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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忽然一阵狂风吹过,船头起伏颠簸了几下,黄金绵侧身扶紧了船板,站在她身后不远的方进石道:“你还是坐到中间来吧,船头风大,万一落水了可没有人下水去救你。”
黄金绵回过头来望望他,转回头去依然坐在那里,方进石看她不听劝告,也是无奈,过了一会儿,黄金绵回过头来向他“喂”了一声,方进石抬起头来看望着她,黄金绵换了一副笑颜,笑吟吟地拍了拍身边的船板道:“你坐这边来。”
在方进石的印象中,黄金绵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亲热过,方进石慢慢的走到她的面前,站在她身侧,黄金绵娇笑道:“你坐下来嘛!”方进石稍做迟疑,黄金绵拉拉他的衣袖,向船头又让了半个屁股的位置,方进石紧挨她坐了下来,船身颠簸,船头起伏,有时把二人的肩头摇的撞在一起,黄金绵回头望了一眼,邓安和那个船夫很是识趣的躲到船尾低声聊天,黄金绵微微害羞,感觉自己的双颊有些热热的。
方进石知道她有话要说,不过他不会主动去问,只是这么默默的坐着,黄金绵心中有话,却不想直接说出来,本想等他说起别的,然后把话题绕进来,谁知他就像泥菩萨一样坐在那里半天不说话,过了许久,黄金绵终于忍不住了,后肘击出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撞了一下,娇声道:“说话呀!”
方进石吃痛苦着脸道:“我说什么?”
黄金绵板起脸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实在不想和我说话也就算了。”
方进石望着江面平静的道:“其实这人世间的缘分,老天爷早有定数,有时真的勉强不来,强求不得。”
黄金绵望着他的脸道:“你此话何意,是在说我么?”
方进石道:“不是,我在说云奴儿。”
黄金绵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道:“想想她也是可怜之人,我看你把她接进家中来,她对你也是真心诚意的,只是可惜……”她没有说下去,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方进石道:“你们两个当时都不容她,我也是心烦,这才想着带她到江南来,却不曾想反而害了她。”
黄金绵急道:“我何时不容于她……算了,此时说这个也没有什么用了。”
方进石垂下头来,低低的道:“是没有什么用了。”
黄金绵定了一会儿,轻轻吟道:“懵懂一错千古恨,琴丝永断不复弹。”方进石一下子没有听清,就问道:“你再读一次。”
黄金绵道:“回头我写给你好了。”
方进石细想着她的这两句诗,虽然他没有记全,可是这两句对于云奴儿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二人又静坐许久,黄金绵道:“公子爷自成亲了以来,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我先前从未见过他接连骂人的。”
方进石道:“先前之时可能他不好当着你的面骂人,我却见过他骂邵大伯,骂过熊老四,他统领这么多人,若是没有些威严,也是不成的。”
黄金绵回头看着他道:“那他为何此时又好当着我的面骂人了?还骂的是你,分明是做给我看的。”
方进石道:“只怕这是你想多了,越是当成自己人,公子爷越是骂的凶,反倒是外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黄金绵不悦道:“反倒是我帮你出头出错了,活该你给他骂。”
方进石道:“他是王爷,我还想着以后靠着他出头呢,骂上几句又落不到身上,又有何关系呢?”
黄金绵道:“你就不能有些骨气,让我也高看你一次?”
方进石道:“这不是骨气,这是意气用事,我若是放着能利用的贵人不用,反而和他对着干,别人除了笑我傻以外,不会有人说我有骨气的。”
黄金绵道:“我说你有骨气不成么?”
方进石尴尬的笑笑却不回答,黄金绵道:“我以后不许你再去找秀王,也不许你参合他的任何事情。”
方进石道:“好吧,等我以后足够强的时候了,等你何时不把我往你房外驱赶,那时再说吧。”
黄金绵不禁烦恼的抓了抓自己额前头发,她抬头看去,方进石平静的望着她,黄金绵烦燥上来,伸脚在方进石小腿上重重踢了两脚,两人并肩而坐,方进石也不躲闪,只是弯腰拍去她踢的鞋子灰印。
黄金绵定了一会儿,回头去望望邓安和那船夫,确定他们听不到了,然后回头对方进石道:“好了,你若答应我再不找秀王,从此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我……我就不再赶你出去。”
方进石道:“晚上也不赶了么?”
黄金绵咬了牙齿道:“不赶了。”
方进石道:“当真?说话算话?”
黄金绵终于扛不住了,站起来道:“信不信由你,我不说了。”
方进石也向了邓安他们望了一眼,道:“我相信你的话。”他坐着未动,抬了自己右手伸在黄金绵面前,黄金绵迟疑片刻,又向了船尾方向望上一眼,这才伸手去握了他伸出的右手。
方进石紧握她的手用力向后一拉,黄金绵不防身子前倾,收势不住一跤坐倒在他的怀中,方进石伸臂扶住,顺势揽了她的腰间。
黄金绵又羞又急,挥臂推他胸膛,想要挣扎着坐起,方进石道:“我就知道你是敷衍我来着。”
黄金绵听了停止了挣扎,任他搂抱着腰间,方进石慢慢的凑近她的面前,离她的脸不过三寸了,看样子他竟然想去亲她的唇,黄金绵急忙扭过头去,虽然暂时躲过嘴唇,却将自己耳朵送到了他的唇上,让他亲了一下。
黄金绵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用手去捂在自己方才被他亲到的耳朵上,她的心头咚咚直跳的厉害,有些不知所措,方进石却揽着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身侧的船板上,还是先前她所坐的位置,然后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黄金绵有些不解,也不知为何他会放开自己,方进石却站起来道:“若是向前半个月,必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会答应你了。”
黄金绵哦了一声,算作回答他,方进石将双手负在后面,望着江面道:“你刻意不让我找秀王,却显得你心中依然是放不下,我就算是得到了你的人,你的心却在别处,我还要时时的提防着你离开,提防着被人利用,实在是没意思的很。”
黄金绵咬了牙根道:“人生在世,有时本就无趣的很,你骗骗我都不肯了么?你不是一直很想得到我么?”
方进石回过头来摇了摇头,他看着黄金绵道:“也不知忽然怎么了,我一下子野心勃勃,不仅想得到你的人,还想得到你的心,想得到所有我心中想要的一切。”
黄金绵道:“你会很失望的,可能两样你都得不到。”
方进石不再看她,面对河面双手握拳伸了个懒腰,然后才道:“我会争取,我信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生总不能尽是完美,遗憾残缺也是没办法的事。”
黄金绵望着他的后背,细细的想他方才说的话,方进石转过身来走向舱中,路过她的身旁时道:“记得回家以后,把你那两句诗写给我。”
他大步有力的走到船舱坐下,向船尾依旧在和船夫说话的邓安喊道:“邓安你过来。”
邓安闻声马上走了过来,方进石道:“回到笠泽以后,你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讲。”
邓安看他忽然精神极好,陪笑道:“公子可是准备开始收茶办茶庄?”
方进石道:“我们这几十人到这江南来,不做正事难道是来游山玩水的?”
邓安笑了道:“其实兄弟们一直都憋屈着不敢问公子,他们说若是整日无所事事,就想要回汴梁去了。”
方进石大笑道:“放心,过些日子他们一定会叫着事情太多太过忙碌,反而又来怪我了……”
船头坐着的黄金绵听到舱中方进石爽朗的笑声,好似之前云奴儿去世的阴霾已经过去了,他变得充满热情,变得成熟起来,也经得起人生的挫折起伏。
黄金绵摸摸自己被他亲过的耳垂,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几多羞涩几多美妙,甚至还有几多遗憾,她先前也被方进石抱过两次,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让她心潮起伏,她坚定的认为自己和秀王顶撞,是因为不忿于秀王妃邢夫人成亲没有多久,就已经身怀有喜。
而在此时,她又觉得自己那么做,真有几分维护方进石的意思了。
方进石带了邓安他们回到笠泽,让人安排黄金绵的住处,这里离他自己居住的地方不过隔了一道墙壁。
晚饭过后,黄金绵收拾停当,铺开纸张,将日间那两句诗写了下来:“懵懂一错千古恨,琴丝永断不复弹。”
她写的极是用心,反复写了数遍,直到自己很满意了,吹干墨迹,黄金绵又再看了一遍,拆了起来走出院子。
抬起头来,黄金绵看到满天星斗,好像这才注意到此时已经月过中天,她竟然想着连夜去送给方进石看,她感觉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好似自己是一个怀empty春的少女,拿了自己的得意之作连夜赶快去让情郎称赞。
黄金绵停足回转,再回头望上一眼方进石的住处,似乎隐隐有人声,她登上自己院中一处高台隔墙望去,只见方进石居住的房屋依然灯火通明,人影被烛火掩映在窗纸上,他也许正在和手下人评说。
黄金绵下了高台,想着他这么深夜了还不睡觉,也不知要说到几时,散时也许就饿了,她有意去找厨下给做些吃的,可是细想一下终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去做,总觉得脸面抹不开。
她回到房中和衣躺下,眼睛望着房梁,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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