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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西门庆满心欢喜,得店家引到楼上时,只见梯口一屋内房门开处,便撞出一条大汉来,身着大红丝衲绸袄,一顶青布方巾,一双眼只盯着两个喝问道:“店家,引什么人来?须知楼上几间房屋都是我家包下了的。”
西门庆闻言微微皱眉,心下有喜有忧暗暗道:“果然出手阔绰,只将这家客店小楼都包下,看来那女子必定是富家千金,名门贵女,定难入手。但若真能勾入手来,人财兼得便是天大的好事。”
那店家急忙唱喏道:“欧大官人息怒,这位乃是本县经营药材的第一大户,西门大官人,听闻欧大官人等专到此地采办药材,是以特来问讯。”
那欧大官人正是欧鹏,闻此言来,面色稍善,口中道:“且等一等,待我问过我家主人再来回话。”当下径直转到另一屋外道:“主人,有阳谷县专营药材的西门大官人前来商谈采办药材之事。”
内里一个清脆女声道:“哦,这等事不必知会我,你自己拿主意便可。”
那女子虽只说了一句话,但那声儿便好似出谷黄莺般娇娆,只听得此声,西门庆半边身子都酥了。可却一听那话时,顿时又心凉了半截,原来那屋内娘子都不愿见自己的面儿,若不得见面,自己空有一番撩妹本事也是无用。
当下欧鹏转来道:“西门大官人,但有药材出售时,与我商谈便可,只要价钱公道,有多少药材我们都要。”西门庆折扇一挥,故意提高声音,哼一声道:“阳谷左近州县药材皆在我手,若要全部采办时,便是上万贯的大买卖。商谈如此大买卖时,正主儿连面都不肯赐见,教人如何放心得下?”
说了之后,屋内毫无动静,欧鹏皱眉道:“西门大官人,莫说是万贯大生意,便是十万贯大买卖,我家主人已经教我来商谈,我便做得了主。”两个说话时,惊动了一旁的马麟,引了数名铁卫也出得屋来,几个站在西门庆面前,只见这几个护院的都一般的孔武有力,威风凛凛,到教西门庆一阵心虚。
但西门庆也不死心,眼珠一转又高声道:“这位欧掌柜,看你不似个识得药材之人,须知药材优劣辨识繁杂,我与你商谈,你可识得药材否?”
欧鹏与马麟两个闻言对望一眼,欧鹏道:“我等自会请牙人验看。”话音才落,屋内那女子又娇声道:“且慢,让西门大官人进来说话。”
西门庆闻言心下暗喜,总算还是勾得这小娘子见面,他自信以他的容貌与手段,只消能坐下说话时,早晚定能教这小娘子投怀送抱。欧鹏无奈只得引西门庆进屋,西门庆整整衣冠,将那折扇轻摇,故作潇洒,迈步跟着欧鹏进屋。
进到屋内,果然见到一位着湖水绿衣裙的女子背身坐在桌边,这套衣裙正是适才街边所见,西门庆大喜,不待欧鹏引见,上前一拜道:“小可阳谷县西门庆见过小娘子。”欧鹏恼他轻浮无状,正待呵斥,那女子却道:“欧掌柜,你且回屋去吧,我自与西门大官人说话。”欧鹏忍口气,只得先退出屋去,但却不肯走远,只教一众铁卫回屋,自与马麟两个一左一右便守在门口。
那女子转过身来时,西门庆微感失望,只因那女子面上戴了一块丝巾,将面容遮住,只露出一双美目来,但就只是那一双美目流盼四顾之下,也教西门庆酥了半边身子。
那女子也不起身,指着桌对面一张杌子道:“西门大官人请坐下说话。”西门庆急忙一并折扇,拱手谢了,撩起袍角坐了,一双眼只顾看那女子身姿来。
那女子秀眉微蹙,微微愠道:“大官人,请勿乱看。”西门庆轻咳一声道:“只因娘子身姿曼妙,因此唐突多看两眼,小可不看便是了。”当下果然侧过身去,不再看她。
那女子道:“听闻西门大官人经营药材,左近州县药材皆在大官人掌握?”西门庆道:“正是如此,阳谷、清河等几个州县药农,药贩,最后皆要把药材将来卖与我,因此说皆在我掌握。”
那女子微微惊呼一声道:“想不到大官人有如此手段,却不知是如何办到?”西门庆闻言,心下甚是得意,暗想终究教你正眼看我了,当下道:“也并非难事,左近州县府衙官员胥吏都与我交好,因此能拘得左近州县药农、药贩都将药材卖与我,但有哪个不卖时,他那些药材也就烂在家里,别想卖了!”
那女子哦了一声道:“那不知大官人可曾听闻京东西路一带药商囤积药材之事?”西门庆道:“略有耳闻。”那女子道:“那大官人可知原由?”西门庆道:“娘子却是来考校我来,此事却是当朝蔡太师的均旨,只因近日东京等地药价低劣,蔡太师门下有不少药材生意,因此下了均旨,教左近药商一起囤积,以缓药价。”
那女子轻轻一笑,又如翠鸟啼转,西门庆心头又是一热,低头只见那女子一双玉足便在桌角,那双玉足却不曾穿鞋,只套了轻薄丝绵白袜子来,端的是小巧玉致,忍不住吞了口馋涎。
那女子却不知自己一双玉足又着了这淫贼之眼,笑了笑只道:“大官人说的倒是好听,也是往太师面上贴金。其实东京药价何时曾低过?只是听闻去岁太师女婿梁中书大人奉与太师的生辰纲被人劫了,想来也只是太师想门下药局多赚些钱财,因此囤积居奇罢了。”
西门庆干笑两声道:“还是娘子聪慧,一眼便看出真相来。”那女子又笑道:“进屋许久,你都不曾问我是何方人氏。”西门庆道:“娘子但想说时,自然会说。”
那女子道:“好一张巧嘴。”说着取出一块令牌来放在桌上道:“你可识得此物?”西门庆转身看了那令牌一眼,跟着大惊失色,急忙站起身道:“这是蔡太师府上信物,娘子如何得来?”
那女子道:“我便是姓蔡,行三,家父姓蔡讳个攸字。”此言一出,西门庆更是心惊,急忙拜下道:“原来娘子是蔡太师嫡亲孙女,小可真是有眼无珠了。”
那女子道:“此趟到京东东路来,我本是打算游山玩水一番,只是门外那两位府内虞侯,奉我父亲均旨护送我外出游玩,顺道采办药材。适才教大官人与欧虞侯商议采办药材之事,便是这个缘由,此趟事乃是欧虞侯他的公事,我本不想管的。”
西门庆闻言道:“原来如此,是小人莽撞了。”那女子道:“也无妨,我蔡家子女个个都要通晓这些事,与大官人做趟买卖,权当历练吧。”
当下她不慌不忙的又取出一纸公文又道:“只因我蔡家虽在京东西路囤积药材,但东路上却还有药材流出,因此也要将东路药材一并收购囤积。本来到了此地后,便要将此公文送到县里去,只因看今日县衙里庆贺什么打虎英雄,人多眼杂,因此想待明日再去。既然现下大官人在此,左近药材又皆在你手,便也就不必惊动县里,你看了公文后,自与我采办药材了便了。”
西门庆接过那公文看了,上面果然是蔡氏字体,一应印信签文俱全,只是西门庆也不识得真假,只能先看在眼里记下。看完后恭恭敬敬将公文奉还,口中道:“但要多少药材请娘子开具单来,小可自吩咐各处准备。”
那女子道:“大官人听好了,我蔡家也不白要你的,一应药材单据开了来后,采办齐备,我自会与你一张签条,上有我父亲印信,待得药材运到东京后,便算还你的药材钱。”
西门庆慌忙道:“怎敢要太师算钱?一发都算小可孝敬太师门下的便是了。”那女子却道:“我蔡家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但该给你的利钱,自会算与你来,孝敬归孝敬,买卖归买卖。”西门庆连忙称是,一双眼只顾盯着那双玉足看。
当下那女子教欧鹏进来,备下纸笔,便在玉笺上写下一应索要药材来,满满的写了数张下来,直送到面前。西门庆只看了一眼,顿时心头一惊,这上面索要的药材多达一百余味,每味少则百余斤,多则三五百斤,粗略一算,上下一共在三万余贯上下,饶是西门庆家财不少,一时间也作声不得。
那女子看他脸色,轻轻哼了一声道:“大官人,可是见了索要太多,肉痛了?”西门庆急忙赔笑道:“也不是这话,蔡娘子容禀,只因要的药材颇多,府中存货不多,但要备齐时,需费些时日。”
那女子道:“这个无妨,我便在阳谷县等候些时日便了。”跟着看了看西门庆,口中又道:“这些药材货值是多了些,大官人若不放心时,我便与欧虞侯、马虞侯两个一并先住到大官人府上如何?”
西门庆闻言大喜,心里暗想:“有她在府中住下时,便不怕她到时候赖账。以我的手段,早晚便能勾到手中,到时候成了蔡家孙女婿,便可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当下喜滋滋的满口答应道:“蔡娘子能下榻小可草舍,真是蓬荜生辉,求之不得。”
当下三娘命欧鹏、马麟两个雇了顶轿子,西门庆自到楼下等候,少时轿子到来,只见三娘换了身通体纯白的狐裘在身,款款下到楼来时,只见一阵风吹过,面纱撩起一角,露出那一点檀口来。西门庆看了顿时酥了全身,只见:樱桃小口儿,横秋水双眸。若不是昨夜晴开新月皎,怎能得今朝肠断小梁州。芳芬绰约蕙兰俦,香飘雅丽芙蓉袖,两下里心猿都被月引花钩。
欧虞侯、马虞侯两个请蔡娘子上了轿子,西门庆当前引路,便一起望西门庆府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