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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涣高中要开始寄宿,8月底去报到和军训前就得准备好住寝室所需要的被褥、毛巾、脸盆、牙膏牙刷和洗发水等等琐碎的生活用品,幸好俞知乐有大学住校的经验,暑假时就着手准备起来,在余子涣军训前就陆陆续续置办齐了。
高中的军训时间和强度都没有大学严格,但俞知乐还是忍不住担心余子涣会中暑或被晒伤,备好了防晒霜、风油精、小风扇等物件放在了他的行李里,并叮嘱他如果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说了些教官会体谅病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婆婆妈妈的絮叨。
不过余子涣却没嫌她啰嗦,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认认真真地按她的吩咐一遍又一遍检查要带去学校的行李是否有遗漏。
报到前夕,俞知乐在余子涣去洗澡时将她之前买好的手机放到了他的书桌上,算是余子涣考上一中和过生日的礼物。
余子涣洗完澡出来,走进卧室时看到俞知乐坐在床边一副想装作若无其事却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焦灼而坐立不安的模样,他奇怪地觑她一眼,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算盘,也没主动去问。
他站在书桌前慢悠悠地擦头发,顺便等俞知乐憋不住和他说明她的想法,差不多擦干后将毛巾挂到身前椅子的靠背上,但是俞知乐还是没有开口。
这还真是出乎余子涣的意料,他回过头想看看俞知乐在搞什么,正对上她瞪得老大,满是期待的光亮、向他这边望过来的双眼,倒是吓了他一跳。
“怎么样?喜不喜欢?”
余子涣被她亮闪闪的眼睛和急切直白的问话惊得心头一慌,不明白她在问什么,但下意识地答道:“喜欢……”同时脸一红,不过因为刚从热腾腾的浴室出来不久,脸本就被蒸的白里透红,所以不是很明显。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俞知乐从床边一跃而起,蹦到余子涣身边拿起她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手机……”
她买给余子涣的是lg的巧克力手机,这款手机因为外形出众,在她初中时风靡一时,但是很少有家长肯给学生买这么贵的手机,像她那时候就被一部小灵通打发了。虽然在被后来的智能机开过眼的俞知乐看来这已经是土得掉渣的老古董,但在2006年,这款手机在学生中应该还是相当时髦的存在,所以她看到后毫不犹豫地买了,也算是圆曾经的自己的梦。
“这手机我想都不敢想呢。”俞知乐顿了一下,发现没有吐露出有破绽的话,才接着往下说,“你考上高中也没给你奖励,然后你今年的生日又要在军训中度过,所以就提前把礼物给你啦。”
余子涣直愣愣地看了她手中的手机半天,说不清明白她问的原来是他喜不喜欢这手机时竟有小小的失望是怎么回事,拖着鼻音“嗯”了一声,接过手机摆弄起来。
“不知道你们学校让不让带手机……”俞知乐原是觉得余子涣住校后要和她联系肯定需要手机,再说上高中也该有手机了,却忘记考虑校纪校规的问题,不过她只是迟疑了一瞬,眉眼又舒展开,“算了,管他的呢,谁学生时代没违反规定带过手机去学校?别被老师发现就行了。”
这也不是她第一回教余子涣“变通”了,换了正经家长怕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教孩子违反校规,余子涣却全盘接受,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一会儿工夫他对新手机已基本上手,他滑下滑盖,摩挲了一下线条流畅的机身,皱眉道:“这手机不便宜吧?”
“还行吧,也不是特别贵。”俞知乐摆摆手,虽然这手机的价钱得要她在超市两个多月的工资,但她之前拿到了小说的稿费,现在也算是个小富婆,所以才敢一掷千金,再说见识过有“肾机”之称的数代苹果手机,其他手机的价钱根本不够看。
“不过还是那句话,给你买手机是为了方便联络,不是给你玩儿的,如果因为玩手机耽误了学习,我会没收的。”俞知乐总算想起了身为大人应有的引导职责,虽然她由她来说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她可是有专业课考试前仍放不下手机的前科的人,不过她还是充分信任余子涣的自制力,之前送的电子词典就从没见他用来玩过游戏,倒是谢成龙借去后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玩到飞起。
余子涣乖顺地点头,将手机小心地收了起来。
晚上两人一头一尾躺着,俞知乐时不时就念叨一句,虽然余子涣没有嫌她打扰他睡觉,但是她都忍不住嫌弃自己越来越婆妈,这时候终于理解她去上大学时她父母的心情了。
一直养在身边的孩子,从来没有离开父母那么久,怎么能不让人感到不安?余子涣只是一个星期不回家,她都无法抑制地感到焦虑,她那时候头一回住校,还是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独自生活整整一个学期才能回家,她的父母只会更牵肠挂肚。
但是面对孩子却不能轻易说出口舍不得,因为离开家长的庇护是所有人必经的历程,所以他们只能不停地找理由不让自己闲下来,将不舍和不安掩藏在一声声唠叨和叮咛中。
俞知乐吸了一下鼻子,又有些想念她的父母。余子涣听到她疑似哽咽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不是因为你,我只是突然有些想家。”俞知乐及时控制住了眼泪,不太好意思地说。
余子涣沉默了片刻,安慰了她几句,然后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都不再开口,各自入眠。
关于俞知乐失去身份、不能返乡的秘密不知从何时起成了横在两人之间默认的禁区,她不说,他也不问。
俞知乐是打算等余子涣在高中结识了新的朋友圈,让他生活的重心不再只有她一人时再说出这个两人间最后保留的秘密,到时就算他不相信,也不至于无法接受她的离开,而余子涣出于心疼、愧疚、不安和微妙的暗喜等种种复杂的心思,也不愿意主动去问,甚至生出一种如果他知道了原因,俞知乐就会立刻离开的荒谬想法。
余子涣住校期间每天都会抽空给俞知乐打电话汇报情况,最初两天听声音他似乎站在阳台或是厕所这类安静的地方,后来某天电话里闯进了另一个男生的声音,被撞破有手机并和室友混熟后的余子涣之后就不再避讳,大方地在寝室里打电话,背景音变得嘈杂而热闹,不时有男生的笑声或是嚎叫。
经常出现在电话里的几个声音到后来俞知乐都能一一对上号,最爱来骚扰余子涣打电话的是他的下铺聂洪,几乎每个礼拜都要因为扒着床沿凑热闹挨余子涣的踹,声音最高亢的是寝室长林天元,最常说的话是“xx该你值日了”和“马上熄灯了”,另外三个室友打闹嬉笑的声音也时不时入耳,偶尔还有别的寝室来串门的男生乱入。
所有的一切都如俞知乐所预期,余子涣顺利地融入了高中生活。
一中作为s市排名第一的高中,在重视学业的同时对培养学生其他方面的能力也很有一手,经常搞一些校园十大歌手、外语文化周之类的活动,余子涣的生活不再如初三时那样单调,也不再只绕着俞知乐一个人转,渐渐被学校的人和事所占据。
一边是课业繁重、业余活动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一边是日复一日、死水一潭般固步自封的日常,慢慢地两人的对话变成了余子涣不停地说,俞知乐默默地听,无形的沟壑在不知不觉间渐行渐深。
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但俞知乐也知道她迟早是要放手的,再说这难道不就是她想要的局面吗?所以也没什么好不平衡的。
期中考试成绩揭晓后的周末,考了年级第二的余子涣在晚饭时扭捏地将成绩单递给俞知乐,“这回没考好,下次我一定会拿第一。”
俞知乐“啧啧”两声,摇摇头说:“你这叫没考好,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余子涣拿起碗筷,默不作声地咬了一大口大排。
“第一又是那个小丫头?”俞知乐见他气闷,故意逗他,“人家是中考状元,输给她不丢脸。”
中考时比余子涣高了两分的是个叫高冰绮的女生,两人同在一中尖子班,从入学以来每次各科小测验、月考,但凡余子涣哪回超过她成为第一,下一回高冰绮一定会找回场子,从没在成绩上落于人后的余子涣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于是两人彻底较上劲,心照不宣地抢夺着年级第一的位置。
而在每学期两次大考之一的期中考试中落了下风,余子涣的郁闷可想而知。
俞知乐见他当真想不开,摆出一副老大哥做派,展臂搭上余子涣的肩膀准备开导他一番。这样亲密的举动在两人之间换做以前是再寻常不过,但这回俞知乐的前胸碰到余子涣后背的一瞬,他触电般闪了一下,躲开了她的触碰。
被甩开的俞知乐一愣,完全想不通余子涣为什么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余子涣满脸的懊恼,他垂着眼帘不去看俞知乐,小幅地深呼吸了两次,“赶紧吃饭吧,凉了该不好吃了。”
他说话时声音镇定无比,脸色也如常,但涨红的双耳还是泄露出他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