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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苦儿就将产鬼上门的事告诉了何未染,不过下意识跳过了产鬼与她的旧怨,她只不明白是什么让产鬼化作了血水,问阿葵也说不出来,唯有希冀从何未染口中得到答案。
何未染眯眼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道:“或许是天意,我本不愿杀她,想着她会知难而退,想着或许有一天她能从怨恨中解脱,重入轮回,呵呵,还是做错了,险些害了你。”何未染收回视线,落在李苦儿迷茫的脸上:“这回也算你歪打正着。产鬼最是惧伞,很多地方会将伞打开放在产妇卧房内,防止产鬼前来作祟,但世人极少知道的是,彻底消除产鬼的方法,是在她面前焚烧伞面,伞面烧出的烟可侵蚀产鬼的灵体。”
李苦儿听了不由庆幸,若不是昨夜的种种巧合,还真不知要与那可怕的产鬼纠缠多久。
何未染又道:“是我想得不周到,才置你于险地,要不……你搬到府里来和我住可好?”
根本就是开玩笑的吧!绝对不能当真!
李苦儿这般认定,忙开口拒绝:“不用不用,阿葵和大黑猫也很厉害呢。”
何未染作出伤心的模样:“哎,苦儿已经不需要我了,我真可怜,还是做饭去吧。”说着就往灶台边走。
李苦儿逮着她的袖子追上:“何姐姐,何姐姐我是怕麻烦你才这么说的,哎呀你可是我最亲的人。”
何未染继续叹气:“哎,最亲的人啊,最多两年。”
李苦儿心里一紧:“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最多两年?”
“今天一大早,我听见许妈和叶妈说,她有个表侄好得很,到了成亲的年纪,最近正托媒婆物色个好人家的姑娘呢。叶妈说咱们后厨里就有不错的,还来问我哪个好。我就想着,苦儿也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日后提这事儿的就越来越多了。”
“啊?那你怎么说的?咱们后厨没定亲事的也就我和阿缭两个了……”
何未染反问:“你希望我说谁好?”
李苦儿心里当然是希望何未染说自己好,但是这个好字说给许妈和叶妈听管什么用,尽是麻烦事。
“阿缭好过我,单家里的条件就是我比不上的。但我希望……你心里觉得我更好。”
何未染笑了,小声道:“我自然觉得你更好。在我看来,家境的殷实是这世上最最不紧要的优势。”
“那什么是紧要的?”李苦儿问。
何未染摸着下巴看了她半晌,才道:“自然是可爱咯。不止是相貌上的,还有心,可爱,值得人爱。”
李苦儿害羞地低下头,吱吱呜呜地说:“我怎么觉得何姐姐你是因为跟我比较熟才这么找理由的……你到底怎么答许妈和叶妈的?”
何未染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婚事总想自己做主,所以我也没把你和阿缭作比较,只对她们说,这事儿不是旁人说好就是好的,最重要的是相互喜欢。”
“然后呢?”
“然后啊……”何未染摊手:“她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说以前成亲前没见过的都有,奉父母之命听媒妁之言,过得还不是和和美美的?既然能选,自然要选个家里好的。”
“那她们肯定是喜欢阿缭的。”
“嗯,还说要请媒婆去问问八字呢。”
“可怜的阿缭,她一定也不愿意被这样摆布。我们几个要好的,阿竹、阿钏还有小曲都是自己寻的情郎,单她一个要听媒婆说的算,多没面子。”
“啊,原来是这么个理儿……”何未染吃惊道:“难不成若阿竹阿钏还有小曲都听媒婆的,你就也乐意听媒婆的了?”
李苦儿骄傲地笑:“那不是,打小我爹就跟我说,日后一定得找个自己喜欢的嫁,李先生的女儿读的是圣贤书,不能听那些无知妇孺说好就算数了。”
何未染摸着她的头道:“你爹真疼你。”
李苦儿轻叹口气:“可惜我爹死了。”
“以后会有更多人疼你。”
“我才没那么贪心,一个时间有一个人疼我就足够了。”
何未染想了想,笑说:“那我先疼你两年,然后让你未来相公继续疼你。”
李苦儿不乐意:“为什么总是说两年,说得好像两年后我一定会嫁似的。而且凭什么我成了亲你就不疼我了?那我就永远不成亲。”
“哎,那我就永远疼你吧。”
世孙出生后的第十二天,按照旧俗,该是燃烛烧纸供奉先祖的日子。
世子妃的身体恢复很慢,或许是因为本身底子薄,恶露排不干净,十多天了,还断断续续地流血,不曾下过床。她心忧不已,气色更糟了。
这天大早,何未染就让李苦儿出去买只母鸡,需是养在山上的土鸡。李苦儿向邻里打听了一番,才找到个可靠的商贩,挑了最好的一只。
“何姐姐,今天要做什么?”
“做麻油鸡酒,给世子妃吃的。我已与世子说好,让他拿这道菜去供奉先祖,恳求他们母子健康安泰,供奉过的菜肴啊,兴许对世子妃的身体有益处。”
李苦儿挠挠头,觉得这事儿听着怪邪乎的,但自打认识了何未染,邪乎事也见了不少,都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她拿出小簿子,再几页就写完了,又得做本新的。
“麻油鸡酒啊,很多地方都将它作为月子菜。原料呢,主要就是麻油、鸡腿肉、米酒、老姜、古月粉。麻油可促子宫收缩,姜和酒可强心,加速恶露排出,鸡肉则是补身,且能调和姜酒辛辣不收对身体的伤害,至于古月粉,则是替代盐,起到调味的作用。”
说完,何未染便开始熟练地将鸡腿肉切块,下锅汆水。
“汆水可去除肉中杂质,你看这些白沫,有了这一步,后面再料理的时候汤头就干净了。好了,无需烫熟,这就可以捞起出锅了。”
李苦儿赶紧记下,又见何未染收小火,再锅里倒入麻油,将老姜切成薄片,放入麻油中煸。
“这样将将切得薄一点,用小火慢慢煸干爆香,可以将老姜里的辛辣变成甘味。然后放入鸡肉炒制,待鸡肉微微上色,倒入米酒,让米酒盖过鸡肉即可,再加古月粉熬制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出锅了。记得,若是月子的时候吃,不能放盐,一是不利于出奶,二呢,孩子吃了这样的奶水,身体也不好。”
麻油鸡酒出锅,别看清清淡淡的汤色,香味却极是浓郁醉人。
李苦儿跟着何未染一起将麻油鸡酒带到前院供台那边去。不止是王爷王妃和世子,全府下人几乎都到了。世子接了锅,摆在供台正中央,抱起世孙和王爷一同跪在蒲团上磕头祈愿,三位王妃跪在下手,紧跟着跪了一片下人跟着磕头,旁边堆成了小山的纸银钱也烧得鼎旺。
李苦儿在最后面,一边磕头一边偷瞄那供台,竟惊奇地发现,香烛燃烧的青烟似被什么东西牵了线扯了去似的,一股脑儿往麻油鸡酒的锅里飘,继而与麻油鸡酒的热气缠绕在一块儿,慢慢散到天上去了。
香烛燃尽,纸银钱也烧完了,世子便端了尚留余温的麻油鸡酒往世子妃的房里去。
第二天,世子妃便没再见红了,精神也好了不少,还可以下床走动了。所有人都觉得惊奇,说是亏了皇室先祖保佑。李苦儿却在想,究竟是世子的虔诚打动了他们,还是何姐姐的麻油鸡酒打动了他们,怕是说也说不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