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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妍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一族柳叶眉平淡舒展,明亮杏眸一眨未眨,盯着文青好像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她有着一副好相貌,是遗传了她的母亲王苗,淑雅沉静的气质显露无疑。
文青不清楚她是否在生气,毕竟张老三是他们家的亲戚,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文青这次整治了张老三,恐怕是后患无穷。
但她不会后悔,张老三那种人心术不正,死了也是活该。在这世上,人与我善意,我便将善意传递下去,从而形成善的循环。可张老三破坏了这种平衡,他是破坏者,活着也是无用。
文青忽然弯唇,倾身拍了拍文妍的脑袋,温声道:“你可知你三叔为何被吊在了村口?”
文妍冷冷望着她,也没躲,但眼神却犀利如剑。
文青从没有在孩子身上看到这种眼神,不过也不能排除有孩子天生早熟,像文蕴那种机智到逆天的孩子都存在,对陌生人心怀敌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
她笑着一一说来:“今儿我一家人去了成家村,回来的时候,张老三正在我家偷东西。他还想谋财害命,你倒是说说看,受害人是谁?——也罢,我们换个简单的比方。假若你一家人出去玩,回来时发现有人在你家偷东西,你想抓住他,反而被他打了一棍,你觉得错在谁?”
文妍没接话。
眼神却缓和了些许,她道:“你来找主事的人是要为你一家讨回公道?”
“非也。”
文青发现自己看的古装剧终于派上了用场,她摇着头,重复这二字,愣是叫她说出了余音绕梁的意味。
文妍轻轻蹙眉,眼眸里终于泛起波涛,她侧身让文青进来,同时大方地打开门。文青本意不是要来做客,她是要找主事的人处理花婶的事情,见状连脚步都没动,只看着文妍。
“你不是来找主事人吗?进来呀——我哥在家。”
文妍说道。
文青终于点点头,她大步跨进门槛,原本站在门边的文妍转身朝大屋走去,她身穿水红色交襟短上衣,米白的长裙垂在脚踝,此刻捏着裙边小步迈进的走姿很是端庄。
文青不由多看了两眼,在乡野山村,文妍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礼仪?
是王苗教她的?
看来这里能人很多。
听见文妍的呼唤而走出来的文竹更是直接坐实了文青的想法。
有子如秀竹,有女如牡丹,其父母必然差不到哪里去。村长文青还没见过,但这俩孩子的母亲她却认得,那个女人虽然穿着普通,却也自有一股气质。
“竹哥哥,她是文生家的人,来找娘亲。可眼下娘亲不在,爹爹也未曾回来,想请你主持一下公道。”
原先在屋里文竹就听见了门外的声响,只是沉醉于诗书,不曾及时出来。他看向文青,眼前人倒是秀气温雅的模样,一弯薄烟眉,眼眸里光华沉淀,鼻梁高挺,红唇轻薄,是大气之象。
文竹疑惑地眨了眨眼,他似乎对文青有些印象。
王状元是不用说,村里公认的第一大傻子,文青也是个痴儿,从不与人亲近。出了那档子事后,她更是被文生锁在家里,极少出来。但她的名声文竹是知道的,他还远远地看见过文青一次。
“你是——文生叔的女儿?”
文青也暗自打量着文竹,这是个读书人,食指中指上皆有小茧,是拿毛笔所致。他的相貌是不必说,这两个孩子都像了王苗,朴实无华,但气质突出。
她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你能主事对吧?”
文竹略有些讶然,没想到文青这么直接。
见他一脸沉默,文青又道:“花婶今日过世了,留下文小宝一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愿你们能有办法。”
她说来的语气平静淡然,好似只不过墙角死了只老鼠一般。文竹微微垂眸,掩下对她如此淡定的欣赏,抿了抿唇道:“我去看看罢。妍儿,你在家里练字,娘亲也许不久后就回来了,你记着叫她过来一趟。”
文妍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当即就应下了。
文竹背过左手走在前头,倒是省了文青认路的时间。她对这里还不是很熟,各家的人她也认不得,看来想好好生活,还是有些难度的。
“文……”
文青迅速接下:“我叫文青,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这……”
文青道:“不必怕,但凡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人,都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文竹沉吟一瞬,神态自然道:“文青,你何时发现花婶过世的?又是在哪里发现的?”
“约莫是半个时辰前。我做了糖葫芦,想送些到花婶家去,因为花婶有个小孙子。却不想文小宝无意间说出花婶从清晨就没醒的事情,我有些担心,便进门看了看。花婶的心跳……花婶过世了,我就来找王大姐,想让她处理这件事情。”
文竹略微皱眉,因为她说起的那个词——心跳。更因为一些模糊不清的疑点。
他向后扫来一眼,下颌绷紧,问道:“你跟花婶熟,对吗?那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发现花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话包含了两个问题,文青低下头,心想文竹是个聪慧人,她无意撒谎,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她扬起目光,定定道:“我跟花婶并不熟,她跟我爹熟,常来我家买猪肉。我之所以上门送糖葫芦,是因为我想问问花婶如何栽种红豆和另外的一些蔬菜果实。冬天就要到了,我家还没有储备过冬的食物。”
文竹再次讶然了,这女子并不是听说的那般愚笨……不,从她上门告知花婶过世的事情开始,文竹就应该知道,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愚笨的文青了。
文竹找不出其他的疑点,只能先作罢。很快,花婶的家就到了,不远处还传来文小宝和文蕴嬉笑的声音。
文竹看过去,问道:“那是文小宝吗?”
“是。”
“他为何那般开心?”
文青伸手推开紧闭的门,淡声道:“生死由天定,总不能将活人离世的痛苦加诸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文竹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