色暗了暗,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手上紧紧地扣住那只白玉茶杯,眼睛却直直地望向窗外,半晌无语。
紫菀惊觉,其实自己还根本摸不透这位公子心中的想法。
“今天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李会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突然开口问道。
紫菀愣了会儿,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伴着清脆的弦音低语道:“未曾碰上什么麻烦,只是有些乏了,当着众人的面婉拒了李郎君,他便有些不大高兴。”
李会放下茶杯,抱起蜷缩在桌脚边的猫儿,逗得猫儿细细地叫唤了一声,又拉过紫菀的手一起轻轻地抚摸着猫儿柔软的皮毛,揉搓着猫儿尖尖的耳朵。
小猫儿似乎并不厌恶紫菀的碰触,在李会手中舒适地躺着,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紫菀得到李会的许可,也大着胆子摸着猫儿的脑袋,轻声一笑道:“多谢公子。”
“你伺候着我挺舒服,不必言谢。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李会深情款款地看着紫菀。
紫菀点点头,将怀里的琵琶放到一旁的绣墩上,盈盈秋水般的双眸深深地看着李会,顺势靠在他的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只求公子待紫菀好些。”
“我要把你赎出来,买处宅子安顿好你的饮食起居,”李会怜惜地握住紫苑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放心便是,我心里对你还是十分喜欢的,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说。”
紫菀把脸贴在李会胸前,闭上眼休息了会儿。片刻之后,她又启唇道:“公子还要多来看看我。”
李会抚摸着紫菀柔顺的长发,眼中满是爱意,怀里的这个人真是对极了自己的味口,既要温柔可人,又会合时宜的撒娇,摸样看起来要有些清冷有些孤傲,内里却必须是热情的。
李会想到这儿,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前些日子在金陵待得惬意极了,偏偏贾诚那小子立功升官,结果陛下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便连同那贾诚一并调回了京畿,如今整日在父兄的监视之下,干什么都不敢越矩。
“要是我哥也喜欢女人就好了,我往他房里送几个便是。”
紫菀听得李会此番话语,身形一滞,不由惊诧地问道:“难道是……断袖不成?”
李会目光一凛;“他养了几个娈童,大嫂尚且不知。我上次改了家里的账,只怕大哥已经知道了,要是告诉到老爷子那儿就不好办了。”
“那……”
李会摇摇头,亲吻着紫菀的额头:“没事,我自会想个办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