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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他俩又返回了在建的夜总会。在齐云的一再要求下,洪箭带着齐云以不甚光明的方式潜进夜总会的建筑物内,齐云惊讶地发现,这家夜总会外表固然已算金碧辉煌,而其内部陈设,足够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齐云大吃一惊、叹为观止。总之,这种豪华奢靡的硬件设施,你可以想像它出现在世界任何一个国际化都市的市中心,或者是纸醉金迷的沙漠赌场、周游世界的豪华游轮上,总之绝不应该出现在国家级贫困县,出现在一群因被占用了耕地就失去了生计、不得不聚众“闹事”的贫穷农民身边。
洪箭掏出相机,四下瞄着快速按动镜头,齐云审视着这一切,心情越来越沉重——这一切果真会与父亲有关么?如果和父亲有关,她如何面对自己从小仰望着,最崇拜最依赖着的父亲?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齐云的心情犹如万匹战马踏过、满地卷起的烟尘和残破并生。洪箭却已麻利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只见他巧妙地将相机收回到怀里,一拍齐云的肩膀:”我们走!“
齐云大步赶上洪箭,和他并肩而行。又怕引起夜总会内部人员警惕,故不敢走得太快,看到人来了,还要乔装出轻松随意的来客模样。还好,虽然室内来来去去的都是高大威猛的保安,可由于这间夜总会一直在“内部营业”,洪箭和齐云的衣着虽然不算太考究,但自有一种高贵的气质,所以并没有遭到多少怀疑。
可齐云心里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转过了不知几道长廊,估摸着快到夜总会出口了,齐云才稍松了一口气,却见几个身穿便衣、外表貌不惊人,却一看行动就知是训练有素的男人挡住去路。
齐云挺直脊背,尽量不暴露自己内心的慌乱。幸好洪箭还十分镇定,他拉了一把,把齐云手臂穿在自己腋弯,伪装成两人是一对亲密爱侣的样子,却也在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将齐云的藏在了自己身后。
那些人为首的一名年轻男子穿一身黑,看脸孔倒有几分朴实,他面上带着一个冷冰冰的笑容,问洪箭:
”你俩找谁?“
洪箭亦报之以同样的不动声色,冷冷一笑:
”我们找地方吃饭,走错了,不好意思。“
“找地方吃饭?“那男子虚指了一下门外,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我们这儿连招牌都没挂,外面还是建筑工地,您二位这路错得可也算是离谱。“
齐云连忙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太饿了,慌不择路……我们这就离开。”
她说着,低头拉扯着洪箭手臂就想开溜,没想到那黑衣男子向前抢了两步,齐云收脚不及,正正地撞在那人身上。
那人顺势轻浮地在齐云脸上刮了一把,说:
”来都来了,不如就坐坐。好歹也得等大家说完话了再走啊。“
齐云恨得咬牙,然而不欲多事,只想低头忍辱离开。没提防洪箭却一把推开了那黑衣男子,怒斥道:”你干什么!“
黑衣男子料不到洪箭猛然发难,被推得一个趔趄,待站定了,却歪一歪嘴笑起来。
他轻弹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身后一帮小兄弟们说:
”兄弟们,咱们这地方虽然算不上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好歹也有扇大门,别人说闯就闯可不行,这万一要是丢了什么东西,踩坏了花花草草,咱们都跟老板也没法交待,你们说是不是?“
当然没人会回答不是。一帮年轻男人迅速围成了一个圈,将洪箭和齐云圈在当中。
洪箭冷冷地瞪着领头男子:”你们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黑衣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无非就是请二位行个方便,让我们搜搜身,破家值万贯,我们只是想证明一下二位的清白,没有顺手牵羊带走我们的东西。“
洪箭伸手护住齐云,”你们不许乱来!“
他一伸手,使得怀中揣着相机的部位鼓起了一块,一个眼尖的打手看见了,伸手就向洪箭怀里掏过来,嘴上还嚷嚷:”大哥,他怀里这是什么?肯定是偷了我们的东西了!“
洪箭因为怕这些男人对齐云上下其手,不得不全力护着她,结果闪身避开的动作就慢了一步,身上的冲锋衣拉链被抓开,他一向视若宝贝的相机露出在那些人眼里。
开头动手的男子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倒缩回手去,向领头的黑衣男人喊道:
”大哥,他们带着相机!“
洪箭看了眼齐云,心中迅速计较了一番,扬声喊:
”你们等等!“
对方一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却像虎豹一样地盯着他们。洪箭扫视一圈众人,一字一字地说:
”没错,我们是记者,接到群众举报,来你们这里了解情况的。你们请叫一个管事的人出来,我自会把记者证拿出来给他看。”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嘴角的道疤痕扯起来,分外狰狞,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是随便什么人,高兴了都都拿个相机来我们这里东拍拍西拍拍,然后还要见我们‘管事儿’的,那你们倒是说说: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
他边说着,边摇晃着身体,缓缓地逼近洪箭和齐云,
齐云一双杏眼警惕地睁圆了,“你们别乱来!我们可不是什么‘随便什么人’……”
男子并没有停住欺身上前的步子,
“是或不是,都得等我们搜过你们的身再说。你们偷偷摸摸钻进我家里,说到哪里去也是你们没理,就算哥哥我今天把你俩给废了,公安来了,也只能判我一个正当防卫……”
“快走!”
洪箭压低声喝了一句,齐云猛然感觉从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气,拉住她沿着走廊飞奔。
齐云晕头转向、跌跌撞撞地跟着洪箭跑,只恨自己进门这一路都只顾看热闹了,没多留意四下的“地形”。幸好洪箭没有和她犯同样的错误,只见他左奔右突,竟然不知怎么回事就带着齐云突出了几个大男人虎视眈眈的包围,然后扯着她向着某一个方向冲过去,没跑几步,齐云眼前就一亮,看到了夜总会敞开的大门。
由于还没正式开业,门口并没有站着迎宾员之类的人,同时也因为他们跑得突然,追他们的几个人急于抓住他们,亦来不及通知其他帮手,所以他们得以一路跑出了夜总会门口,冲进院子里去。
后面追赶的人也紧随而来。洪箭低低说了一句:“你往大门口跑。”说着便施一把力,将齐云向着由几根钢筋堆砌而成的简陋的“门”口推去,而他自己则左手抓着相机,反而倒头向着夜总会建筑的旁侧跑去。
追赶的人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径直向洪箭追去。原因很明显,洪箭才是这两个“侦察员”中的主角,而且他拎着可能里面拍摄到了什么机密的相机。至于这个女的,大概是他领来的一个“托儿”,她和他到底认不认识都不好说,说不定只是他花点小钱雇来的站街女。
齐云跑得心砰砰跳,跑到了夜总会和外面大片荒地交叉的地方,第六感觉告诉她已经没有人再追自己了,可是她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洪箭所在的方位。
洪箭究竟还是没能跑得过那些人,齐云回头的一刹那,他正被打手中领头的那名黑衣男子揪住,洪箭挣扎,于是被推搡着倒在冬天结了薄冰的泥渍地里,几个人围住他拳打脚踢,而洪箭在泥泊里弓着腰,闷声不响,只一心一意地保护着怀里的相机。
黑衣男子劈手去夺洪箭手里的相机,两人正僵持间,突然听见一声清喝:
“放开他!”
黑衣男子转过头去。虽然是冬日,阳光一样很刺眼,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站在逆光里,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却目光冷峻地瞪视着他们的女孩。他这会儿知道了,这女孩并不是临时请来的“托儿”,早知如此,刚才他就应该分两个人去抓住她,然后挟制她来威胁这男的乖乖听话。
正琢磨着,女孩开口了,正是冲着他:
“我们是中通社的。”
中通社的?黑衣男子眉毛一跳。原来以为就算他们是记者,也无非是九流小报,借着抓到几分把柄来开口要钱的,对这样的人,他的上司向来要极为厌恶,将他们说成是爬上脚背来的蛇,未必咬人,但是粘乎乎地膈应人。他也知道上司对这种人一贯的原则是:如果他们的需索不多,可以满足他们。但同时一定要给予他们足够的教训,让他们明白他们敢来要这份钱,是刀口舔血。就算这次侥幸不伤着,也绝对不可以有下一次!
但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中通社的人呢?黑衣男子狐疑地扫了女孩一眼,又若有所思地盯着狼狈地摔在泥泊里、怀里护着相机的男人。
齐云声音朗朗地说:
“偷拍就算是我们不对,但是无缘无故地,我们也不会到你们这里来。既然来了,有些情况也了解了,那么大家最好还是能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别一上来就动刀动枪的,若是伤了人,那就不好谈了。”
黑衣男子眉头紧皱,终究是不敢擅作主张。于是向他俩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洪箭慢慢从泥泞里爬起来,目光扫到黑衣男子腰间的一块可疑的凸起,心头一震,看了齐云一眼,五味杂陈。
他低下头去检查自己的相机,直到将相机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确认无任何异样,同时心头的那点涟漪也渐渐平静下去,才抬起脸来。
只见一个身材矮胖、肚腹便便的男人远远朝这边走过来,黑衣男子先看见了,恭身退到了一旁。洪箭抬头朝他看了一眼,立即皱起了眉,而齐云几乎是一见到他,就赶紧按住嘴,免得发出惊讶的尖叫。
虽然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抓住洪箭的手臂,用力捏了一他一把示意,洪箭微侧过脸,对她点点头,用目光示意她镇定。
齐云咽了一口唾沫,用力盯住眼前这张越来越清楚的胖脸。就算把他辗碎压平再烧成灰齐云也能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毁了芳琴一生幸福的邢主任!
一想到芳琴现在那么悲惨可怜、而这个人渣却还人模狗样的在这里作威作福,齐云就恨得直咬牙,连恐惧的感觉都暂时消失了,她和洪箭并肩站立,冷冷地用目光扫射着刑主任迎面而来的谄笑。
刑主任呵呵笑着伸过手来,洪箭不想闹僵,无奈地伸手碰了他一下,齐云才不管那一套,只抱臂冷哼一声,说什么也不愿意碰那只肥厚的熊掌一般的手。
还好刑主任看起来既不介意也不尴尬,连一脸挤出来的笑意都没有丝毫波澜。
“哈哈,两位远道而来,底下的人不懂事,还望两位大人大量海涵。”
洪箭略点点头,“海涵是没问题,可是您这里将来总要做生意,可您的人见到个生人就推到泥水里打招呼,恐怕不是待客之道。”
刑主任愈发笑容可掬:
“那是,那是,这些人确实需要管教。我也知道,相机是您二位这样当记者的人的命根子。不如这样,两位中通社的大记者请到我们办公室里坐坐,我给两位奉上一壶好茶,顺便一起检查检查相机‘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如果有弄坏的,我们该赔的一定会赔。”
洪箭想到了身边的齐云,不欲再回到夜总会那样肮脏的地方,于是说:“赔相机倒是用不着。只是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这个夜总会有涉黄的行为,尤其是听说还有协迫未成年少女……”
”哪有涉黄?这是什么人乱嚼舌根?“刑主任眼里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满面笑意,”还扯上什么未成年人,真叫人笑掉大牙!想必这都是因为咱们兄弟近年生意做得还不错,惹得三教九流的人眼红。您可是中通社的记者,无冕之王,一定得有真评实据才能开口,要是您也和那些没素质的大老粗一样,凭两句道听途说就信口开河,我们做生意的人可真是担待不起。“
刑主任说着,掏出一盒小熊猫,毕恭毕敬地给洪箭敬上一根:
”要说起中通社,我们这有位董事在北京和副社长也有过几面之缘,彼此交得不错,可也算是一份忘年之谊了!所以说咱两边倒是一家人,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让外人笑话。“
洪箭平日甚少吸烟,此刻却双手接过,对刑主任点头致谢:
”我们也只是接到线报,例行公事来看一看,这可不是盼着老哥您的生意出事,没事那就最好,皆大欢喜,您说是不是?“
刑主任见洪箭的态度有所转变,十分欣喜,握住洪箭的手轻轻摇了摇:
”那是!我们做正经生意的,其实也很愿意接受新闻机构的监督,尤其是您这样中字头的,更是我们请也请不来的贵客。既然来了,就不妨进去坐坐,哪能让您风尘仆仆白跑一趟呢?“
洪箭看了一眼自己满身淋漓的泥水,苦笑一声:
”这幅模样,坐也就免了。我和女朋友还有别的事,下回再来向老哥您讨教吧。“
刑主任扫了齐云一眼,眼神中露出淫邪之气,挤出一个恍然大悟似的笑容:
”噢!既然您二位还有事,那我们也就不方便打扰了。有空再来坐,有空再来坐啊!哈哈哈,你们‘玩’得开心点!”
齐云气闷,转过脸气一言不发。洪箭勉强客气道:“哪里。那就再见了。”
刑主任送到门口,一人奉上一张名片,笑容可掬地又补一句:
“下回二位大记者再大驾光临,记得一定走正门。你说谁家不养上几条恶犬看家呀?那些个畜生又不懂得看眉高眼低,如若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或者是万一有个什么磕着碰着,那样我们就算再诚恳致歉,却也无力回天了不是?”
洪箭略皱眉,不软不硬地回答:“多谢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