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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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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洲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最初的一刹那间是可怕的。

    没有什么比一群惊惶失措的子民更可怜的了。

    他们抢着去拿兵器,刀也好,叉也罢,只要是能够伤敌自保的来者不拒。这一刻他们是惶恐的,是不安的。他们感到了无助,那种从骨子里涌出对生命的渴望令人疯狂。

    他们叫喊着,奔跑着,有许多倒了下来。这些被杀戮冲昏头的坚强汉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们自己互相看着。

    他们只是一介凡人,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中被迫拿起了兵戈,双手满沾鲜血却迟迟不肯放松。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有些吓昏了的人从房舍里跑出来,又跑进房舍,又跑出来,不知所措地在战乱中逃窜。

    一家人在互相呼喊。

    这是一场悲渗的屠杀,连女子和孩童也卷在里面。呼啸着的兵革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黑暗。弓弩从每个阴暗的角落里放射出来。

    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

    铁骑和行兵纠缠在一起,更为加重了纷乱的程度。马儿也惊跳起来。人们践踏在受伤的人身上。地下到处是**声。这些人惊惶了,那些人吓昏了。

    在这一切中,有些人还抱着阴沉的冷漠态度。一名女子靠着一垛墙坐着,给她的婴孩哺乳,她的丈夫一条腿断了,也背靠着墙,一边流血,一边镇定地紧握手中的长矛,向前方黑暗中刺去。

    长矛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一切都好似那么的不真实。

    “噗!”

    一抹妖艳的鲜血在天际绽放,仿佛开出了一朵黄泉之花,直接洒落在女子身上。女子却并未感到丝毫不适,倒是她怀中的婴孩嘟哝着嘴吸了几口,才满意的缓缓睡去。

    有些人卧倒在地上,把兵革放在马车的车轮中间开放。不时爆发出一阵喧闹的叫喊声,淹没了一切。

    寒光一闪,却又是一刀划过,那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能闭上。

    满浸鲜血的河流,未得埋骨的将士,处处弥漫着悲天的哀凉。

    呜呼,哀哉!

    此乃乱世也!

    战役,从来都不会使平常而富有正义的人们感到舒心愉悦,只会使他们在惊心动魄之余承受着巨大的苦难。

    要维护的始终是帝国的安宁,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恐怕,那些达官显贵们是不会想的吧。

    倒在血河中的人们,还无法看到希望的曙光就被无情地,无辜地,残忍地抹杀了。

    此时的他们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敌军一个个屠杀,而自己却无力回天的那种挫败感,就连漫天飞舞的鲜血仿佛也在嘲笑着尔等的无能。

    造化弄人,岂能怨天!

    他们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

    ……

    定安三百五十七年,边境失守,敌军大举来犯,其中犹以南蛮将士最为凶猛,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片甲不留。江山纷来沓至的沦陷,整个帝国终年被硝烟所弥漫,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喧嚣人世无宁休,几许尘缘几许愁。花落余残空悲切,万般流水到寒秋。

    “报!”

    边境千里开外,定安国众将士安营扎寨之地,一名士卒双手抱拳单膝作揖,面容略显慌张之色。

    “何事如此急躁,怎得这般惶恐?”

    军营之中男子皎如玄月,双目炯炯有神,一番王者之气彰显无疑。

    “启禀冀王,八百里外加快急报。南方蛮子现已攻破边防城门,大弑屠杀,正向我军驶来。南蛮兵卒犯者甚多,我军寡不敌众,长永之城驻守众将士,包括城中近千万的黎明百姓,都被,都被残忍杀害了。”

    悲悯的语气却掩饰不了小卒内心的愤懑。

    近乎千万条生命就这样轮回了。

    他们可会怨恨?怨恨自己实属不该生在这个乱世之中。可会痛恨?痛恨自己没能在战乱中多杀些许敌军。

    这一切的一切,我们不得而知。

    铸就辉煌帝国路上总是少不了他们殊死一搏的身影,在夹杂着黑暗的黎明中烁烁闪耀,折射出从未有过的高大。

    “此话当真?”

    话罢,冀王身旁走出一名男子,身躯稍驼,头发青丝泛白却并未显得苍老,反倒为他平添了几分精明。双目如骤电,开阖间光射寒星,两弯眉峰似乎在向人们叙述着岁月的蹉跎。

    “回军师,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丝毫隐瞒,愿以死谢罪。”

    小卒斩钉截铁地说道。

    “故里须发皆白的老娘,遥盼君归的妻子,以及还未逢世的孩儿。也都被蛮军,一个个地残杀了。”

    营外昏昏沉沉的天,逐渐变得淅淅沥沥。不知觉间小卒的眼眶早已泛起了莹光,可泪水却始终没有洒落下来。

    下雨了,疾风掠过。似乎想要带走些什么,可却什么都没能带走。

    “哼!”

    又一男子言道。

    “南蛮小儿,欺人太甚。真当我定安大军怵及他等吗!”

    “王爷,我等自行请功。前赴沙场,歼杀逆贼,扬我战国之威。”

    “恳请王爷允准!”

    男子身形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如渊的眸子,显得狂野不拘。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头蛰伏的虬龙。

    “恳请王爷允准!”

    男子同营中众多将士纷纷作揖。

    “王爷!不可,万万不可!”

    军师见状连忙摇头相劝。

    “蛮军现已攻破边防,想必人马甚多。他等蛮儿虽说凶狠勇猛,但我国兵卒也不容小觑。而现如今蛮军竟敢大肆入围我国,怕是有了万全之策。就算不能旗开得胜,估计到最后也会全身而退。”

    “而且我方主力兵卒却并未在此边疆,而是远在天际的帝都。从帝都快马加鞭赶到此地也需数月之久。再者说来,蛮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必定士气高昂。而我国将士则节节败退,铩羽而归。且我国敌军并不只有单单一行蛮军,更是有着其他的残党余孽。”

    “此番交战,不占天时,更是不及地利。如毅然兵戈相向,恐我国危矣!”

    “望王爷一切以大局为重,三思啊!”

    深思熟虑了一番,军师将如今两国所陷局势一一道来。

    “呸!”

    “其数以千万的百姓被蛮军无情残杀,他们可否有错!我国大军热血男儿因战妻离子散,他们可否有罪!耄耋之年加之亲友背井离乡,他们可否有悔!”

    “我等堂堂定安男儿,虽称不上什么侠胆英豪,但也满怀一腔热血。与其在此坐等敌军袭来,不如赶赴沙场倾力杀敌。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哪怕以身殉国,但求心中无悔!”

    熊七一番话铿锵有力,犹如钢针般根根扎在众人心头。

    “难舍天下骨肉情,独留大义薄云天。若非胆肝昭日月,谁为英魂洗沉冤?”

    “前方兵卒舍生忘死,浴血奋战。怎叫我等好生在此享功。世人只知我国名为定安,可又有谁人知此二字之含?帝国的安宁是用众将士的血肉所铸就。”

    “辉煌路上枯骨多,一念苍生立成佛。”

    “传我口谕!”

    “所有驻足在此士卒,齐向边疆之境前赴而去。今晚众们养精蓄锐一番,明日决战沙场,耀我国威。”

    冀王横眉冷竖,王者之气不苟而溢。

    “我等领喻!”

    众将士齐声应道。

    “这。王爷,不可……!”

    军师再次相劝,欲让冀王收回成命。

    “止语!此事吾自有定夺。”

    对于蛮军的此番作为,便是冀王也动怒了。

    “唉……!”

    见此相劝无果,军师自语叹道。

    ……

    翌日。

    当第一缕晨曦照耀着大地,边疆彰显静悄,静得让人窒息。偶尔一袭旋风卷起一柱黄沙悠悠升空,更有一股莫名的空寂气氛。

    定安大军缓缓地走入边防,犹如进入原始荒野,满目苍凉,毫无生气。然而,那麻黄草为了寻找水源,把根深深扎进粗砂砾石里。这种其貌不扬的植物,枝叶非常窄小,枯黄,但它高仰起头颅,怒视着荒原,看不出丝毫的妥协和乞求!

    时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气势似要把整个戈壁消灭在它的淫威之下,令人畏惧而又无奈。

    日前城中一片准备厮杀的景象,对着石门谷的寨墙上旗帜整齐,架着兵戈,摆满了滚木擂石。稍有侥幸存活的将士们有的凭着寨垛瞭望,有的坐在树荫下酣睡歇息。

    近处尚有几百城中子民露宿在大树边和屋槽下,全是老者,女子和孩童。携带着破衣烂物,狼狈不堪。有些年稚的孩童正在啼哭,些许老者和女子唉声叹气。

    “启禀王爷,我等有罪!”

    眼见冀王大军来得,城中存活众将士齐齐单膝作揖。

    “我等倾力而为,可却未能镇守边荒。望王爷降罪!”

    其中一名百夫长跪而言道。

    “起身言话。”

    冀王抬手示意。

    “尔等久年驻足边疆浴血杀敌,承忍战火的纷扰,此乃保家卫国之壮举。虽说此次失力,但也尽其所能。何罪之有!”

    看着满身疮痍的将士和褴衣褛衫的子民,冀王心中不觉悲天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