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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夜啼婴哭之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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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夜啼婴哭之惊-变

    我,没有名字。

    生命的存在价值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就像那个人说的一样,这个世界很无聊。每个人都低着头为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忙碌着,然后不断的舍弃着生命中无法再生的珍宝,最后完全迷失自己,迷失最珍贵的东西,然后抱着那堆他用尽一生争取的毫无价值的东西,恋恋不舍的死去。

    “——无聊的人,无聊的鬼,无聊的宿命,无聊的命运。”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存在于这个世界才不过两年。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有太多美好的东西……温暖的父母的手,刺眼的灿烂的阳光,不会突然一口吃掉你的同龄人……这些都是我想要拥有的,可是当我将我的心思说出来时,那个人却哈哈大笑:

    “人类啊,就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看清事实的本质……不过贪婪是寄存在每个生物的心底的,当你拥有这些时,就会忍不住以此为基石,抛弃它们,去寻找更加耀眼的存在。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不贪婪,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早就灭绝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我讨厌他,没来由的讨厌他,尽管他笑得很亲切,但是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兽,会吃人的野兽。

    “喂,幼女,要不要跟葛格做个交易……带你去看金鱼哦。”

    随后这个男人说了一些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话,我知道他在跟我解释,可是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男人很复杂,比我漫画书上最复杂的迷宫,还要难解。

    “……就是这样,你只要回去跟其他人说,想要满足你父母临死前的愿望,这样我就可以帮你完成你的愿望。当然,如果你怕我骗你的话,我这里有绳子,你把我带到一个没人会找到的地方绑起来就好了嘛。相信我,你的愿望会达成的。”

    我犹豫了一下,我感觉他在撒谎,但最终我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贪婪”在作怪吧。

    人类,真是一种无聊的生物。

    ……

    “哈哈哈……孩子,我的孩子!”

    鬼婴坐在王座之上,看着在众多婴灵头上飘来荡去女鬼,越发的有些局促不安。她从王座上跳了下来,刚要说些什么,却听东边突兀的传来一声尖细的高呼:

    “吉时到!”

    那声音尖锐的让人毛骨悚然,就像是一只公鸭子被人掐住了喉咙,然后丢进热水里活生生的烫毛时发出的声响。听到这声音,一直对婴灵们恋恋不舍的女鬼,骤然发出一声比之更加让人浑身颤栗的尖叫,随后奋力扑到了婴灵身上:

    “王,不要离开妈妈,不要离开妈妈!如果是王的话,一定不会抛弃妈妈的吧,求求你了……哈哈哈!”

    鬼婴低头看着女鬼涕泪纵横,却满面痴迷陶醉的微笑,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但更多的,却是厌恶。

    曾晓娟死前没什么模样,死后形象却是让人简直难忘——

    “哦,那个女人啊,我觉得还好吧。被污水泡成灰黑色皮肤上,满是肿胀的疱疹,原本干瘦的身材在吸收完充足的水分之后,奇迹般的丰满的起来,那飘荡在空中的身姿,甚至让人忍不住会误以为是美妙的乌云飘过。那一头黑色长发总是湿漉漉的,上面的脏水仿佛永远也流不尽一样,就连湿发纠结的弧度,都恶心的堪称绝妙。还有,她有着非常奇特的五官,就像是抽象派作家笔下的女主人公,扭曲的角度完美地衬托出人物的病态与无助,非常的深入人心……”

    这是某个比这个女人更加疯癫的男人给予的评价,虽说听着让人有些倒胃口,但是说的却是实话。如果鬼魂的世界有最丑恶鬼排行榜的话,这位娟姨,绝对可以名列前茅。

    女鬼平时其实不是这样的,她也知道自己的模样,所以总是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可是今天不同,今天当她得知唐雅来到这里之后,立刻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整个下午都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由于鬼婴下令不许和她敌对,婴灵们也都大多忍耐着,他们虽然没有说“烦死了”但是抗拒的言语和表情却根本无法掩饰。

    “呐,叶晚萧,你知道狼蛛吗?”

    “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些感慨。狼蛛这种生物的外貌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可确是最慈祥的母亲。母狼蛛生性残暴,经常同类相食,但对待自己的孩子却温情脉脉,就算是自己挨饿,也会努力喂养自己的后代,甚至同类相食时,也会对敌人的幼子网开一面。而与之相反的,却是另一种虫子——葬虫。葬虫的母亲也会亲自养育自己的后代,但是她们可和狼蛛母亲不一样。当自己的孩子没有吃饱,努力祈求食物时,葬虫的母亲会做出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在黑暗之中,云孟侨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来:

    “她会……吃掉自己的孩子哦。”

    叶晚萧看见了他在黑暗中越发明亮的眼睛,那种淡淡的不安再一次袭上心头,他扭过头道:“每生物养育孩子的方式,都源于它们与生俱来的天性。单方面的将它们行为套上人类的善恶观,简直肤浅又愚蠢。葬虫的后代是葬虫,狼蛛的后代是狼蛛,既然很抱歉,我一点也不中二,根本听不出这有什么有趣的。”

    云孟侨眨了眨眼睛,震惊道:“诶,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生物的天性简直就是神一样的解答。”他轻轻笑了,低语道: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啊——如果由狼蛛来养育葬虫的话,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不要离开我!”

    女鬼歇斯底里的的扑向迎亲的棺材,仅仅是三爪,就将五六个纸人撕成了碎片。鬼婴皱眉道:“抓住她。”

    婴灵们对于自己的王向来是唯命是从,更何况这关乎自己投胎大事,因此,尽管女鬼对他们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们还是一拥而上,鬼潮瞬间淹没了女鬼庞大的身体。仅仅五秒钟,地上就只剩下一个失去的双腿,匍匐在地大声哭嚎的怪物。女鬼有实力将这群婴灵全部杀死,但是——她舍不得。

    尽管同伴被撕成了随便,但纸人还是笑盈盈着道:

    “请新娘入殿!”

    西边的墙壁也刹那间消失,一声尖锐的宣告声,穿透了沉重的棺材,传进了管内两个青年的耳朵里。叶晚萧低语一声“来了”,浑身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云孟侨却是躺在棺材里,抱着唐雅嘿嘿直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还以为结阴婚会更加正统一点,没想到也会说‘请某某入殿’这样的话,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叶晚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一会儿我抱住唐雅,你躲在我身后。切记,千万别挑起事端,我们只是来跟它们谈判的。”

    云孟侨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嗯嗯,知道了。”

    说真的,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躺在一具棺材里,真的一点也不舒服,尤其棺材里还有一个聒噪的话唠,一路上疯疯癫癫的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就好像将要嫁给一只男鬼的人,其实是他一样。

    虽然云孟侨这人整天神神叨叨的,但是他说的的确有道理。鬼婴的强大便是源于他们的偏执,自己直接将人带走的确也有所不妥。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明确的目的,让他跟着这个神经病深入虎穴就更加不妥了,这货跟王诩一个尿性,天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馊主意。

    “好吧,我就不卖关子了。”云孟侨虚眼道:“其实接下来的行动跟你解释你也不一定全懂,况且如果我都解释了的话,你又会骂我‘话唠’,读者们也会说我灌水……”

    “你这是吐得哪个次元的槽啊。”

    “……所以,虽然我本人认为我剩下的那段话,是整个事件里最复杂最精妙的计划,但是迫于订阅的压力,就不跟你解释清楚了。当然,你这种凡人的智慧就算是听了也不一定能够完全明白我在做什么。”

    云孟侨指着躺在棺材里的女人,心平气和道:“总之,让我们一起和这位未婚女性,来一场旷世地冰恋3p混战……卧槽别打脸!我说还不行吗!”他抱着头狂喊道:“我检查过了,这些纸人没脑子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储藏记忆的部分,我们钻进棺材里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进入鬼婴的大本营!然后你拿这个满身大姨妈的女人吓唬那群小王八羔子,告诉他们龙组也有超度鬼灵的业务,俺们的口号是:诚信服务信用第一正品保证假一赔十货不代购不海淘数量有限售完即止,记得个好评啊亲!”

    于是叶晚萧就这样和云孟侨钻进了棺材里,某疯子还特意搬了截碎水管把唐雅隔在了底部,然后安之若素的卧在了缝隙里。

    “哇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来了,其实我也算是个曾经跟未婚女性,躺在一个被窝里的男人啊。”

    “对,躺在一个被窝里上,结果什么都没干成的男人。”

    ……

    纸人的脚步声就在耳边,当他们踏入水里时,云孟侨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浮现了一副宣纸被墨水晕透的画面。他一边聒噪的和叶晚萧扯淡,一边暗暗无聊地数着数,一心二用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可以轻松的让思维如同飘散的烟雾那样散向四面八方。对他而言,难得不是一心多用,而是专心致志。

    当极富节奏的脚步声响了三百二十六下时,他停止了说话,因为旅途即将到达终点。

    “请新娘入殿!”

    棺材晃晃悠悠的被抬进了一片嘈杂地世界里,云孟侨和叶晚萧两人屏息静听着。厚厚的纸棺材外,是一片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偶尔能听见两句含糊不清的词组,但更多的,还是稚龄婴儿那些如同猫叫的刺耳的哭喊声。

    云孟侨还是那副要死不死的衰脸,双目无神的看着棺材盖,叶晚萧却是全神戒备,浑身的肌肉绷得死死地。此刻外面的婴儿似乎也停止了喧闹,寂静之下的时间仿佛过得尤为缓慢,却又将许多细微的东西统统放大。

    叶晚萧低声道:“3。”

    “新郎启棺!”

    叶晚萧的身体轻轻弓起,明明是很值得紧张的时刻,可奇怪的是,他没有半点害怕。此刻,他听到了两种不同的心跳。女孩的心跳焦急而混乱,像是一只被囚禁于困笼里的老鼠,无力的想要挣脱,却始终无人搭救;他旁边男人的心跳沉稳里带着几分狭促,好似心急的鼓手敲打着满节拍的鼓点,他在排斥着些东西,同时又对此感到无奈。

    ——如果是叶晚萧的话,让他排斥又不得不接受的,应该是“争斗”吧。

    “2。”

    “新郎魂魄,伫立于轿前!”

    云孟侨依旧望着纹丝不动的棺材板,此刻的宁静像是风掠过海绵,他听见了两种不同的呼吸。女孩的呼吸急促又断断续续,如同不断的跌落在地上的找不到风的风筝;男人的呼吸平稳深沉,他仿佛看到了有限的氧气被他吸入肺里,停留三四秒钟,再吐出来的情景。

    人们总说希望时间可以永恒,但如果永恒的话——会窒息而死吧。

    “1。”

    “启轿!”

    宁静被打破,平静的海面上骤然卷起狂风暴雨。棺材盖上出现了两只惨白的手,将那趁着的棺盖缓缓移开。紧接着,一丝昏暗的光芒涌入,但紧随其后的却是更加阴沉的黑暗,纸人诡异的笑脸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缝隙旁,那空洞的眼神仿佛能将人的魂魄吸走。

    “行动!”

    叶晚萧一脚踢开沉厚的棺材板,在鬼婴的惊哭声中,手指飞快画出一条紫色的长线,将挡在棺材前的七八个纸人的头,就彻底被绞成了碎片。他翻身速起,两腿一番,便将隔在唐雅身上的管道碎片踢飞了出去,正砸在扑杀过来的曾晓娟的头上。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云孟侨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拿着紫色灵刃的男人的身后。

    时间又一次停顿,细微的风顺着他的鼻尖划过,他闻到了五种味道——沉闷如同绵浪般不绝的臭味,来自缓慢腐烂的尸体;淡薄却挥之不去的酸腐,来自空旷的排水管道;刺鼻如寒风扎入鼻腔的腥气,来自咕咕冒出血液;清新犹如晨曦第一缕阳光的暖香,来自叶晚萧的头发;而那怪异如同不断转调的变奏小夜曲的味道,来自……

    “别乱走,站在我身后。”

    叶晚萧的声音晴朗如万里无云的天空,即便是说严厉的话或是吐槽,尾音里也会不自觉的带上三分亲和和宠溺。这个男人,是他遇见过的最接近完美的人,就算他的实力早已达到了诛天灭地的地步,但从声音就能听出来,这是一只彻头彻尾地温柔的食草动物。

    突然,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所有的婴灵都停住了脚步,呆若木鸡的看向他们所站着的地方。

    云孟侨低着头,看着地上污水扩散而出的一圈圈的涟漪,轻轻道:

    “叶晚萧,你的善良,究竟是什么?”

    叶晚萧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液的衣襟,迟钝又略微颤抖的转头,看向了被自己挡在身后,却在自己颈侧扎下一刀的人。

    云孟侨在黑暗之中云淡风轻的笑着.

    ……怪异如同不断转调的变奏小夜曲的味道,来自——他自己。

    这一瞬间,叶晚萧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可是却又半点都使不出来,疼痛像是飞逝的光芒般迟迟不肯到来。眼前是一片明亮的黑,耳边是刺耳的噪音,可是他却能透过这片黑,看到云孟侨带着无害笑容的脸,穿过混乱噪音,听见他用淡漠的口吻问自己:

    “感觉到善良带给你的‘疼’了吗?”

    他想开口否认,可伴随着血液流到嘴边的,却只有一句支离破碎的:

    “为……什、么……”

    所有的力气,似乎都随着这三个字消散,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人的脸,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怎样的,但是他却透过了那个人的眼睛,看到了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和淡漠。

    云孟侨随着他下跌双腿,缓缓放低了身体,一只手抓着沾满鲜血的匕首,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替他揩去了嘴角的血:“因为你……”

    “太碍眼了啊!”

    那张清逸俊雅的脸,在黑暗之中骤然绽放出一抹邪恶到近乎妖异地笑容,他的眼睛依旧如从前那般清明,清晰的映照出了眼前这个男人不可置信的脸。他摸着指尖温热的鲜血,伏在叶晚萧的耳边,兴奋又急促地细语到: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梦魇世界?别开玩笑了,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我那个傻弟弟……哦,就是第二人格说,你是他见过最善良的人。笑话,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好人!那些所谓正人君子,不过都是一群为了不明目的伪装的骗子而已!”

    “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啊。你的极限在哪里?让你撕去虚伪外衣的极限究竟在哪里!?是被所爱的人误解也会原谅吗?是被相信的人背叛也会原谅吗?是被我杀掉也会原谅吗?”

    “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的救跟你有过节的人,为什么你会花那么多心思照顾完全无药可救的人,为什么在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时候你却相信我?我真的很想说服自己,你其实是个伪君子,一个心思丑恶的混账,但是我发现你不是,你的的确确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到近乎傻气的人。所以……”

    “太碍眼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养出你这种善良到让人恶心的人啊!你太碍眼了啊!”

    “啪嗒!”

    液体砸在的地上,四分五裂的同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轻鸣声,云孟侨以为是叶晚萧的鲜血,转眼看过去时,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这算什么?鳄鱼的眼泪吗?

    他自嘲地笑着,松开了握着刀子的手,把叶晚萧彻底放平在地面上,懒洋洋道:

    “叶少将,听说你一直都想保护我。嘛,这真是非常符合您圣爹的性格啊,不过其实这完全没必要。”

    “因为我——”

    “只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