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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既然与我在一辆车上,难道还能独善其身?”
蕙芷终于定下神来,沉着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
岁平弯着的嘴角慢慢挑起来,眼神也变得戏谑起来,她轻轻嗤笑一声,并不做声。
红药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冒进了她的脑中。
他吊着长长的眉,眼角邪魅地上挑,点着朱红的唇妆,没有唱戏的嗓音有些低沉,说出的话却让人匪夷所思:“六姑娘出门可要格外小心一些。”
当时她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看来,红药与这件事,恐怕也难逃干系。
岁平又是什么时候牵扯进去了?
她明明让携芳佩兰连同阿蔓都盯紧了各处的动静。厨房、针线房甚至林姨娘那里的消息都刻意地盯着。
心跳咚咚作响,外面打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可脚步声却越走越近。一步,又一步,时间仿佛过的极快,又过的很慢。
蕙芷觉得像是有一条线捻细了在吊着自己的脑袋一样,嗓子发干发紧,不晓得能说什么。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仔细想前情后续。
岁纷在宴席上喝了酒头晕,周二夫人就将她留在自己的马车上照料,岁平这才来和自己上了一辆马车。
而苏家准备的果子酒,比秦家姊妹们往常在家里喝的,酒劲大了很多——她还好,应景喝了一口,觉得辣了些就不再喝了;可偏偏岁纷喜欢喝酒,在家里管事的妈妈丫鬟们又看的劳,今天照水亭里与沈蕊明争暗斗心里烦闷,就喝的多一些。
岁纷平日就比别的姑娘家爱喝酒,偏偏酒量还不好。这都是闺阁女儿家的秘事,不会向外人道。
除了岁平,蕙芷想不到谁还能把这样的消息透露出去。
一直以来,与秦家针锋相对的,都是沈贵妃,怎么这次,连苏家都牵扯进来?
岁平坐的安稳,好像这一切,她都是能看破结局的旁观者一样。
岁平身边的绿浓开始哆哆嗦嗦起来;携芳在蕙芷身边,变的很安静,她手腕子上常年都系着细绢做的腕带,里面藏着绵绵密密的细针,针上有毒,是侯爷安排她们入府到六姑娘身边的时候,嘱托给她和佩兰的。
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当下之际,果然用得着。
蕙芷脑袋还在疯狂地转着。
苏大夫人姓沈,是沈家旧嫡支的姑娘;沈贵妃与皇商沈家,是后来兴盛的庶支。沈家嫡庶争端多年,席间看沈蕊对苏家几个姑娘的样子就知道,哪里有半点表亲姐妹的模样?
没想到现在却同气连枝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岁平的手缩在宽大的琵琶袖里,然后从窄窄的袖口里伸出来。岁平的手指纤长细白,指甲修成椭圆形,淡淡的橘粉色,柔弱无害。
这样的指尖,却拿着一个粉彩绘蝶的小瓶。
“六妹妹喝了吧。”
岁平的声线波澜无惊。
“这是什么?”蕙芷还没开口,携芳已经出声问道。
“一瓶迷药罢了。”岁平笑着拿起一个杯子,“我还是让六妹妹听个明白吧。”
瓶子里流出褐色的液体,闻不到味道,倾在茶杯中。
“三姐就要入宫了。往后看,恐怕只有六妹妹前程最好。”岁平手里把玩着这杯药,“林姨娘的事,六妹妹一定知道。沈氏为了控制后宫,必定要把三姐握在手掌心里。”
蕙芷聪慧,一点就透。“所以便要毁了我?”
只为了彻底斩断岁华在宫外,除了娘家的支持?
“不过是让六妹妹在城外住一宿,我保证六妹妹身上,一根头发都少不了。”
“啪!”一声,岁平刚放在小桌上的茶杯就被蕙芷挥到地上。
“都是秦家的姑娘——我的名誉没有了,五姐又能有什么好?”
“裴家的世子爷,名声也不大好。杨氏为他求娶我,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岁平咯咯地笑了起来,“可裴世子也是个人物,嫁给他,我才不会受委屈。”
终有一天,我才是秦家的姑娘中,嫁的最好的那个!
话音刚落,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近到了门口,“喝药了没?”
“再等我一刻。”岁平扬声道,拿着瓶子递过来,眼神里全然是冷意:“奉劝六妹妹还是喝了吧——喝了不过是昏迷一阵,六妹妹若是挣扎一番,衣服破了,将来可如何交代呢。”
携芳突然伸手,速度极快地抢了药瓶子扔到窗外,又挡在蕙芷身前。车帘被药瓶子碰开的一瞬,飞快地甩出去几根细针。
外面很快就响起了有人倒地的声音。
与岁平说话的是为首的一人,穿着灰色的贴里,离车近,身上立马被甩上了两针,细麻刺痛的感觉立刻侵入四肢。
距离马车近的几人都中了针,灰衣男子一挥手,后面的几人随即上前。看到前面几人中了暗器,都非常惊讶。
一个下属模样的人问道:“车里不过几个弱质女子,怎么还会使暗器?”
岁平被携芳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心里漏跳了两拍,听到外面的声音,随即要扬声回答,却被携芳的动作吓到了。
她手中拿着几根针,低声道:“针上有毒,五姑娘慎言。”
岁平吓了一大跳。
可是没想到外面人耳力十分好,将这句话听的清楚。“放迷雾!管他奶奶个腿的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先把人掳走了领赏去!”
蕙芷听到外面响起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携芳的手指间,夹着十几根针。可手心里却全是汗——一条细绢上的针并不多,如果贼人硬要抢人,她如何抵挡的了?
只希望周二夫人赶快回府里报信才是。
绿浓已经吓昏过去,不省人事。岁平的双手藏在琵琶袖里,她并没有想到,这些人,竟敢打算直接上车把人带走。
原以为,蕙芷喝了迷药,那些人驾车到该去的地方,再将她留在城外的驿站里,自去派人通知秦府也就完事了。
说辞她都已经想好:驾车的马受惊了,她和蕙芷说好一同跳下来,没想到她跳了车,崴了脚,蕙芷却没能下来。她就只好先沿着官道到了离城门最近的驿站。
驿站在官道旁,离城门也不过一刻钟的距离。这话听起来,也并不假。
至于蕙芷的死活和清白,她就全然不知了。
哪里想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外面的人听说话都是糙汉子。岁平从袖子里又拿出一瓶药,打开盖子就往蕙芷身上扑去:“秦蕙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乖乖喝了药,还能保全性命!”
蕙芷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笑的极其明亮:“有句话我说了,五姐未必会信。信不信由你,喝不喝由我——就算喝了,我也会无事。眼前的模样,五姐难道还想顾全性命?”
说着从头顶拔下一枚玉簪,尖头抵着自己的手腕,“如果他们敢进来,我就敢以死明志——到时候,五姐若是活着,可想好了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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