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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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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来,温岚梦中一直有一座古宅。

    嵌在深山里,与连绵的河川融为一体。红的瓦,绿的砖,九曲桥,十连环。错错落落的檐角,还有被檐角划破的碎片状晴空。细密葱郁的树影漫过亭台楼榭,袅娜淡渺的雾气绕过高墙深院,穿着古老祭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安静地交谈行走。

    这座宅邸在天然的屏障下,长久地存在着。

    然后,大火烧了起来。

    “啪!”

    温岚的睡眠一向是浅的,秦争一开房门她就醒了。

    秦争打开灯,他看见温岚撑着床坐起身,脸色苍白得可怕,宽松的睡袍里面什么都没穿,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把灯重新关上。

    温岚玩味地看着他,长发垂落挡住细密的汗水,她将自己的睡袍拉好,“你要跟我睡一起吗?”

    秦争走到床边,在藤椅上坐下,面朝电视,尽量不去直视她。

    “温小姐,你放尊重点。”秦争严厉地说道。

    温岚很自然地打断他:“那就出去啊,我习惯裸睡的。”

    秦争被她噎了下,突然才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太过被动,他捏紧手里的档案,清了清嗓子:“你在圣安塔斯摩格孤儿院呆过吗?”

    温岚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我确实是从孤儿院被领养的,不过我父母不喜欢提这些事情,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进孤儿院那时候大概只有五六岁吧,都忘得差不多了。”

    五六岁也该懂事了,况且十多年真的能把这些忘干净吗?

    秦争琢磨着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问题摊开来问。

    圣安塔斯摩格孤儿院是美国的异能者机构,与组织差不多。组织对外以组织集团的商业组织形式作为掩饰,而圣安塔斯摩格孤儿院对外则以慈善机构作为掩饰,它与组织一样,虽然内部有大量异能者,但外围也有很多不明情况的普通人。

    温岚可能只是被收养的普通孤儿,但是秦争觉得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温岚双手环胸,就算躺在床上都有种趾高气昂的感觉,“我要吃晚餐了。”

    “没有了。”秦争觉得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最好等组织本部派人来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我换衣服,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秦争无奈地走出房门。

    温岚脱下了睡衣,正想要打个电话到美国那边,但是忽然记起自己的手机已经交给朱颐南了,新的还没来。她明明已经让那边销毁自己的档案了,可秦争还是查到她曾经在圣安塔斯摩格孤儿院呆过。到底是她动作慢了一步,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现在她出身圣安塔斯摩格孤儿院的事情已经暴露,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把后续计划也稍微修改一下?

    温岚神色凝重地把睡衣扔在地上,换上了不久前烘干的裙子。她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盯着落地镜里的自己出神。那道恐怖的伤痕仿佛还在,从喉咙一直划过胸口,然后从腹部捅进去,穿过脆弱的皮肤,搅动滑腻的内脏,再折断骨骼从背后出来。

    “嘶……”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记忆中残忍的伤痕消失不见,她的皮肤依然像瓷器般细腻干净。

    “你换好了吗?晚餐已经送过来了。”秦争在门外叫道。

    温岚猛地睁开眼睛,但不再看面前的镜子。她拉紧腰带,擦干净身上的冷汗,理了下凌乱的头发,然后打开门,靠着墙壁对秦争说:“拿进来。”

    秦争对她这种口气简直忍无可忍:“顾小姐,我不是你的保姆。”

    “随你。”她自顾自地走进去,忽然又回过头看着餐盘上丰盛的食物,“把这些撤掉,我不吃了。”

    “你这女人怎么……”秦争忍住暴打她一顿的冲动,“你也太反复无常了吧?”

    温岚随口说:“我不吃辣的,不吃乳制品,不吃刺激性食物,也不吃高热量食物。”

    秦争也不知道安其道怎么就忍得下这种人。

    他一口咬在温岚不要的奶酪栗子糕上,狠狠说道:“减肥吗?你这个年龄正在长身体,没必要吃这么少。”

    “胃不好。”温岚很瘦,还穿着轻飘飘的裙子,秦争感觉她是风一吹就会倒的那种。

    他停下咀嚼的动作,皱眉问道:“不会是厌食症吧?”

    “说了是胃不好。”温岚似乎不喜欢他问太多,“你怎么还在吃?让他们上点我能吃的东西啊。”

    “等我吃完,我快饿死了。”秦争随意说道,又挖了一勺蒸蛋,“这么忌口,看来你身上病还挺多的啊。”

    “不是病,是因为我胃不好,而且前两天在日本割了双眼皮。”温岚随口瞎扯,“医生说这两天别乱吃东西。”

    秦争咳了几下,给自己猛灌一口牛奶:“你可真有闲心啊,和未婚夫失去联系还有空割双眼皮?”

    温岚一脸惊讶又理所当然的样子:“为什么没有?他不在,难道我就不活了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

    “你和安先生到底……”秦争自己没谈过恋爱,有点闹不明白,“算了,我去叫点吃的给你。”

    “去吧。”温岚躺在床上打开电视。

    秦争内心复杂地退出去。

    他拎着新点心回来的时候,发现温岚正在看央视的经济频道,貌似在播养猪致富的节目。

    “我在宾馆里睡不着,你去找个湖滨别墅租给我吧,附近最好可以看见野生水鸟。”

    秦争把水果派扔在藤椅上,叉着腰愤怒地道:“你为什么能这么……”

    他本来想说“你为什么能这么不要脸”,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有钱。”温岚伸出手,用下巴尖示意他把水果派拿过来,“你只需要跑腿而已,我会付钱的。”

    秦争想起来白河山说的话,这家伙是法国大财团的唯一继承人,父亲是金融界巨鳄,身价高得匪夷所思。他无力地拿起水果递给温岚,心想自己这么些年棱角也确实被磨平了不少,换以前要是有人敢用钱侮辱他,他非得一个拳头打回去不可。

    “这不是挺好的吗?”温岚小口小口地吃着滚烫的派,一边烫得吸气一边说,“我付钱,你让我舒舒服服的……”

    “你以为是嫖.娼吗?”秦争严厉地说道。

    温岚惊讶地抬起头,抹了抹嘴:“你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你!”秦争气得要命。

    温岚低下头忍不住笑出声。

    “还笑!”秦争的神情越是严肃,温岚就笑得越厉害。

    很快,秦争和朱颐南交班了。

    换班后,朱颐南不由问温岚:“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秦争挺有意思的。”温岚把乱七八糟的食物收拾好,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看养猪栏目,“手机弄好了吗?”

    朱颐南点点头,从包里翻出新的一次性手机递给温岚:“陆部长是组织的死士,与我们不同,温小姐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温岚点点头,她倒也没有急着拨电话,而是问:“你没有泄露过孤儿院的事情吧?”

    朱颐南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我也觉得不是你。”温岚把手机拋上抛下,“那到底是谁呢……”

    她重新拨了遍之前联系过的那个号码,没过多久就接通了。

    “怎么了,一天之内来两个电话,真不像是你的风格。”那个有着南部口音的男人听起来很轻松。

    “档案泄露了。”温岚咬着派甩出一句话。

    “什么……?”那个男人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别挂电话,我现在立刻查一下。”

    温岚没说话,安静地听着他那边敲键盘的声音。

    “我确实已经销毁了你的档案,在今天组织方面发来请求之前就销毁了。”那个男人飞快地查询着今天的档案调动记录,忽然皱紧眉,“怎么会有提取记录?”

    温岚平静地反问:“谁能把已经被销毁的档案交给组织?”

    “操作人,档案室109号……”那个男人正在查询提取档案的人是谁,“离职?而且是刚刚离职的。”

    他说到这里,温岚已经懂得差不多了:“排查一下最近从法国入境的人员。”

    法国?

    那个男人一把推开键盘,手重重地砸在电脑桌上:“安其道混进孤儿院将你的资料曝光给组织?他又是怎么拿到你的档案的?”

    “别管这么多,赶紧去查,他可能还没来得及离开美国。”温岚从床上起来,披上外套,拎着自己的包,“订机票,我马上来。”

    “不,你现在不能乱动。”那个男人握紧拳头,凝重地说道,“他已经把你放在组织的目光之下了,现在不能引起中国怀疑。你在中国,他肯定也会回中国的,我们知道他的行踪,可以抢一个先机。”

    温岚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包扔到一边,她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说道:“不查法国入境人员了,现在开始,严密排查从美国前往中国的旅客。能抓住最好,不能也要拦他一阵子,等我在这边做好一个身份再说。”

    “好的。”

    温岚听着那边传来的忙音,有点失神。

    “安先生……”朱颐南欲言又止。

    “他不敢出现。”温岚的侧脸倒映在窗上,冷峻得可怕,“他甚至不敢以自己的身份将我的资料交给组织。他害怕我找到他,所以不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