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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不知,文青也明白,不能轻易受人恩惠。那是要回报的。
换做以前,文青会大大方方接受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递过来的巧克力,因为她们都是老师,再怎么帮忙不过都是代课。而张蓉不同,这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所求必定不少,文青若是接下她的好意,日后少不得要互相来往。
两厢衡量之间,文青微微一笑,说道:“张管事,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相公是个粗糙人,要是穿坏了你的新衣服可就糟了。”
“不要紧的……”
文青已然转头,拉上王状元朝陈鹤走去,“陈管事,那就要麻烦你带我相公过去了。”
陈蓉悄悄握紧手,咽下这口不甘。
陈鹤看得分明,然而笑容还没牵出来,看到王状元的面容,他瞬间怔住。
这人……他为何觉得如此眼熟?
而且,当今世上有这样端正相貌的人不多,京城虽说是名流齐聚之地,但要真掰着手指算算出色的弱冠男子,不过十一二人罢了。其中一个,尤为翘楚。
“陈管事?”
文青望着堵在门口的陈鹤,他面上的表情很值得人琢磨,而她也确实关注了下他的行为状态。
却没有什么不妥。
陈鹤退出门,说道:“跟我来。”
文青一紧拉住王状元的手,在他回头看来的时候,唇角上扬,笑容温和,眼眸清透,她轻轻哄他:“你跟着去,不要闹,到了吃中饭的时候我去找你,可好?”
王状元点点头,他傻傻地抬起手,在文青目光一凝的时候,他指尖戳在了她的酒窝之上。
“等我。”
文青沉默,却扑哧一笑,王状元也会说好听的话了。
她松开手,看着王状元赶上陈鹤的步伐。起先文青还没发现,当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觉得他们俩的身量很相似。但若真要论起来,陈鹤多的是强壮,王状元则多了分瘦弱。
他的营养一直跟不上去,再好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文青不免怅然,心下更是坚定要养好这一家子的信心。
“文青,舍不得呢?”
不知何时,张蓉到了文青身后,抬手碰了碰文青的肩膀,笑着打趣她。
文青收回目光,那两人已经走出了她的视线,她说道:“是舍不得。”
“想要让他一直呆在你的身边?”
文青退了一步,她拢紧灰色外袍,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
“不,总要给彼此多一些自由。”
她这话一说出来,张蓉就忍不住想笑,她抖动着肩膀,可乐了。
“文青,你若是听我的,我保你们一辈子能在一起。”
文青搁下茶杯,语气略微有些低沉:“张管事,不是说好让我考虑一段日子吗?”
“好,我自然要给你一段日子考虑。只是时辰不等人,你要是错过了,那可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
文青简短地答:“我心里明白。”
说多错多,她尽力维持自己坚强的表象,恰到好处的冷漠和疏离让张蓉也有些忌惮。她来到大桌子前坐下,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今日的巡查交给了文青,文青在一个时辰后顶着雨出了书房,去到染坊里面巡视。
她是个新手,对染坊一无所知。所以要不停地问,别人看她是管事,自然都是恭恭敬敬地回答。一路下来,也到了午饭的时辰,敲钟声一响,大部分人就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准备去吃饭。
文青看完最后一处染缸,却发现最边上的木架有些松动,似乎是没有架好。若是木架倒了……这一批染布也就报废了。
“你们过来看下,这里木架松动,恐怕会倒下来。”
染坊里还有零星几个人,他们一听文青这话,立时就走了过来。木架却在此刻向前一倾,砸到了另一边的木架,一时间轰轰隆隆,满室灰尘升腾而起,文青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景象,心中便是一咯噔。
所有的木架都倒的差不多了……
还愣在原地的三人终于有了反应,木架没砸到他们也是幸运,文青刚要过去看看他们,却听得有人尖叫道:“文管事推倒了木架!”
那个染娘抱着脑袋冲了出去。
外头是倾盆大雨,文青定住步伐,看向另外三人,凝声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其实大家看得很清楚,但被那染娘这么一倒腾,他们也有些糊涂了,文青推了木架吗?还是说,在她说话之前,她已经对木架动了手脚?
见着他们沉默不语,文青的心里已经有了数,她深吸口气,跨出去。
“听着,我没有动木架,你们凭良心说话,别让我失望。”
然而还没出门口,文青却发现门外站了个人。正是陈鹤。
他撩起衣袍,皱着眉走进来,“发生了何事?”
三人都没说话,那刚刚冲出去的染娘见着陈鹤进来,立马跟了过来,揪着陈鹤的衣服声泪俱下:“陈管事,文管事推倒了木架,我们这十多天的劳作都打了水漂!”
陈鹤垂目望着女人肥腻的手,很有种冲动挥开她,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看向另外三人,问道:“事情是否如她说的这样?”
三人唯唯诺诺了好一会儿,才支吾道:“也许……许是这样吧……”
陈鹤说道:“你们如实说。”
顿了顿,他又道:“照着你们看见的说。”
文青一直静默,她离染娘只有三尺的距离。而染坊里灰尘太大,她看不清染娘眼底的神色,但她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手。
“陈管事,我们并没有看清。”
终于,他们还是给出了这个答案。
文青一声嗤笑,没有嘲讽的意思,她只是觉得人是种很神奇的生物。别人说水是甜的,哪怕水并没有味道,他们也会尝出一丝甜味。
陈鹤终于将目光落在文青身上,“你有什么要说的?”
文青摊开双手,神情淡然冷静,眼神一如既往地漆黑澄明。
“我没有推木架,我以我的手起誓。”
一个染娘也是咬定了文青推了木架,三个旁观者为了推卸责任则说没看清,文青也说她没有推。一时之间,陈鹤也觉得脑神经有些疼,他叫停染娘的哭诉,看了文青一眼,转身就走。
“你跟我来。”
染娘眼神一亮,立刻就要跟上。
文青默默地移动了脚步,虽然她并不想过去,但是必要的解释少不了。
三个人再次看看对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庆幸。
“你们是真没有看见,还是装作看不见?”
冷不丁,角落里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男人们一惊,惊愕转头的时候看见最角落里站起了一个年轻男人。他人高腿长,其实不适合做染坊这个工作,做事的时候又爱偷懒,但从他手下定色的布匹颜色明亮,比一般人做的布匹档次要高上那么几个,也是直接运往京城的一批。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
他笑了,唇角却只翘起了一边,看起来有那么几丝邪气。
“我可没胡说,我看得很清楚。”
“那你为何不站出来替她说清楚?”
“我为何要替她说清楚?”
三个男人都没了话,那人从他们眼前晃悠出去吃饭,惹来他们的愤愤。
“他凭何有底气看不起我们?”
“不过是个娼-妓生出来的下等人,也敢这样蔑视人?”
“我总有一日会让他付出代价!”
文青和染娘同时进入陈鹤的书房,前者腆着脸笑道:“陈管事,你找我何事?”
陈鹤这时才回过头,蹙着眉问道:“你跟来做什么?”
染娘不解,“是你叫……”
“文管事,你坐下,给我一个解释。”
染娘这才明白了,陈鹤只是叫了文青,而不是叫她。那她来这儿是自取其辱吗?染娘瞪了眼文青,后者不知道她莫名而来的敌意,直接就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你留在这儿是要做什么?”
这就是毫不留情的逐客令了。
染娘又羞又愤,急急转身出去了。
文青淡定地喝着茶水,听见陈鹤说道:“那是我早晨泡的,现已经凉了,别喝。”
文青道:“无妨,我口渴。”
陈鹤敛下笑意,只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茶水见了底,绿色的茶叶渣滓沉淀在那里,她咽下喉咙里的涩味,轻轻说道:“我去巡查,发现最边上的木架松动。因为以前没碰过染坊的事务,我怕弄巧成拙,便没有动,而是叫当时还在染坊的四个人过来看看。却不想木架先倒塌了,导致所有染布都毁了,我很抱歉。”
陈鹤良久没有说话,一开口便问道:“你可知,那批染布是我要给少主看的?”
他问话的时候,手指曲起,轻轻敲击着桌面。厚实的桌木发出沉甸甸的声响,毫无杂音,文青这才意识到染坊的布置其实并不简单。光是陈鹤用的木桌,至少都是市价百两以上的好沉木。
思绪仍在飘移,她点了下头。
陈鹤又道:“你可知少主两日后就到了?”
“我也知。”
陈鹤一拍桌木,声音低沉:“那你还敢出这等纰漏?”
文青沉默,只道:“对不起。”
“对不起若是有用,我就谢天谢地了,如今你最好给我一个解决办法,不然……”
文青不明白他为何要叹息:“你知道的,下场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