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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歇尔从意识模糊的状态醒来,满身是汗,头发黏黏湿湿的。
她感觉不太舒服,于是起身洗个澡。
“去哪儿?”艾因伸臂搂住她,指尖的茧磨过光滑平坦的小腹。
“洗澡。”路歇尔拉开他的手,光脚踩在地毯上。
粗略地冲了一下,回来却发现吹风机不能用。
“停电了。”艾因从床上支起身子,胸口除了疤痕还有路歇尔刚刚抓出来的血棱子。
电路问题昨天就讲过,这要是在亚特兰蒂斯宫,伺候公主的女奴们就算用脚踏式发电机也要给她踩出吹头发的电啊。
路歇尔在床边坐下,郁闷地拿了块毛巾擦,水滴得到处都是。
“你的头发越来越长了。”艾因从她身后接了毛巾,帮她细细地擦干净。
周围一片漆黑,唯有窗帘下透出点不太真切的月色,他手中的湿意和香味仿佛要从黑暗中伸出离奇怪诞的枝桠。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路歇尔听起来比往常严肃。
艾因怔了怔:“什么?”
路歇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要开始学扎辫子了……”
“……”
*
次日,埃德加·威克利夫抵达军区老宅后,先拜访了老校长。
老校长正准备出门。
他严厉地说:“你不要真的跟她搅和在一起啊,你虽然毒瘤了点,但是不至于做出断送国家命脉的事情。路歇尔不一样,你见过哪个亚特兰蒂斯裔把人当人吗?他们看人都是看香蕉白菜……你不要打岔,你懂什么!”
老校长的妻子不赞同地摇头,听了老校长这话,重重地把碗往桌上一放,温柔似水的眼睛盛了不善的光。
老校长没理她,接着握紧埃德加的手说:“之所以找你,还是因为你蠢。”
埃德加:“……”
“像路歇尔那样的人是看不起蠢材的,看不起就容易松懈,就容易露破绽。你呢,只要听话,认真做,好好对她,但是别上她的当就行了。”
老校长的妻子猛得从座上起身,饭也不吃了。
老校长也火了:“你发什么脾气,真把那怪物当女儿!”
埃德加感觉整个房间都静了一秒,老校长的妻子一句话也没回,悄无声息地关上门,最后那个眼神寂静得可怕。老校长自己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们是著名的老夫少妻,一直以来感情都很好,而且校长夫人又是温柔贤惠的类型,别说吵架了,两人之间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我……我先去对门看看。”埃德加感觉自己不宜久留,随即转身。
结果老校长一把拽住他,他像个陀螺似的原地转了圈。
老校长说:“别急着走,我最后问你个问题,亚特兰蒂斯裔自身有些什么能力,你都搞清楚了吧?”
埃德加事先做过功课,背起来倒是毫不费力:“标记,瞄准,调和。”
“对!标记在其他人身上,你不用管,现在她的调和能力出了点问题,你也不用管。”老校长讲到调和能力出问题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很快又恢复了严厉,“至于那个瞄准,虽然有重力锁……”
“知道知道,我连弹弓都不会给她的。”埃德加用力点头,过了会儿又好奇地问,“标记在谁这儿?”
老校长脸一黑,直接把他推出门:“去吧去吧,我也要去学校了。”
门一关上,他的脸更黑了。
标记在艾因身上。
这是他最放心也最担心的一件事。
埃德加敲开艾因家的门,一进去就看见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路歇尔。
“参谋长不在。”路歇尔眉头紧皱。
“我知道。”埃德加点点头,“他有跟你说过,今天……”
“说过!”路歇尔兴奋起来。
从今天开始,军区老宅进行电路整修,家里呆着又冷又黑。艾因早上出门前说会找人带她出去,路歇尔原以为是弗兰克思或者尼克瑟斯那种半看管半试探的“带她出去”,结果来的居然是埃德加。
埃德加好啊,他会玩。
而且纨绔这玩意儿,是个圈,只要认识一个,很有可能打入圈内。
这相当于变向地给了她一定的自由。
路歇尔的眼神让埃德加有点不安,但是一想到她的标记在其他人身上又安心了不少。
“我们去哪儿?”路歇尔问。
“你决定。”
“走,去那个极限运动俱乐部。”路歇尔转身跑回房间,“我换衣服!”
她换了身蓝白休闲装,戴着鸭舌帽和大围巾,整张脸只能看见苍白的下巴。
到了那家极限运动俱乐部,埃德加明显比之前紧张十倍。他虽然开过飞艇,蹦过极,潜过水,却从来没有带一个旧王裔逛过人来人往的极限运动俱乐部。
他是常客,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对他带女人来玩也不觉得惊讶。
“威克利夫先生,今天想做点什么?”一个西装革履却肌肉发达的男人彬彬有礼地接待了两人。
埃德加看向路歇尔。
“潜水。”路歇尔压着嗓子说。
接待人员很惊讶,好像这次威克利夫带来的女人不是玩伴或者情妇,反而隐隐有种以她为主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路歇尔,谦恭地说:“好的,我们这就去准备器材。”
“不要人工海滩。”路歇尔慢吞吞地说。
“不行!”埃德加声音都变了调,原本拿着对讲机吩咐下面人准备的接待员立刻停住。
路歇尔这个要求差点把埃德加吓死,如果去天然海滩,那她直接潜水跑了怎么办?
再细想一下,连潜水这个要求都不能答应她。
她身上有四个重力牵引锁和一个重力炸弹,埃德加不知道那些东西感应的重力变化范围是多少,但是他知道总参谋长平时连电梯都不让路歇尔乘,潜水肯定更不行了。
最后他只能顶着路歇尔冷飕飕的目光把她带去看空中滑板表演。
因为表演在高空中进行的,所以观看起来有两种方法,一是从表演者们所呆的飞机上看,二是电视转播。埃德加作为贵宾级人物,当然是……
“不行。”他清醒了,高空也不能去,万一路歇尔跟着那群表演的选手就往下一跳呢?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转播的吗?”路歇尔终于忍不住了,“那我还不如让总参谋长把那台藏了八百年的柴油发电机找出来,让我在家看!”
“柴油发电机污染严重……”埃德加无力地劝说。
“你去吧。”
“啊?”埃德加傻眼了。
路歇尔风轻云淡:“如果这个表演是你做的,那么我想我可以忍受无聊的电视转播。”
她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仿佛有银河淌过,星星点点,全是清疏的光,从普普通通的鸭舌帽下面一挑眉,一抬眼,目光流转,被她注视的人瞬间就能感到无上荣光。
埃德加觉得心里坍陷了一小块,那股在他姐姐面前常年被压制的男子力暴涨,他豪气冲天地说:“好!”
埃德加登上飞机之后,路歇尔离开了观看台。
她到之前接待人员那儿要了点东西——攀岩用的辅助绳索。对方把账记在埃德加头上,而埃德加这种钱多得花不完的人基本不看账单。
这卷攀岩绳索极细,不是铅笔那种细,而是铅笔芯那种细,绷得紧紧的,足以承受接近一千公斤的力量。它全部展开大概有四十多米,卷成一团也不是很占地方,可以藏在衣服口袋里侧。
关键是这卷绳子里面塞了张岩场路线图。
路歇尔重新回到看台,屏幕上全是眼花缭乱的云海,几个踩滑板的身影若隐若现。这些表演者把防具戴上都长得一样,看得路歇尔想睡觉。
旁边陆陆续续发出鼓掌声,路歇尔努力集中精神,发现是表演者们安全着陆了。
埃德加把头盔拿下来,跟旁边几个人击掌,还朝镜头挥手。好几个工作人员冲上去将他团团围住,各种检查身体情况,跟其他表演者待遇差别很大。
下面座位上有个男孩儿,攀在护栏边缘冲路歇尔打招呼:“那是你哥哥吗?”
埃德加那头银灰色卷发跟路歇尔确实像得很。
路歇尔把帽檐又压低点,没有理会那男孩儿。
“他可真厉害。”男孩儿喋喋不休,“为什么以前表演的时候没见过他?”
路歇尔还是不回话。
这时候埃德加回来了,把路歇尔挡得严严实实。他窥见路歇尔从看台上俯瞰的表情,老校长说的没错,大部分人在她眼里都是空气,稍微厉害点的是蝼蚁,再厉害点的就可以作为香蕉白菜了,到了革命军这个程度,才配被她称为“乌合之众”。
“众”这个字呢,已经“人”的意味了。
“我们回去吧。”路歇尔说。
埃德加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开车,边开边得意洋洋地说:“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嗯……”路歇尔根本没看他比赛,随口应付,“动作……很自由。”
埃德加顿时心惊,他小心地用余光观察路歇尔的神色,发现她的脸庞藏在鸭舌帽的阴翳下,整个人都有点郁郁寡欢。
哎……带她看什么空中滑板啊,早知道就带她看点水下逃生,最好是失败范例。
“下次我们来的时候再带你看别的。”埃德加不敢说“玩”别的。
“会开赛车吗?”路歇尔忽然问。
埃德加又得意起来:“那当然,别说赛车,就连飞艇我也……啊!!!!”
路歇尔从旁边伸过来一条腿,狠狠蹬在油门上。
埃德加吓得赶紧去踩刹车,这时候却听见路歇尔低声道:“有人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