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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鸿之曾在许多个被工作压榨到疲惫不堪,躺在床上放空灵魂的时候想象, 假如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家, 生活会变成怎样。
也许他不用每次加班回家之后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走进厨房随便给自己做一顿晚饭应付, 孤独地等待蔚佳佳下晚自习回家,不用累的不行只想在床上瘫着的时候也得做家务,也不用在满心烦闷想和谁倾诉一下的时候却不知应该打扰谁。
而现在,蔚鸿之靠在床头, 听着隔壁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停了, 赶紧装作正在专心看视频。
不一会儿, 雀宁头上盖着毛巾走进卧室, 他穿着蔚鸿之之前给他准备的短袖棉质睡衣,宽松的领口间露出的大片皮肤和脖颈被热水蒸得有些泛红,水从他发梢滴在肩头,洇成一个深色的圆点。
雀宁将头发擦得半干,毛巾放在一边,凑上去看蔚鸿之的手机屏幕:“在看什么?”
“就随便看看。”蔚鸿之关掉视频, 他拍拍身旁的床铺, 于是雀宁乖乖爬上来, 在躺下之前, 他检查了一番蔚鸿之用来将伤脚抬高的软枕, 又确定被固定的肢体没有出现发紫的情况,血液循环良好,才放心下来。
蔚鸿之刚才也已经洗过澡了, 这才是两人确定关系的第三天,蔚鸿之没好意思让雀宁帮忙,在浴室搬了个凳子自己洗的,还好他脚上石膏用得最好的材料,可以防水,不然还会更麻烦,但就算如此,洗完之后穿衣服的折腾还是让蔚鸿之的脚有些发痛。
“下次我给你洗吧。”雀宁知道后,也不管什么还不害羞的了,蔚鸿之在最重要的休养期,万一没能恢复好落下什么病根,那才真要后悔死。
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作息都很健康的两人打算就此休息,十一点就睡觉,这样的健康.生活是之前蔚鸿之都不敢想的,从前他加班到晚上九点是常态,回家之后吃顿饭收拾收拾,再休息一会儿就到了十二点,有时候凌晨还要被一个电话叫过去公司。
所谓一步步向上爬成为中高层管理意味着——虽然有数目可观的薪资,但只有以更加拼了命的劲头去工作,去为公司奉献自己的剩余价值,才能不被残酷的职场淘汰。
所以蔚鸿之才格外珍惜如今能够正常作息的机会,从不熬夜。
卧室的灯被关上,只留一盏昏黄的阅读灯,蔚鸿之平躺着,夏凉被只搭了一角在身上,空调输送着凉气,将房间中的温度调整为最舒适的程度。雀宁侧身靠在他身边,因为实在热没有紧紧贴着,雀宁便一只手悄悄勾上蔚鸿之的手指,似乎只有和蔚鸿之接触着,他才能真正相信身边的青年已然成为了他的恋人。
暖黄灯光下的温柔目光着实让人心中柔软得快要融化,蔚鸿之凝望着雀宁目标不愿意从他脸上移开的眼睛,不真实感袭来的同时,还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动摇。
雀宁是喜欢他哪里呢?
假如有一天雀宁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全都是窃取而来,没有一样真正属于他自己,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假如雀宁见到了真正的蔚鸿之,那个在大城市里带着妹妹,生活中几乎就只剩下工作了的蔚鸿之,还会喜欢他吗?
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非常理所当然,富裕可以免除许多会困扰着普通人的烦恼,现在雀宁所看到的,是被美化了许多倍,只剩下最好那面的蔚鸿之。他还从未在这里展现过高压下焦躁和抑郁一面,如果某一天雀宁见到了那样的自己,会不会觉得心目中关于他的人设彻底崩塌?
蔚鸿之不知道,他有些害怕知道答案,明明十分钟前他还在因为和雀宁的同居生活开心呢,现在却一下子忧郁起来。
雀宁怎么会注意不到蔚鸿之的心不在焉,情绪的骤然变化让他有些许疑虑,轻声问道:“怎么了?”
与其自己琢磨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向雀宁寻求答案,蔚鸿之定了定心神,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显赫的家世和财富,每天忙于谋生,因为疲惫而憔悴,不再这样年轻强壮,你还会愿意在我身边吗?”
蔚鸿之等待着雀宁的回答,竭力隐藏着内心深处的不安,就算雀宁只是在说好听的话哄他,他也愿意。
但他得到的却不是一个轻飘飘的“会啊”。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雀宁虽然这样说着,却认真思考起来,而不是简单就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会的。”他想了半分钟,终于给出了深思熟虑后的回答:“从最开始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很多次问自己对你的感情究竟从何而来,每次和你相处的时候都豪车接送,去最高档的餐厅酒店,甚至住在这样豪华的别墅里,我自诩从来都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但是那段时间却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变了,但是后来我静下来想,之所以喜欢上你,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对我好。
“每次被你保护的时候,我简直都要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存在什么剧本,你是注定会在我遇见麻烦和危险的时候过来的英雄,如果没有你在,我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的自己会是副怎样的模样。
“你在做所有事情的时候都在小心照顾着我的自尊,在我犯错误的时候引导我,不像其他一些人,嘴上说着对我好,却丝毫不顾及其他——你就好像发着光的存在,给我一个成为能更好的自己的方向。”
雀宁说到这里,耳尖已经彻底红透了,这样剖析自己的内心着实让人害羞,纵然对方已经成为了恋人也一样,都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雀宁却可以列出十条,二十条甚至五十条他喜欢蔚鸿之的理由——这些理由出现在生活中许多不被人注意的小细节中,那些习惯和为人处世中流露出的涵养是无法伪装的,也正因如此,才更加让他无法自拔。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不再年轻强壮,难道不是必然的吗?等过上七八年、十几年的,我们注定都会不再像现在这样年轻,会因为这个而发愁的更应该是我才对吧,我才应该是那个觉得自己没什么优点,害怕变老变丑的那个人。”
此时此刻,蔚鸿之心中的焦虑已经彻底被雀宁浇熄。
无论从雀宁每句话的字里行间,还是他凝视自己时的眼神,都告诉蔚鸿之,雀宁真正爱上的,是这副躯壳中的灵魂。
属于蔚鸿之的灵魂。
蔚鸿之鼻子发酸,眼眶也有些湿热,他深吸口气,抬手关上床头的阅读灯,在房间陷入黑暗中后,低声道:“好,睡吧。”
这是……没有放过蔚鸿之一丝一毫表情的雀宁眨眨眼,原本的羞涩霎时化作了某种恶趣味,他勾着蔚鸿之的手指挠了挠对方掌心,小声叫道:“鸿哥。”
“嗯?”蔚鸿之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哭了吗?”
“是啊我哭了我哭的好大声,”雀宁什么都没看清,鼻子就突然被捏住了,蔚鸿之蜷起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雀宁鼻子,向上提了提,“呜呜。”
雀宁一下被戳中了笑点,笑得停不下来,在床上滚了两圈后,他重新安静下来,抱住蔚鸿之手臂,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反正……除非你有一天厌倦我了,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身边的。”
柔软的发还有些许潮湿,蹭在他的颈窝,蔚鸿之用力闭了闭眼,任由其中湿意蔓延。
不管他是否有朝一日会回去,不管还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能得到一份这样的爱情,是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幸运,也是这个世界给他最好的礼物。
“睡吧。”蔚鸿之将手掌轻轻盖在雀宁眼睛上,他亲了亲雀宁脸颊,声音低到几乎不被听见。
“我不会厌倦的,只有命运……才能将我们分开。”
蔚鸿之大清早醒来,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并排蹲在床边的双皮奶烧仙草讨饭吃的目光,如同实质。
他眯着眼睛清醒了一会儿,身边雀宁还在睡,几次观察下来,蔚鸿之发现雀宁的觉要比他的多一些,也许和睡眠质量有关,雀宁晚上经常翻身,还好蔚鸿之睡得沉,不会被他吵醒。
被石膏包裹的脚相当的不舒服,不过蔚鸿之素来能忍,就是有点煎熬罢了。拐杖就在床边,蔚鸿之撑着身子起来,想要先去喂猫,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将胳膊从雀宁怀抱中缓缓抽离,在最后抽出的那刻,雀宁睫毛动了动,还是被吵醒了。
“吵醒你了?”蔚鸿之看着雀宁皱起眉头,抬手遮在眼睛上挡住晨光,道,“要再睡会儿吗?”
双皮奶和烧仙草饥饿的叫声响在耳边,雀宁逐渐清醒,虽然是被吵醒的,却也睡够时间,并不困了,但是他习惯性地想赖会儿床再起:“等我两分钟,我去喂。”
“喂个猫而已,我又不是什么都不能干了。”蔚鸿之坐在床边拿过拐杖,撑着站起来,双皮奶和烧仙草见状,立刻冲出房门,朝着平时喂食的地方跑去,提前坐好了等着。
“你小心点。”雀宁说着抓过一旁的手机,随手对着蔚鸿之的身影抬手拍了一张,这会儿功夫他也清醒过来,害怕蔚鸿之会出意外,赶紧下床跟过去。
蔚鸿之属于踝关节长时间脱臼导致手法复位困难,加上轻微骨裂才动的手术,比其他形式的骨折要轻得多,所以才术后五天就拄着拐杖到处乱跑,但为了更好的愈合,当然是躺着的时间越多越好,雀宁既然专门过来照顾他,就要尽心尽力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