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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慕连煊还未曾经历战场风沙涤荡,俊秀面容透着恬淡与柔和。若不知道身份,只看他闭着双目安静地斜靠在卧榻上,胸前落一卷打开的书,定会以为是书香世家的忧郁公子。
修身的堇色长袍,越发衬显他腰身精窄,身形清减。
许如凉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慕连煊。
前世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是从南疆战场凯旋归来的副帅,即使跪在地上哭泣,浑身上下也笼罩着军人冷冽而刚毅的气质。
慕肃嗤笑:“把我们叫来,自己却睡觉。”
“你少说两句吧。这些日子他长途奔波,够累的。”颜茗走过去拿开慕连煊胸前的书,拉起榻尾薄毯,很是贴心地为他盖上。
慕肃越发大声:“哟,现在知道累人啦?也不知道是谁,怂恿他千千迢迢去寻访牛鼻子?”
“淞茳道长年高德劭,你说话客气些。”
提及心中景仰,颜茗神情肃穆,语气也不由的严厉了一些。
好比平日慕肃提到自己的偶像杨门忠烈。
慕肃轻轻地嘟呶一声,便不再说话。
许如凉心神微沉。
听慕肃意思,竟是慕连煊主动造访平阳王府。
慕连煊母妃在他五岁那年,因毒害皇后子嗣被废黜,自缢于冷宫。慕连煊从五岁起就一直养在皇后名下。
这位皇后,就是许如凉的大姑妈。
慕连煊虽由皇后养大,可是跟平阳王府并不亲近,和许如净更没有私交。
前世许如凉曾经向他询问关于许如净在宫里的生活。
慕连煊直接回答:“我和你哥不熟,无可奉告。”声音和语气都很冷,冷得许如凉几乎以为他们不是同门师兄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所以,他今天怎么会突然造访平阳王府?
就为找个地方看书睡觉?
而看的书,却是道家“三玄”之一的,正翻在内篇齐物论。
齐物论……
脑海中忽然蹦出“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八个字。
许如凉眸光微凛,沿着字里行间细细搜索。
慕肃轻轻地哼了一声。想说“你大字认全了吗?看得懂吗?”不过顾及涵养,没说出口。
许如净温和地道:“小阿凉感兴趣么?哥念给你听好不好?”
妹妹才认识几个字,他最清楚,有心替她救场。
许如凉猛然想起她已经回到八岁。
行事还是谨慎些的好,免得露出破绽吓坏哥哥,让他担心。
摇摇头,道:“不用啦,我就随便看看,想找找看有没有你教过我的字。”
反正清心居也有书,可以回去再看。
许如净揉她头发,“我们小阿凉最好学啦。”
窃窃私语的亲昵互动,徒惹某人嫉妒。
慕肃发出声重重的冷哼,“腻歪够了没?还要不要跟我学下棋啦?”
许如凉朝慕连煊看了一眼,忽然觉得不太想在此逗留。说道:“有人在休息,我们就不要打扰他啦,改日有机会再向王子肃讨教。”
就是学不学都无所谓。
许如净扳回一城,简直春风得意。
朝颜茗、慕肃略略拱手,笑吟吟地道:“我得先送我妹妹回去,暂时失陪。”
慕肃气结。
这时候榻上人突然发出些许动静。
慕肃喜道:“哝,他醒了。”
慕连煊坐起来,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我错过什么了吗?”
“没有,醒得刚刚好!”
慕肃很高兴,从来没有如此刻觉得这位皇兄可爱。
兄妹俩这下没理由走啦。
许如凉也不便再推诿,显得小气。大方道:“那就请王子肃赐教啦。”
“好说好说。”
慕连煊小歇的卧榻临窗,对面有座山形罗汉大榻,罗汉榻中央矮几上安着一张棋盘。
慕肃走过去,径自选择放白子的一边。
棋艺优者执白子。
许如凉顺从地坐对面。
许如净就要坐到她边上。
慕肃眼风冷飕飕的飙过去,“我和她下棋,有你什么事啊?”
许如净笑得灿烂:“她是我妹妹。”
慕肃简直气结:“你这样我没法教。你还想不想你妹妹学到真才实学啦?”
真才实学,亏他大言不惭说得出口。
颜茗憋笑忍得脸庞抽筋,最终还是把许如净招过去旁观。
慕肃这才气顺,一本正色对许如凉道:“我跟你说,我现在跟你说再多,那都是纸上谈兵,没用的,你知道吧?不如我们直接杀一盘。”
“喂,你这明摆欺负人。”许如净不服。
慕肃又祭出冷飕飕的眼刀子:“‘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懂不懂啊?”
许如净语噎。
许如凉思忖片刻,点头:“那如果在对弈过程中,我有不懂的地方,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哦。”
“行,没问题。”
他虽然不是高手,但这基础知识嘛,还是可以信手捏来的。
反正谅许如凉也问不出多么高深的问题。
许如凉笑眼眯眯:“那你发誓,如果你不回答,或者说谎,就让你……让你将来娶个性格泼辣,姿色平平的女子为妻。”
慕连煊干笑了一声。
慕肃冷眼瞪过去。眼下他最烦漂亮女人,这誓言对他而言简直不是诅咒而是许愿,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许如凉得到保证,心满意足,就在天元落下一子。
局开得好大。
不过正好可以多耗些时间。
慕肃灵机一动,胡乱挑个位置摆了一子。
许如凉眸光微亮,如法炮制。
转眼间来回近百手,局面还是一片祥和,毫无杀气,无聊至极。
旁观者都昏昏欲睡了,许如凉忽然丢下棋子,说道:“现在问题来了,假设你有弟弟,和其中一个庶妹同时……”
慕肃现在神烦听到“庶妹”,扬了扬棋子:“对杀呢,认真点,别打岔。”
“我很认真啊。”许如凉笑眼眯眯,“别忘了你刚才发过毒誓,一定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慕肃气短:“那你问棋的问题。”
“我只规定了提问的时间,可没规定范围。”许如凉慢条斯理地丢了丢盒中棋子:“那你现在是要回答我的问题呢,还是要结束对弈的过程?”
观战者都打起精神。
许如净神色略略得瑟:“你以大欺小也就罢了,再耍赖食言可不成。”
慕肃这才发觉自己跳进了坑里头,嘟哝:“行,你问!”
许如凉将她当下的处境化作豫王府的人设说了一遍,“……现在庶妹既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保住侍女,也想让弟弟的乳娘发现主母的真面目,并且活着。”
“为什么还要让这刁妇活着?”慕肃不理解,“刁妇可恨,死了岂不更好?”
许如凉摇头:“留着她给主母添堵啊。”
漆雕烟儿和章妈妈斗得不可开交,就没精力再盯着她,她才能有机会做别的事……
慕肃摇头:“最毒妇人心。”
许如凉膝盖中箭,不过无所谓啦,反正不是有句话叫“以毒攻毒”么?
追问道:“你觉得庶妹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