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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郑家小少爷死了,无论是书宁还是周子澹都有些没缓过神来,书宁甚至都不知道郑家少爷的名字。虽说他恶毒又卑劣,可到底罪不至死,更要命的是,他还死在周子澹的手里。这杀人之事倘若败露,郑国师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别……别怕……”周子澹扔掉手里的砖头,蹲□子握住书宁的手。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冷静,脸上甚至褪去了刚才的惶恐神色,嘴角勾了勾,朝书宁安抚地笑,“没事,有我在。”
可书宁却清楚地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和掌心薄薄的汗。
到底还是怕了吧,说不定是头一回杀人。
书宁扶着他站起身,朝四周环顾一圈,神色很是坚定,沉声道:“得把尸体处理掉,不然迟早得怀疑到我们头上。”沈环环那里暂且不说,书宁有的是办法让她说不出来,但若郑家少爷死在后头院里,他们这些进过院子的都有嫌疑,周子澹便要头一个被怀疑。
书宁的镇定很快感染了周子澹,他也迅速恢复了常态,指尖渐渐回暖,呼吸也平顺了起来。起身朝屋里看了一圈,四下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阵,竟果然被他翻出个大麻袋来。
“一会儿怎么出去?”书宁问。
外头园子里全是客,说不准就有人转到后边院子里来,倘若撞见他们俩抬着这么大包东西,如何能不生疑。若是遇着府里的下人,怕不是还要把他们俩当做顺手牵羊的小毛贼。
周子澹一脸冷静地回道:“芙蓉园我来过几回,大长公主素来只在东边靠湖的地方住,这边院子里只有个守门的,今儿怕不是也被招呼到园子里帮忙了。一会儿我把尸体背到西侧门,你让平安赶了马车去那里接应。西侧门口有棵歪脖子槐树,平安到了那里便晓得。”
也亏得郑家少爷挑了这么个清净地方,要不,只怕这会儿早已被人发现。书宁长吸一口气,点头应道:“行,你赶紧把人装进去,我出去打桶水把地上擦一擦,不要留下蛛丝马迹才好。”
周子澹虽然觉得书宁冷静得有些不像十五岁的闺阁小姐,但这会儿却不是惊诧的时候,低声应下,尔后便脱下外衣,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把郑家少爷的尸体塞进麻袋里。书宁在院子的台阶下寻到了一只盛水的大缸和打扫用的抹布,赶紧倒了盆水进屋擦洗地板。
屋里的血腥味儿愈发地浓重,书宁换了好几盆水,总算把地上的血迹擦去了大半,余下的却已渗入打磨光滑的石板中,书宁趴在地上擦得手指头都破了皮,却怎么也没办法把所有的痕迹全都抹去。
“无妨了,这血迹一时半会儿擦不干净,我们先把尸体弄出去再说。”周子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抹布,心疼地握住她的纤细的手。细长的手指间隐隐有血腥味儿,袖口上也被蹭上了不少血迹,“你手上都出血了。”
书宁不以为然地回道:“没事儿,一会儿有人问起,我就说不慎蹭到了墙上。”既然她手上出了血,袖口上的血迹便有了解释,倒省得自己特意弄个伤口。
事情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二人实在不敢再在这屋子里多待。书宁打开房门朝院子里左右观察了一番,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并未察觉到附近有人,方才朝周子澹做了个手势,让他背着尸体出来。
周子澹的身体恢复得还算好,手脚甚是利索,便是背着偌大的麻袋依旧健步如飞。到了院子门口,二人却是不得不分开。书宁去前头园子里寻平安,倒是没什么危险,可周子澹扛着尸体要跨过大半个院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书宁虽非多愁善感之人,但到了这个时候,心里头却忍不住一阵阵不安。
稍有不顺,此事便有可能败露,周子澹扛着郑家少爷的尸体若是被人逮个正着,日后便是想辩解也无话可说。
气氛忽然间变得凝重而深沉。
周子澹放下麻袋,咧嘴强笑,上前来拍了拍书宁的肩膀。手掌间的肩胛骨狭窄而瘦削,手指的一侧便是她雪白的颈项,犹如冬日里最甜腻的栗子糕,又仿佛夏天清冽的溪水,他忍不住想动动指尖轻轻触碰,才将将抬起一根手指,心里却又狠狠一撞,指头飞快地落下来,有热的温度从掌心缓缓传上来,灼得他的手发烫。
如果今儿被逮住了,只怕日后便再也见不着她了,看不见她明亮的眼睛和唇畔的笑,微微翘起的嘴角,和唇边调皮的小痣,更不用说和她站得这么近,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青草香。
周子澹猛地一用力,狠狠将书宁抱住,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他不怕死,许多年前从秦地逃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地牺牲的时候他没怕过,躺在益州破败的城隍庙里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没怕过,无论什么时候,他面对死亡都是坦然而淡定的,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办法从容。
“宁——欢——”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等我回来。”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怕自己不能安然归来,那么,他今天所说的那些岂不是让她愈发地难过和内疚。所以他只能努力地咽下去,缓缓松开手,定定地看着书宁,点头,“等我回来。”
书宁表情如常地“嗯”了一声,迅速转过身去,沿着抄手游廊飞快地朝芙蓉园方向奔去。
待出了院子,她的呼吸才终于平静下来。她虽然有些迟钝,可刚刚周子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书宁便是再痴,也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反应,尤其是在这样危险而关键的时候。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慌了手脚,不然,周子澹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沈环环一直盯着后院门口,瞧见书宁飞奔而出,她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异色,心中暗骂郑家少爷没用,跺了跺脚,悄悄隐匿行踪,踱到附近的芙蓉树后,生怕书宁见了她要过来找她算账。
书宁眼睛尖,一瞥眼便瞧见了她,心中暗恨,若不是急着寻平安,兼着又怕把郑家少爷的事情抖出来,不然这会儿非要当着众人的面给她几分颜色看。心中冷哼一声后,又飞快地去了别处。
她在芙蓉园里兜了一圈,又问了好几个人,却没有人知道平安在何处。书宁心中焦虑,生怕周子澹到了西侧门无人接应,反被院子里的人发现。想了想,索性自己赶马车去接应他。
宁府的马车很是好认,书宁很快就从一大排马车中找到了自己原先乘坐的乌木马车。虽说这是她第一次赶车,可却半点也不觉得生疏,扬起马鞭轻轻地在马臀上拍了拍,马儿抖了抖蹄子,飞快地拖着车出发了。
马车沿着外头的围墙一路往西走,一边走,书宁一边睁大眼睛往围墙上头看,走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工夫,才终于瞧见不远处从围墙里头探出来的歪脖子槐树。
到了地儿,书宁把马车停好,飞快地跳下车奔到侧门外轻轻敲了敲,却不见丝毫回应。
周子澹竟然还没有到!
难道果然出事了?是遇到了来客还是府里的下人?是不是被人逮了个正着尔后被扭送去了衙门?说不定还挨了打?若是被送进了牢里……
她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只恨不得翻墙进院去探个究竟。又生怕走岔了路没遇着他,反倒耽误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书宁只觉得头发都快被自己抓光了,忽地听得围墙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张张嘴竟发现自己发不出声。
门后有人轻轻敲了敲,书宁手忙脚乱地赶紧上前也跟着敲了敲,门后立刻安静下来,很快地,忽又传出低低的声响,尔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周子澹背着麻袋面无表情地从门后闪出来。
待看清来人是书宁,周子澹顿时色变,又气又急地道:“怎么是你,平安呢?”
“我一时半活儿找不到他,生怕你久等,就自己赶了马车过来。”书宁不欲与他多说,赶紧招呼着他把麻袋扔上车,又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这里到底不安全,若是被人瞧见他们俩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公主府后门,难免会生出些疑心来。
周子澹也晓得轻重缓急,赶紧上了马车,想了想又钻出来做到外头,道:“哪有让你一个女孩子赶车的道理。你且进车里歇着,我来。”
书宁虽不愿跟个死人坐一起,却也晓得周子澹所言极是。她而今到底是宁府的千金小姐,一个姑娘家赶着马车在外头走,难免引人注目。好在方才一路过来时并不曾遇着什么人,不然,便是安全回了府,只怕也要被宁老太太念叨一番。
“我们现在去哪里?”马车一动,周子澹才想到这个问题,回头与书宁商量道,“要不,找个湖?”
“我们先回芙蓉园。”书宁却道:“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了,难免引人遐想,日后郑家公子的事情败露了,恐怕会有人联想到我们头上。宁府的马车没人会上来搜,就把尸体先扔在车里,我们回芙蓉园转一圈。回头——”她皱起眉头想了想,低声问:“这郑家少爷穿的可是一身蓝衣?”
周子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会意道:“一会儿我让平安换身衣服骑马从后头走,故意闹出点动静来。”
让平安扮作郑家公子飞快地骑马打从外头过,日后郑家少爷便是“失了踪”,也不会有人想到是在这里遇的害。
车壁的小柜子里有平日里用来防寒的薄被,书宁很快翻了一条出来搭在麻袋上,确定并无纰漏了,这才放心。马车飞快地到了芙蓉园门口,周子澹把车停到最外头,书宁则跳下车,率先进了园子。
作者有话要说:笔力不够,写得一点也不惊心动魄,呜呜呜~~~~~
就不是写悬疑恐怖剧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