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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检查下来,报告很快到了丁穆炎手上。
丁穆炎快速浏览了一边,先看了一下表:“一起吃饭吧。”
韩韶军笑道:“连结果都不告诉我?我该不是快要死了吧。”
丁穆炎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脱下白大褂,穿上外套,再从衣架上取下韩韶军的外套递给他。
早就习惯了这位好友的冷淡,韩韶军苦笑着摇头,与他一同离开医院。
他们进了一家西餐厅,菜端上桌,丁穆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的情况基本稳定,照常服药,保持心情愉快,增强锻炼。”
老生常谈的一套,韩韶军微微一笑。
“没有什么新意是吗?你现在的情况没有变化就是好事,难道你希望从我口中听到你快死的消息?”
丁穆炎说话直接到甚至有点无情,但韩韶军不以为意。
韩韶军是在大学里结识丁穆炎的,那时候他在读医学博士。一开始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后来韩韶军无意中撞见丁穆炎与男朋友分手,丁穆炎一番失意倾吐,韩韶军回报以秘密,两人相见恨晚成为好友。丁穆炎出生于医学世家,在临床与研究均是出类拔萃,三年前他作为引进人才回国,年纪轻轻,就被聘为一流医院的副院长。也正巧那时候,韩韶军出了车祸,丁穆炎虽然不是他的主治,但对他的病情全权负责。
韩韶军心中藏着很多事,他无法向他人倾诉,知道他性向的人不多,郑瑶瑶是一个,但韩韶军不可能跟一个女人倾诉,陈卫宁也能算一个,但在韩韶军眼中他还是个孩子,姜辰更不可能了,他不给自己添堵已是大幸,所以除了萧进,丁穆炎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说心里话的,萧进太远,丁穆炎近在身边。
“今天中午发作了一次,不过我很快控制住了。”韩韶军仔细地将牛排切成小块。
丁穆炎插起一块肉,但没有立刻送进嘴里:“又跟他见过面了?”
韩韶军苦笑。
丁穆炎面无表情地咀嚼:“他说什么了?”
“他说……”一想到姜辰的话,韩韶军的笑容更加苦涩,“他为三年前的事向我道歉,说只是捉弄我,那么多年过去了,希望我不要再斤斤计较。”
丁穆炎切肉的动作就跟做手术一样,他从来不先切牛排,而是吃一块切一块,但是切下来的每一块都一样大小。听了韩韶军的话,丁穆炎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手起刀落一块牛排进入口中:“自我为中心,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韩韶军哭笑不得:“我在跟你说正事。”
“能自行控制说明并不严重,也许还称不上发病,只是你一时被气到了。”
韩韶军回忆:“希望如此。”
“他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责怪你小鸡肚肠。他是个恶人,你是好人,当好人遇到恶人,只有吃苦的份。”
“你说得不对!”韩韶军平静得就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你不了解他,他并没有颠倒黑白,在他的观念里,就是我在记他仇,是我小心眼地不肯原谅他!他只是对我露出了不带任何伪装的真实一面。”
“即使是道歉也是施舍给你的?”
丁穆炎一针见血,韩韶军心如刀绞。
“难道你不觉得,无意识地伤害他人更加残忍吗?”
韩韶军思索半晌:“为什么会这样?”
“颈部以上瘫痪是没救的。”丁穆炎的嘴刻薄又恶毒,抨击起姜辰不遗余力。
“你这家伙!”韩韶军笑道,“你的病人怎么受得了你?”
“这些年你遭的罪还少吗?”虽然丁穆炎从来没有见过姜辰,但处于对韩韶军的维护,他无法不对姜辰产生敌意。
“我一直希望他能悔改。”
丁穆炎冷笑:“你在用自己的痛苦来纠正他人的错误,用自己的宽厚来填补他性格的缺陷。就像你说的,如果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何来悔?何来改?”
韩韶军长叹一声,似乎在叹息白白付出的二十多年感情。
“及时止损。”丁穆炎将最后一块牛排塞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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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了几次壁,姜辰似乎消停了些,有阵子没来骚扰韩韶军,听说他最近忙得很,还总往外地跑。
从公司回到家,韩韶军发现有一份文件没有带回来。
“我这就回公司帮你拿。”陈卫宁毫不犹豫,在韩韶军身边他不遗余力力求做到最好,想人所想急人所急,所以他对待自己到了严苛的地步。
“不用了,我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不费事!韩总你先进屋,不要在外面吹风,我很快回来。”
韩韶军拦不住他,只得由他去。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韩韶军还以为陈卫宁折回来了,开门一看是姜辰。
平日的姜辰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皮鞋擦得光可鉴人,但现在门口的姜辰好像跑了很远的路,皮鞋上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头发乱糟糟的好像只是随便抓了抓,衣服上也碰了不少灰。他的脸是憔悴的,好像熬了一整夜,但神情是亢奋的,灿烂而纯粹的笑容挂在脸上。
刹那间,韩韶军以为自己回到了少年时期,那个青春俊朗的少年在阳光下光辉耀眼,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眼前这个乱糟糟的姜辰,远比一个西装笔挺的姜辰来得鲜活动人。
“看!”姜辰把一个黄白相间的小东西举到面前,炫耀似的晃了晃。
那小动作受到了惊吓,软软地挣扎,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喵!”
曾记得那个放课后,也是这么一个霞光满天的傍晚,姜辰把一只小奶猫抱到他面前,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我捡到就是我的了!养吧养吧!
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一只和奶黄包长得一模一样,连花纹的深浅和位置都几乎相同的小猫。
刹那间,韩韶军的鼻子有点酸。
以姜辰的财力,买只血统纯正的宠物猫是分分钟的事,但他却弄来一只土猫,可要找到一只和奶黄包一样的土猫,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得到的。
“像吧?真的很像吧!”姜辰兴奋极了,“我找了很久!我专门让人拿着奶黄包的照片去找,还去了好几次乡下,本来我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有人说在南京找到一只像的,而且刚出生!我一看照片就是它了!立刻赶过去!回来说要托运,这么小一只那经得起折腾!本来想包机,但是说要再等一天,我等不及就直接开车回来了!你看!快看啊!是不是一模一样!”
韩韶军的注意力都在姜辰身上,眼神和语气是久违的温柔:“你是不是昨晚都没睡?”
“还睡什么呀!”小猫身上还有点脏,姜辰一点都不嫌弃,拿脸往它身上蹭,小猫被他折磨得喵喵直叫。
“你别弄它,它骨头还嫩!”韩韶军受不了他。
“你拿着!车里还有其他东西我去拿!”姜辰把小猫往韩韶军怀里一塞,扭头跑向一辆又破又旧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车。
当韩韶军下意识地抱住猫咪时,他的脸一下子凝固住,四肢僵硬,好像抱着的是什么危险品。但他很快放松身体,从小猫的头温柔地摸到后背。
小小的生命在他怀里,温热柔软,必须要用十二万分的心去呵护。这种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脸上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姜辰站在他几步远处,手里提着猫砂猫粮,失神地望着眼前的人,他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拥有他的笑容了。
“别站在门口,进去啊!”姜辰连人带猫推了进去。
韩韶军回过神来,表情又有点僵硬,等姜辰放下猫砂,立刻将小猫塞还给姜辰:“你抱好。”
姜辰觉得韩韶军有点奇怪,不过并没有深想。
韩韶军几乎用跑的去厨房洗了个手,拼命地用肥皂搓揉双手。
“你在干什么?”姜辰叫到。
“来了。”韩韶军擦干双手回到客厅,脸色有些苍白。
姜辰抱着猫咪坐在沙发上,爱不释手地抚摸。小猫活泼好动不怕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观察四周,灵动得与奶黄包小时候如出一辙,它努力从姜辰怀里钻出来,又被他捏着脖子抓回去。
韩韶军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神经质地搓着双手和手臂,但看向猫咪的眼神无比温和。
姜辰笑眯眯地靠过来:“你摸摸它。”
韩韶军犹豫了一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短短皮毛摩擦着掌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小猫被韩韶军摸得舒服极了,舒展四肢打了个哈欠,卷起身体闭上了眼睛,惬意地享受。姜辰也是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看向韩韶军的眼神又像得意又像献宝。
“你不知道,那一窝小猫满屋子乱跑,我进屋时它在角落里睡觉,可我一靠近,它就突然醒了,跑到我脚下,就这么仰着脖子看我。我还以为是奶黄包投胎转世来找我了,那感觉就跟触电似的,我知道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