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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觉得,可以留着毛珏。”
还是那个声音,刚徐徐说出莽古尔泰就炸了,暴怒的吼叫着。
“狗奴才,你他娘的说什么?老子活劈了你!”
伸着手往腰里摸去,摸了个空,才想起前一阵皇太极取消了其他贝勒带刀的权利,可余怒未消,这个莽夫竟然真的冲出朝班,猛地揪住了那人的脖领子。
“莽古尔泰!”
也真是发火了,皇太极豁然站起,暴怒的喝着,随着他的一声吼叫,刷拉的一下,门口冲进来足足十多个两黄旗摆牙剌亲兵,荷刀弄枪的就要冲过去。
这时候,还是大贝勒代善当上了和事佬,在门口一张胳膊拦住了这些摆牙剌,一副笑模样的摇着头。
“出去!出去!我们兄弟之间一些事儿,用不到舞刀弄枪的!”
明显迟疑了下,看着汗位上皇太极虽怒,却也没言语,还有代善那山羊胡子笑眯眯的点着,这些摆牙剌亲兵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范大学士,你们读书人,就是爱乱说话,还不像莽古尔泰主子道歉!”
然而被莽古尔泰拽着衣领子,这新晋大学生范文程却依旧梗梗个脖子,昂着脑袋,死硬的哼着。
“是大汗问奴才!奴才就回答了为何奴才要向莽古尔泰主子道歉?”
“你!老子!”
真是气的说不出来话来,莽古尔泰那脸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又是拧紧了范文程的衣领子,不过上面的皇太极却是脸上露出一股子欣赏之色来,看着他食指点着桌面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代善的心头就发急。
以汗前失仪的罪名,皇太极已经罚过莽古尔泰,多尔衮,阿敏,阿济格几个的牛录,这次莽古尔泰做的绝对出格了,要是皇太极这个老八真的发飙,还不知道他怎么倒霉呢。
从原本的四大贝勒共治到如今皇太极独自南面称汗,他已经攫取了太多的权利,其他的贝勒愈发的受制于人,本来正蓝旗就是最弱的一旗,如今义州这一档子事儿,已经伤了,如果莽古尔泰再被皇太极搞一下子,估计正蓝旗就得变得可有可无了。
想到这儿代善的笑容也没了,声音反倒是变得严厉了几分,阴沉的呵斥着。
“就算是大汗问话,你这奴才回答,也不能胡说八道!这东江镇明狗才刚刚攻下了咱们后金的城池,还把国族将士的双手拇指给削了下来,你竟然说此贼不该讨伐!你还不知罪吗?”
“代善贝勒说的没错!”
满面轻松,皇太极向前抬了抬手,笑着点头说道:“为何要留着毛珏,范学士,给本汗也说个所以然来!”
能讲理,这范文程就不在乎,他虽然仅仅是个考不上科举的举人,嘴皮子功夫却是不逞多让,最怕的就是这莽古尔泰这样不讲理的,今个宝似乎是压对了,明显皇太极心头很是欣赏自己给了其他几个旗主难堪,从莽古尔泰的手里把衣襟给拽了回来,还格外的正了正衣冠,范文程这才满是道德君子那样的伸手向下指了指。
“就因为这酒!”
“不就一些烧酒吗?”
这莽古尔泰是立马愤怒的咆哮着,跟着其他后金朝臣也是纷纷点头称是。
“没错,这酒老子还尝过,除了烈点,没别的好处!”
“是啊!不就是酒吗!就因为这个放过那个姓毛的?”
“的确,这就是普通烧酒,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大汗,别忘了这姓毛的派人来带的话,他说他有很多酒,甚至可以和咱们开边市!”
“那又如何?”
微微向前倾了下肥壮的身体,皇太极亦是流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提到这个,就好像瘙到了范文程最得意的痒处那样,嘴角上流露出了浓郁的笑容来,这三十多岁的落地秀才笑着做了个罗圈揖。
“大汗,诸位主子,贝勒爷们!别忘了,这酒是什么酿的?粮食!三斤粮食才出一斤酒,毛文龙那厮可是孤玄海外,他的一多半军粮都得山东供应,到这辽东,三斤米就剩一斤了!亏他还有个败家儿子,拿粮食酿酒!”
笑容变得格外的甜美,仿佛自己不是汉人那样,这范文程大笑着对皇太极拱着拳头。
“咱们买他一斤酒,东江就少三斤粮食,大明就少九斤粮食,本来那明国就已经风雨飘摇,为了供应前线,不知道再饿死多少阿哈包衣,不用咱们攻,大明境内自己就得有流民造反,这么个宝贝,咱们打他作甚?”
“此言有理!”
这时候后金还处于上升期,虽然贝勒们勾心斗角,可还是一股劲儿的往上使,就算代善,豪格,阿济格,多尔衮等听了都是忍不住暗暗点头,这些人中,就只有莽古尔泰难受了,眼看着身边兄弟居然都被这个汉狗给说服了,正蓝旗主脑门上青筋都冒了起来,暴怒的咆哮着。
“那我正蓝旗的仇就不报了?九百多人啊!那姓毛的够毒的!连十来岁的孩子,都是砍了双手大拇指!”
也难怪铁山的高级将领一致同意把八千多老弱妇孺全都放回去,毛珏出了个损招,这招还是向凯撒学的,把俘获的男丁还有预备男丁大拇指全部砍断,这样的话,这些人就算是长大了,也拿不得弓,轮不动刀了,自然别想着回来找他报仇。
既消耗了对方战斗力,又卖了个好,一举两得,自己旗里多了一千多号废物也难怪莽古尔泰跟吃了苍蝇那般的别扭。
“当然不是!”
没等这货咆哮完,范文程已经满是奸笑的补充了起来。
“对正蓝旗的旗丁下手,正好显示出了这姓毛的心虚,他畏惧贝勒爷您啊!就怕您杀回来,要不怎么不敢杀我国族,还给送了回来!”
“要是现在点兵过去,这姓毛的八层就跑了,还不如这么养他几年,耗他几年粮食,到时候,咱大军一出,那姓毛的没了戒心,还不是认贝勒爷您宰割!”
这读书人嘴皮子真不是溜达的,语气一转,就给了莽古尔泰一个台阶下,眼看着诸多贝勒们都暗自点头了,皇太极也是这个意思,这个莽夫也终于就坡下驴了,可算是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好吧,就让那姓毛的多活一阵,不过我正蓝旗遭此大损!战利品,我旗要多分一些!”
“可以,多分正蓝旗十几万两银子,就从我两黄旗的份额往外扣!”
皇太极这时候也站了起来,爽朗的大笑着。
不愧是枭雄,这一招皇太极玩的够阴的,后金是奴隶社会,没多少商品经济,银子除了好看,其实是最没用一种物件了,真正地盘粮食人口才是实力。
可皇太极损自己的财产去贴补正蓝旗,十万两银子,面子上就够大!而且拿这些最没用的东西,皇太极还换来了做珍贵的人望,想想,那些断了手指,好不容易逃回来的正蓝旗旗丁们,拿着大汗给的热乎乎的银子,心头该是如何做想?偏偏莽古尔泰这莽夫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中诡计,抱着拳,他贪婪的双眼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了了这事儿,皇太极又是向前踱了两步熟稔的拍开一罐酒的泥封,那股子浓郁的酒香顿时冒了出来,抽了抽鼻子,后金大汗又是笑着说道。
“既然东面那位毛小朋友有好酒,咱们后金也不要小气了,正好这严冬难熬,我两黄旗打算去边市入购三千坛烧酒!诸贝勒,你们呢!”
“我正红旗一千坛!”
“哈哈,正好老子麾下那些酒虫天天叫唤,我两百旗就一千五百坛好了!”
看着底下的贝勒们喜笑颜开的模样,重新坐下的皇太极,那胖大方正的脸上,也是一副笑模样,只不过笑容中,总是有着一种鹰视狼顾的阴险。
政治永远没有面上那么简单,范文程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都是附加的,真正皇太极不想出兵的原因一是刚刚征讨大明,后金八旗实在需要休整与消化,二来,他乐于看正蓝旗削弱!广渠门之战,就是因为这些旗主贝勒们没听军令,擅自攻入袁崇焕中军,这才给了明军翻盘的机会,在丁卯朝鲜之战中,阿敏还向在朝鲜自立为王,这些都是缺乏大汗权威的表现。
这些日子皇太极都是想尽方法树立自己的权威,莽古尔泰是个老刺头了,平日里总夸耀他的军功,这次义州被夺,对他的威望是很大的打击,如果让他领军把义州打回来,洗刷了这个耻辱,他的影响力在旗内还会上升,这是皇太极不愿意见到的。
不过范文程提到的,他还真没去想过,看来汉人还是很有用,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像各旗的满人,还有那些桀骜不驯的蒙古人,他们知道谁才是自己主子!为谁当这个狗!今天这范文程就叫的很精彩!看样子,自己是应该多养些这样的汉狗了!
短短时间,这位关外枭雄的脑海里已经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可就在这功夫,门口忽然两个摆牙剌急促的闯了进来。
“报!大汗!关内传来消息!贝勒阿敏杀降人三万,放弃遵化四城,逃回草原了!”
这个消息皇太极已经等候许久了,心头一阵狂喜,面上却是一副阴沉暴怒,拍着龙椅猛地站了起来。
“阿敏!好胆!”
在朝鲜,阿敏就曾经图谋自立,皇太极要收拾他,许多人也是心中有数,问题是,镶蓝旗倒了,自己能混到什么好处?
毛珏这个败家子瞬间被后金的大人物遗忘到了脑后,如何处罚阿敏,一帮子贝勒开始唾沫星子飞溅的争论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