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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这日, 天气极好,烈日隐退, 和风拂过,平添了一丝凉意。玄烨拿着暗卫呈上来的折子, 静静看了半响,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招来图德海,“皇后娘娘现今何处?”
“景仁宫呆着养胎呢。”图德海眨了眨眼睛,万岁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儿来了?
玄烨起身,从御案前走下来, “派人去给景仁宫通报一声, 下午朕带皇后去畅春园避暑,让内务府简单准备一下。”
图德海满脸疑惑,却不敢多问,应了声‘是’便行礼告退。出门时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心中纳闷儿, 今儿个天气这么凉爽,哪需要避暑呀?万岁爷这心思越来越不好琢磨了。
畅春园离紫禁城不算远,来回也不过一天的行程,这次出行就只带了皇后娘娘一人,加上伺候的太监和宫女,还有随行的侍卫,总共也才六十余人。
往日皇帝出行, 必定是和皇后同乘一架车辇。可今儿却是个例外,万岁爷的龙辇驶在最前面,十来个宫人紧随其后,再往后是七八个骑马的带刀侍卫,最后才是皇后娘娘的凤辇,同样跟随一路子宫人侍卫。
图德海心中万分不解,万岁爷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以前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跟他商量,还让他给出主意,可自从二月初二那场法事过后,万岁爷突然之间变得威严凛冽起来,乾纲独断,杀伐果敢,雷厉风行,如今他这个乾清宫总管太监也成了摆设。想到这里不仅有些丧气,图德海心中的小人握紧拳头,暗暗发誓,咱家一定要跟上万岁爷的步伐,坚决不做花瓶太监!
行走在玄烨的车辇旁,一个人正想得出神,却猛然听到一声厉喝,“狗皇帝,拿命来!”
图德海一惊,顿时提高十二分警惕,双臂作大鹏展翅状,将玄烨护在身后,“皇上小心,有刺客。”哪个不要命的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在他图公公眼下行刺万岁爷!
刹那间,十几个蒙面人围攻上来,侍卫们拔出刀剑,与黑衣人厮杀成一片。宫女们双手向前一甩,从袖口中蹦出两柄短剑;太监们扔掉手中的拂尘,随手从腰间一抽,腰带瞬间变利剑。一个个纵身一跃,同侍卫们一起,把那群黑衣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队伍最后的凤辇被劈开,却从里面跳下来一个男人,对准黑衣人就是一刀。
图德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以为整个紫禁城只有他一个太监会武功呢,没想到……没想到……原来万岁爷身边的高手这么多!
一想到将来有如此多的人要和他抢饭碗,图德海又紧绷了神经,一边后退一边说道,“皇上别过去,那边危险。”
玄烨竖着眉毛,横了图德海一眼,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图德海的脑门儿,“让开,别当道。”
“主子……”图德海哀怨地叫了一声,委委屈屈地退居一侧,识相地给玄烨让路。
这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走过来,蓝色的领子上绣了一只小小的黑鹰,抱拳予玄烨禀道,“属下无能,让其中一个女的逃走了,剩下的全部抓获。”
不过那女人身受重伤,想来存活的几率也不高……
图德海脖子往后一缩,睁大眼睛一脸害怕地看着那侍卫,又看了看后面尸骨无存的凤辇,这个男人怎么会从凤辇中蹦出来,咱家亲爱的皇后娘娘去哪儿了?
玄烨面色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全都带回去,交由刑部审理。”
畅春园一行暂且告一段落,队伍调转方向,重回紫禁城。临时去畅春园避暑不过是个幌子,若是加上身怀六甲的皇后,整个队伍的战斗力必定会大大降低,昨儿晚上冰雪传来消息,兰姨暗中聚集人马,只等时机成熟,便倾尽全力刺杀鞑子皇帝。
对方就差这么一个机会,他何不做个好人,成全对方的心意。
玄烨已经确定,那傅怀玉的奶娘兰姨就是前明乱党,潜伏在傅王府,寻找机会刺杀皇帝。就是不知道傅亲王和德福晋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一回到乾清宫,就看到尼楚贺挺着大肚子在御书房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玄烨微微愣了一下,俊朗的脸庞带着柔和的微笑,上前一步,轻声道,“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你……”尼楚贺抓起玄烨的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透彻,才板着脸呵斥,“那你也要让我能安心罢。”
玄烨眸中含笑,替自家表妹顺毛,“好了,别生气,这事原是我不对,为夫给娘子赔罪可行?”
“我看不行!”尼楚贺瞪眼,接着又来一句,“该罚。”
玄烨顺从地点头,弯腰作势,“任凭娘子处罚。”
尼楚贺轻哼,白了玄烨一眼,“油腔滑调!”
玄烨伸臂将尼楚贺揽到怀里,宠溺地捏了捏尼楚贺的小鼻子,行至一旁的软榻前坐下,“你别动,让我摸摸咱们儿子,这小子最近好像又不安分了。”
“时间快到了,他着急呢。”玄烨成功地把尼楚贺的心思转移到孩子身上来。
两人歪歪腻腻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尼楚贺产期将近,玄烨不想她过多操心,只捡轻松的话说,丝毫不提起吴三桂和傅正那一摊子烂事。尼楚贺明白玄烨的心意,也不多问,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了,她自个儿的事都忙不过来,暂时没有心思看热闹。
鄂贝勒府。
成安今儿个心情有些抑郁,不知是何原因,就感觉心里闷闷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坐着轮椅来到前庭花园,试图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可听着外面锣鼓喧天、喇叭四起,心境就越发烦躁了,招来仆人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吵吵闹闹的。”
仆人迟疑,他们得了鄂缉尔的命令,不许告诉成安任何关于傅怀玉的事情,这时候成安问起,该如何作答?
“支支吾吾做什么?本公子问你话呢!”成安心情烦躁,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得不说,二货不管再怎么二,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皇帝,骨子里残留的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王八之气,尤其是在自己的旨意遭到反驳的时候。就比如现在,二货一发威,不说把那仆人吓了个半死,至少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奴仆,天生对主人就存在一种畏惧的心理,此刻见到主人发火,立马就软了下来,颤抖着声音答道,“回公子的话,今天……今天是傅亲王格格和平西王世子的大婚之日。”
成安一愣,突然间苍白了脸色,也不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仆人,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薄唇一张一合,轻微地呢喃,“怀玉和应熊成婚了……成婚了……”
经过上次成莹被傅荣带着私奔一事,他时常站在成安的角度去重新认识傅怀玉,似乎怀玉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可是尽管他对傅怀玉的看法有了改观,也并不代表那份根深蒂固的感情就能随时抽离。此时听闻傅怀玉和吴应熊成婚,反应不如上次那么激烈,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和迷茫。
愣神之际,却见芸儿虚弱地从大门口跑进来,一不注意跌倒在地上,水蓝色的衣服沾满血迹,白净的面庞染上丝丝血痕,整个人就如同在血泊里浸泡过,触目惊心。成安大惊,失控地喊了出来,“芸儿……”
芸儿用全身仅有的一丝力气,抬起手指着成安,声音虚弱而又低沉,“公子……救……救我……”
话音刚落地,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成安哪还有心思去想傅怀玉如何如何,连忙叫人把芸儿抬进屋里,又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则摇着轮椅来带芸儿跟前,抬起双手,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心里除了焦虑还是焦虑。
鄂缉尔听闻此事后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他没有计较芸儿的出身,是因为他看得出,芸儿对他和成安那是真心实意的好。原本想着,芸儿若是能帮助成安走出痴恋傅怀玉这个怪圈子,就将芸儿收为义女,也好弥补他对成莹的思念之情。
如今居然发生这档子事,芸儿她一个弱女子,何致招引杀身之祸?
“大夫,芸儿她怎么样了?”成安抓住郎中的袖子急切地问道。
“所幸营救及时,暂且保住了性命,若是再迟到一步,恐怕神仙也救不了她。”
成安松了一口气,可是眉间的阴郁之色却越发浓了。
鄂缉尔沉着脸,神色晦暗不明,派人送走了郎中,视线回到昏迷中的芸儿身上,“她今天可有说去什么地方?”
成安摇头。
那看来就只有等芸儿醒来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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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如今的平西王府。傅怀玉被八抬大轿抬到平西王府,吴应熊满怀欣喜地等着新娘子到来,吴三桂阴沉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这个不停傻笑的儿子,前来道贺的官员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观看这场冷清且又诡异的婚礼。
吴三桂对傅怀玉可没什么好感,如今连同看宝贝儿子吴应熊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周围人们异样的眼光让他更是难受,只盼着婚礼赶快结束,待明儿早上喝了新儿媳妇傅怀玉敬的茶,他就可以赶回云南,对当下的形势重新布局。
康熙小儿越来越精明了,不好随意糊弄,此次进京他可看得明白,即便是甘愿为臣,康熙也不会同意,除非他答应把手中的兵权交给朝廷。傅正这个盟友可以说拜拜了,能教出傅怀玉这样能惹事的女儿,可见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让人揪心的是吴应熊,那是他宝贝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呀,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吴三桂有些伤感,刚才还嘲笑傅正教了一个祸头子闺女,他还不是教出了一个痴傻儿子,真真是冤家啊!
晚上,仆人来报,说是世子爷不愿意洞房,此时正与和硕格格说闲话呢。吴三桂吃惊,应熊不是做梦都想娶到傅怀玉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却罢工了?
“世子爷说,和硕格格此次只是奉旨成婚,并不是真心喜欢他,他不能强人所难,等以后和硕格格真的爱上他了,再圆房也不迟。”仆人说完瞅了瞅吴三桂的脸色,很不明智地又添了一句,“嬷嬷和婢女们都被打发出来了。”
吴三桂暴怒,“混蛋,他这是要全天下人看我吴三桂的笑话!”
现在,他更加打定主意要立即回云南了,吴应熊已经傻到无药可救,他当初瞎了眼才会请求康熙把吴应熊封为世子,真是家门不幸。
新房。冰雪从门缝瞧了一眼呆坐在喜床上的傅怀玉,又看了看手中那瓶还未用完的安神丸,轻叹了口气,傅怀玉已经是吴家的媳妇了,她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还好德福晋将她继续留在傅王府,而没有跟随青青一起给傅怀玉陪嫁。
主子爷发话来了,又有更重要的使命需要履行。
转过身,突见一张阴鸷狠戾的面庞出现在眼前,冰雪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借着微弱的灯光才看清来人的面容,不禁抱怨道,“兰姨,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手上拿的是什么?”兰姨沉着脸,狠声问道。
冰雪一惊,连忙把瓷瓶藏在身后,使劲儿地摇头,“没……没什么”
“拿出来!”
冰雪面露一副委屈之色,抬起头害怕地看了兰姨一眼,目光有些闪躲,支支吾吾说道,“这些……这些都是福晋交给奴婢的,让……让奴婢给格格服下……”
兰姨从冰雪手中夺过安神丸,眼神凌冽,狠狠地摔在地上,全身上下散发出阵阵杀意,她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双手,没有掐到冰雪的脖子上。突然一声怒吼,“滚!下次让我再看见你,就是你的死期!”
如了兰姨的愿,冰雪连滚带爬地走开了,半路上又回过头,望着那抹单薄却又挺拔的身躯,心中的疑惑更甚。
今儿个上头明明传来消息,前明乱党在树林里刺杀主子爷,结果全部被捕,只有一个女人身负重伤侥幸逃脱。乱党潜伏在傅王府,寻机刺杀当今圣上,这是她禀告给上面的,万岁爷还做了精心安排,就算对方成功逃脱,那也处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只是为何兰姨根本不像是受伤之人?其人中气十足,杀气,亦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