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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围着堂屋的八仙桌坐下来,李苦儿和阿葵坐一边,其余三个各占一方。桌上摆了两坛子酒,一坛还封着,一坛打开了,用两个青瓷的酒壶分装着。另还有一盘粽子和两盘燕尾桃花虾。
李苦儿不想喝酒,阿宴却给她倒了一小杯,所有人都有,连阿葵也没放过。阿葵端着杯子嗅啊嗅,好香好香赞不绝口,然后咕噜一口全数吞进肚子里。
阿宴见阿葵喝了酒后全无异样反而还咂咂嘴一脸享受,不禁皱着眉头小声嘀咕:“该不会是个无底洞吧……”
何未染也饮了一口酒,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果然是佳酿。你们尝尝这桃花虾,可配得起。”
几人拾起筷子,纷纷夹了一枚虾仁进碗里。虾仁个头很大,用一朵一朵来形容更为贴切,包着红油和芡汁,红润润的,晶莹亮泽。一口咬下去,适口的鲜辣味道,虾肉亦是新鲜饱满,劲道十足,仿佛是在唇齿间弹跳的口感。
“看来我选捉的虾不错啊。”
阿宴怡然自得,何未染不屑地斜眼瞧她却也不多与她争辩,反观是苏青镯,只定定地注视阿宴,眼睛是亮亮的,唇角也有喜意。
阿宴被看得不自在,收了得意的神色回视她。苏青镯被捉了现行,娇羞地低头,端起酒杯假意要喝酒。阿宴看了她一会儿,眼中的意味让人深究,她剥了一个粽子,依旧是先前吃过的肉粽,咬了几口,对依旧低头不敢看她的苏青镯道:“明天做豆沙粽吧。”
“嗯,好。”
李苦儿能看到苏青镯舒展的眉毛,想来她是惊喜的,虽然被肯定的只是她做粽子的手艺。
阿葵很喜欢阿宴的酒,不声不响喝了一壶,众人发现她不太对劲,都盯着她问要不要紧。她也不说话,就一愣一愣地傻笑,然后开始从头到脚的发光……的确是发光,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幸亏门是关着的,这亮光泄了出去,哪家人若是见了定要来问个究竟。
阿宴调侃李苦儿省了钱了,日后再也不必买蜡烛,给阿葵灌一壶酒,她可以亮到明天早上。李苦儿一副无语的模样,心想蜡烛还能比酒贵?
几人决定随她发光,因为这光亮能赶走夜的寂寞,只是酒再不能给她喝了。何未染去泡了壶茶,塞了茶杯在阿葵手心里。阿葵也傻傻地当酒喝,分外满足的样子。
李苦儿喜欢吃桃花虾,不喜欢喝酒,那杯子打阿宴给她斟过一次开始,一直是满当当的。阿宴不乐意,硬要叫她喝了这杯。何未染好心,说:“她喝不了,我替她喝。”
阿宴立马摆出嘲讽脸,道:“和我喝酒哪有替的?又不是委屈她。小姑娘呢要练好酒量,日后成亲还得喝交杯酒呢,你也替她?”
此话一出,李苦儿顿时红了脸,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
苏青镯却突然道:“我们尚未喝过交杯酒……”
阿宴喝着小酒听了这话,岔了气,咳嗽得停不下来。苏青镯忙去为她顺背,温柔体贴的眼神似能溢出水来。
李苦儿脸上余温未退,还为阿宴的下场幸灾乐祸。可当看见苏青镯对阿宴的照顾,她突然又发现,原来爱一个人,真的能从眼神里看出来,这种情感最是强烈,虽触摸不到,却也掩藏不住。
何未染也不管阿宴如何,问李苦儿:“吃饱没有?”
李苦儿点头。
她又问:“那想喝酒么?”
李苦儿摇头。
“你先回屋去睡吧,回头阿宴又要欺负你,没个安生。”
李苦儿觉得这样也好,便偷偷摸摸回了房间。
阿宴终于咳完了,缓和过来。李苦儿在房里洗漱,隐隐听见她说:“你对她为何这般照顾?”
李苦儿知阿宴问的是何未染,而话里的“她”应是自己,同样好对方的回答。
何未染的语气十分轻松:“还能有什么缘故,我喜欢咯。”
喜欢什么?不明不白。
李苦儿脱了衣服躺进床里,秋意渐浓,窗外吹来微凉的风,盖上薄被,不冷不热,十分舒适。渐渐地,生出了睡意,虽很想听听外头的话语,但身体的疲累总是由不得心。
一连十几日,河神阿宴与苏青镯都在李苦儿家。苏青镯要学习做粽子,阿宴竟也甘心陪着,每每做出一笼,都会亲尝出个好赖来。李苦儿甚至觉得,她们两人间的氛围不再如以往那般紧张,甚至是可谓和睦的。
也许真的能成为一对也说不定,即使同为女子……
她问何未染:“两个姑娘真的能在一起么?”
何未染笑说:“人若无畏,何事不可为?”
李苦儿觉得这话看似有理实则敷衍,又追问:“除了她们俩,这世上还有别的姑娘成双成对的么?”
何未染支着下巴回想了一番,温柔地笑道:“有啊,还听闻不少呢。不过若说我识得的,倒也有两个,她们一个是山神,一个是山鬼,一个性情寒凉,一个为人火热,很是登对。”
“山神和山鬼啊……”李苦儿寻思片刻,哀哀地叹一口气:“都不是凡人啊。”
何未染听她这般说,不禁吃吃笑道:“怎么?你也想找个姑娘过么?”
李苦儿一听,顿时红脸,结结巴巴地急道:“哪哪哪……哪有。”
何未染觉得有趣,继续调笑:“真的不想么?”
李苦儿急得敲桌:“不想啊当然不想啊,反正我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想!!!”
“我想的哪样想?还害羞呢,苦儿你找个可靠的姑娘,我也会很安心。”
“哪里去找什么可靠的姑娘嘛……”李苦儿同样支着脸,斜眼与何未染对视:“我认识最可靠的姑娘就是你了何姐姐。”
何未染皱着眉头无奈道:“绕了半天,你还是要赖着我过呀?”
苏青镯的粽子手艺还没学完,这一日,府里先出了事。礼部侍郎来了家书,据说是对妻女颇为思念,希望二人早日归家。大伙儿都说郡主嫁了个好夫君,还问老丈人家要人呢。王爷王妃也不觉得这郡马失礼,反而为此颇为满意,笑着叫郡主县主择日回家。
小县主知道自己快回去了,直接跑到后厨来,再问了一次何未染肯不肯与她上京。
何未染自然是蜿蜒拒绝的,小县主就开始不讲理了,撒泼耍赖还滚在地上哭,一身华丽的衣裳滚得满满的尘土。
何未染无奈,对她说:“先前不是讲好的么,我将菜谱写与你府里的大厨,到时候他也能做出好吃的酒香肉了,又有什么两样呢?”
小县主还是在地上蹬着脚哭喊:“可是你不止会做好吃的酒香肉,还会做好吃的鸡肉鸭肉鱼肉牛肉羊肉*¥#%¥……”
何未染扶额,过去拉起小县主,为她拍打身上的尘土,耐心道:“可是这些好吃的鸡肉鸭肉鱼肉牛肉羊肉,我得做给王爷吃啊……他年纪这么大了,小县主还不给他吃几口好的么?你若是把我带走了,日后王爷就得吃难吃的菜了,多伤心?小县主这般孝顺的姑娘,总不想王爷王妃成天食而无味的,是不是?”
小县主嘴角挂着,眼泪流着,委屈地说:“那……那我怎么办?”
“京城这么大,多少好厨子聚到那里去?总有一天小县主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厉害的厨子。”
“呜呜呜……好吧你太能说服人了……”小县主抹了抹眼泪,又说:“如果哪天外祖父吃腻了你做的东西,就到京城来找我呀。”
何未染点头答应,总算哄得小县主放弃了带她回京的念头。
李苦儿看着小县主小小的背影,幸灾乐祸的惋惜道:“哎,真可怜,我想小县主是再也找不到比何姐姐更厉害的厨子了,也再也等不到王爷吃腻何姐姐做的菜的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