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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佛起源于吐蕃,佛祖有千变,欢喜佛便是其中之一。
佛祖一分为二,分成了一个男身一个女身。
男身象征着“欲天”,女身代表着“爱神”,两佛纠缠,意为法与智慧相成,当然,除此之外,这尊佛像亦是密宗二人修的法门之一。
宫中的欢喜佛比起吐蕃原来的欢喜佛,添了许多变化,更加生动,更加形象。
这尊青铜欢喜佛是件古董,是敬事房收藏的欢喜佛中最灵活的一座,一直收在陆湘屋里的。后宫嫔妃若是位分太低,侍寝前是请不到这一尊佛的,譬如郑采女、尹才人用的就不是这一尊。
陆湘对这尊铜佛熟得很,只是从前给皇子们讲解都是王德全和罗平的事,今日却是她。
害臊……谈不上。
论辈分,陆湘给赵斐的太爷爷当过贵妃,赵斐是他玄孙,该叫她一声太母妃。作为长辈,给后辈讲讲周公之礼实属情理之中。
抛开这亲戚关系不说,赵斐只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更何况陆湘吃了一百年的盐,脸皮比城墙厚,实在无臊可害。
偏偏……有些不自在。
陆湘抬手拿起欢喜佛上的女身,将其头朝下倒拿着:“六爷看到这里了吗?”
赵斐的目光停在陆湘指的位置,盯了一会儿,神色泰然地轻轻“嗯”了声。
“这地方,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也正是阴与阳相接的地方。”陆湘放下女佛,又拿起男佛,葱白的手指轻轻一指,“这个地方爷应当是最熟悉不过了。”
赵斐的目光顿时有些意味不明,只看向陆湘。
陆湘不再说话,一手拿着男佛,一手拿着女佛,将两佛合在一起。
“六爷,这就是洞房,只有这样做,女子才能有孕,为男子绵延子嗣。”
赵斐伸手,敲了敲女佛,抬头转向陆湘,淡淡道:“没看懂。”
这都没看懂?
陆湘承认,今天她的确有些含糊其辞,没有往常给后宫小主们讲得那么明白,但有欢喜佛在手,只要赵斐不是瞎子,肯定能看明白。
“六爷哪里没看懂?”陆湘只好耐着性子问。
赵斐伸手拿起女佛,将两尊佛缓缓分开,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女佛身上的口子。
“这里……是哪里?”
说话的同时,赵斐的目光在陆湘身上上下扫了一下。
被他这样瞧着,陆湘觉得更加不自在了。
“六爷不必着急,等到晚上盼夏进屋伺候,她一说,六爷就能明白了。”
赵斐不说话,下巴微微仰着看向陆湘,“姑姑这差事可真是当得轻巧。后宫的小主们若有不懂的,姑姑是不是也叫她们去问父皇?”
这人……真会找茬。
以为自己治不了他么?
陆湘抬眼,见盼夏与陈锦还候在凉亭外,便道:“盼夏,取纸笔,将六爷所有疑问一一记录在案。”
“是。”盼夏依言,取了笔墨,站在外头记录。
“姑姑是何用意?”赵斐眯起眼睛。
陆湘道:“六爷聪慧过人,所提疑问皆是精准,敬事房素有教导之责,记录下来,以备后来者参考学习。再者,今日记录,敬事房还要抄录一份送到坤宁宫,以备娘娘查问。”
赵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陆湘心里畅快,没理会他,从桌上捡起一本书,翻到第三页,画的是一个不沾一丝的女子。
“就是这里,六爷明白了吗?”
赵斐瞟了一眼,皱起眉头,神色颇为嫌弃:“画工太差。如今的宫廷画师这般惫懒了么?”
陆湘差点又没忍住发飙。
活了这么些年,见过那么多人,如今的她早已心如止水,情绪毫无波动,很难碰到什么特别高兴或者特别生气的事。
但这个赵斐,总能轻而易举挑起她的火气。
“盼夏,记录在案。”陆湘道,“六爷看看这本。”
陆湘耐着性子,重新拿起一本装帧精美的,翻开几页捧到赵斐眼前:“这是前朝梁大画师所作的,画工精湛细腻,处处与真人无异,六爷可一阅。”
赵斐飞快扫了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凑合。”
然后漫不经心地接过书,翻了起来。
翻过几页过后,他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书页。
“这是什么意思?”
陆湘望去,那一页书上画的,是一男一女倚着柱子而立。
赵斐脸色微凉:“姑姑是在提醒我是个废人?”
废人,你的确是废人。
陆湘道:“书是这么画,实际上有许多变通之法。”
“如何变通?”
“六爷放心,盼夏是敬事房最出色的宫女,懂得许多变通之法,晚上司寝定然会顺顺当当。”
赵斐冷笑:“又是推给别人。姑姑就这么办母后给的差使吗?”
跟他磨了这么久,陆湘倒是心平气和下来了,不疾不徐地回道:“皇后娘娘给奴婢的差使是给六爷和九爷安排司寝,人我挑好了,也送过来了,差使已经办好了。”
“倘若她不能顺利司寝呢?”赵斐反问。
“这是她的差事,若是不能做好,自去领罚。我挑错了人,也当受罚,敬事房自会再给六爷安排更好的司寝宫女。盼夏,记录在案。”
盼夏捧着簿册,看看赵斐,又看看陆湘,飞快将他们方才的对话记录了下来。
看着赵斐不善的目光,陆湘心里畅快得紧。
不过,赵斐的眼神只在陆湘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到她身后。
“下学了?”
陆湘转过头,见赵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凉亭外。
“九爷。”
“姑姑快坐下。”赵谟信步进了凉亭,陆湘自然不会再坐。
赵谟的眼睛落到桌上的欢喜佛上,又落到那些翻开的画本上,白皙俊秀的脸庞刹那间红了:“六哥,你跟姑姑怎么大白天在这里看这些东西?”
欢喜佛和书都是陆湘看过无数次的东西,早就麻木了。
在她眼中,跟桌上的茶杯、瓷盘无差,都是寻常东西。
只是赵谟这边面红耳赤地看着陆湘,生生叫陆湘生出了几许波动,仿佛自己真是在青天白日的跟赵斐一起看什么羞死人的东西。
“坐下一起看吧。”赵斐依旧风轻云淡,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陆湘身上,“咱们俩一起看也能省事,反正人家早就不耐烦在这里呆了。”
陆湘心中一凛,旋即冷笑。
他早知道自己被他惹得不悦了,还故意一茬一茬发问。
知道了这一点,陆湘心里那点子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小样儿,你姑姑玩欢喜佛的时候,你的爷爷还在啃脚丫子玩呢!
她朝赵谟笑道:“九爷,奴婢原是打算下午往长信宫给您请安的,您看看,是去长信宫说,还是就在这儿听听?”
“在这儿?”赵谟的脸依旧红得不像话,看看赵斐,又看看陆湘,两人皆是风轻云淡,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他这么面红耳赤的,着实有些丢脸,遂点了头,在赵斐身边坐下。
“九爷,这欢喜佛原是一尊佛,法身一分为二,一为男佛,一为女佛……”陆湘微笑着将头先对赵斐说的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又拿起那一套最精致的图册演说一遍,“这几幅图画的都是最常见的情形。”对着赵谟,那些捉摸不定的不适顿时消减了许多,陆湘侃侃而谈,说得十分轻松自如。
赵谟认真听着,只是因着面皮比较薄,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散去。
他看着陆湘打开的那一页,里头的一男一女都是站在柱子边上,惊讶道:“这样也行?”
陆湘拿起欢喜佛,将男佛和女佛都取了下来,让两尊佛都倚着桌上的茶壶立着,手一拨,两尊佛就轻而易举的合在了一起。
“九爷若是还不明白,夜里可以让雪瑶陪九爷试试。”
赵谟方才过来之前,已经在长信宫见过雪瑶了,听见陆湘提起“夜里一试”,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自打赵谟加入了听课的队伍,赵斐一直没说话。
他生来自带着一股清冷,孤零零坐在轮椅上,任谁看了一眼都会心生怜惜。
陆湘看着看着又心软了,到底是个走不了路的可怜孩子,又是自己名义上的玄孙,何苦跟他计较。
“璃藻堂里有本书叫《卧中仙》,我本想找过来给六爷瞧瞧,可惜去了几回都没找到,等会儿我再去看看,若是有了,回头就给六爷送过来。”
赵斐显然听出陆湘的语气软和了不少,瞥了她一眼。
“多谢。”
这是赵斐第一次对她说好话。
陆湘心中无奈:“若是两位殿下都看明白了,奴婢今日就先回坤宁宫向皇后娘娘复命了。”皇后的旨意是要陆湘把雪瑶盼夏送到北苑,并且守着她们今晚顺利侍寝。现在陆湘把人送到了,合着离夜里侍寝还有大半日,等天黑了她再过打一眼也不迟。
她可不想在长禧宫呆一整天,便是她的长生不老之躯,那也得折寿。
“看明白了。”赵谟小声道。
陆湘当赵斐默认了,起身朝二人福了一福,便离开了长禧宫。
她一走,赵谟就抬起头朝赵斐笑了笑:“六哥,你的司寝宫女在哪儿?”
赵斐慢条斯理地吃了一颗荔枝,缓缓道:“你若是喜欢,一并领走。”
赵谟自小就跟赵斐在一处玩,早已习惯了他的毒舌,并不会生气,反是嘻嘻笑道:“六哥不喜欢她么?”
“下人罢了,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赵斐的语气很冷淡。
赵谟的眼睛动了动:“那你还是喜欢吧,要不然母后还会送人过来,多麻烦。”
听到赵谟这一句,赵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快晌午了,在这边用膳?”
赵谟从桌上抓起两本陆湘送过来的书,朝赵斐回了一个狡黠的笑脸,“不,我要回长信宫吃。”
起身走出凉亭。
赵斐见他跑得飞快,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桌上那些书上。
“陈锦。”
“在。”
“取笔墨纸砚出来。”
这凉亭是赵斐最喜欢呆的地方,许多常用的东西都在外头的几案上搁着。
陈锦将欢喜佛抬起来放到一旁,正欲把那些画本收起来,赵斐却道:“书放在这里。”
“是。”陈锦怔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将笔墨纸砚捧过来摆好。
赵斐看着陈锦研墨的动作,微微蹙眉:“似你这般,好墨都被你糟蹋了。”
“是奴婢手粗。”
“叫那个宫女过来。”
陈锦不解主子的意思,很快唤了盼夏过来。
“会研墨吗?”陈锦问。
“奴婢在敬事房是管文书的,经常帮陆姑姑研墨。”
陈锦道:“进去研墨吧。”
盼夏脸一红,见陈锦望了过来,赶紧屏住心神进了凉亭。
赵斐用的是延圭墨,出自徽州制墨名家之手,历来都是当做贡品送进宫。
这种延圭墨是以珍珠、白檀、鱼胶、龙脑、松烟等名贵材料制成,比许多香料还要香,兼之墨坚如玉,宫里位份高的嫔妃会拿来画眉。
陆湘用的也是这种墨,每年年节的时候,帝后都会封赏后宫,陆湘的银钱不多,但她每年都能分到几块延圭墨。
盼夏拿着墨块沾水,很顺手地就把墨点开了。
墨汁乌润,芬芳悠长。
赵斐看了一眼砚台中浓稠的墨汁:“带她下去,讲讲长禧宫做事的规矩。”
陈锦神色一凛,颔首,领着盼夏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