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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他们疯狂做\爱。
苏澈醒来的时候,他背对着他,在窗边站着。
冬日的阳光照进来,是有些冷清的明亮,见他醒了,易先生转过身来,苏澈脸上露出笑容,“早啊易先生。”
易先生回应地笑笑,那笑容有些寡淡,“早。”
苏澈起身穿衣服,易先生在旁边看着,忽然说:“以后他再来,你不用回避,记住了?”
这是彻底崩了……还是怎样?
苏澈点头,“哦”一声。
年关一天比着一天地近了,零零星星地有了一点年味。一到过年社会就容易乱,这两天又报道了一起匪徒劫持客车抢劫的案件,似乎每到年关总少不了这种事,倒也不足为奇,还有一起一穷苦老太太把一富二代小孩子扎伤的事件,这老太太也是个命苦的,儿子死了,儿媳妇跑了,只好做点小生意一个人拉扯着小孙子,还好死不死开着电动三轮车把一个小孩子给扎着了,这老太太一看扎着人了赶紧地就跑了,人小孩子受了一点伤给送到医院检查后倒没大碍,但人家长不能就这么算了,硬是发动关系把这老太太给揪了出来,声称一定要把这扎人就跑的老太太给送监狱里去,老太太对着一窝蜂前来采访的记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哭诉开了,自己也是没钱逼的啊,要有钱能跑吗!
网上的评论也如火如荼,有人骂这富二代小孩子的家长,天朝的有钱人就是这幅德行!仗着有钱,还得理不饶人了!也有人啐这扎了人就跑的老太太,穷得连骨气都没了,是不是只要你一穷,没理就变有理了啊!
反正吧,这世道,过年就特别乱。
苏澈倒是觉得,对过年这事儿最漠然视之的,大概要属他眼下呆的这个地方了,自从那晚把茶几给掀了,接下来一连几天他都很沉默,偶尔不得不说点什么,表情也寡淡得很,有时候他在大厅里坐着,周身似乎被一种很沉郁的氛围笼罩着,那似乎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别人进不去他的世界,苏澈以前只偶尔见他抽烟,然后那晚之后,他几乎是烟不离手,抽得厉害。
主人家如此,底下人也就自发地小心翼翼了起来,过年什么的,也就不忙张罗了。连小哲都越发乖巧了起来,唯一还敢没事儿在易先生身边乱晃悠的,也就一个苏澈了。
他沉默地在沙发上抽烟的时候,苏澈也不打扰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只管看自己的书听自己的音乐,易先生也不理他,也不撵他,除了他吸了不少二手烟之外,一切安好。
他抽烟的时候,从苏澈的角度,刚好看到他那轮廓好看的侧脸,他有时候走神儿,不知不觉就对着这侧脸发起呆来,易先生安之若素,视而不见,一个眼神也不舍给他,苏澈发现之后,自然就越发大胆,他在那边抽烟,他便隔着朦朦胧胧的烟雾,托着腮帮儿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抽。
这是一种满奇怪的感觉,他在感情里受苦,他其实不想看他这样,然而,他在这种痛苦中受益。
他有一副英俊的外表,初见时他坐在轮椅上,而他依然注意到了这份英俊,现在他的腿好了,自然更加令人趋之若鹜,然而一副英俊的皮囊并不值个什么,他自己就有一副,不稀罕别人的,难得的是他身上其他的东西,在他的印象中,易先生是从容不迫而又游刃有余的,现在呢,他心情不好,酗烟解愁,隔着薄薄的烟雾,眼睛里似乎笼罩着云山与雾海。
苏澈其实很想跟他说,何必呢,你真那么喜欢他,就去追啊,行动起来啊,在这里抽烟人家又看不见,有什么用呢。
易先生忽然看过来。
苏澈忙露出一点笑来。
“你上书房一趟,把一个文件夹拿来,就放在书桌上,”易先生语气淡淡地交代他。
苏澈答应一声,熟门熟路地来到书房,书房还和原来一样,空气中也飘荡着一种淡淡的书香,然而他发现自己渐渐能够变得很平静了。
大概时光真能消磨掉一切。
苏澈上去拿了文件夹就要走,可是裤别勾住了什么,“哐当”一声把一个小抽屉带出来摔翻到了地上,苏澈吓一跳,忙蹲下来捡起小抽屉推回原处,小抽屉下面还扣住了一个笔记本,确切地说,那似乎是一本日记,随着抽屉翻出来的时候刚好翻开了外面的硬皮,苏澈看到了第一页的内容,纸张已经发黄了,只有寥寥的几行字,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易先生的笔迹。
这就是生活吗?
我不甘心。
他的目光在这两行字上停住了,他想起那个明显不是善茬的顾爷,想起易先生年纪轻轻就积累起来的偌大资产,他猜测,这寥寥几个字是在那个人还没发迹前写下的。
这就是生活吗?
我不甘心。
仔细想想,就有一点触目惊心的感觉。
他知道,几乎没有人能够靠诚实劳动快速积累起巨额财富,最简单的例子,现如今英美等国的那些大财阀,现在看着是干净了,然而资本的原始积累,靠的却是输入鸦片和贩卖奴隶,他盯着这寥寥两行字,他盯着这已经发黄发旧的笔记本,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下面会写些什么呢?
苏澈没再往下翻,也许是没敢再往下翻,他很快地把日记本合上,放回了小抽屉里。
别人的日记是不能看的。
有人会对自己的私人物品很敏感,他现在只希望易先生不会发现日记本被人动过。
文件夹交到易先生手里之后,易先生拿在手里翻了一翻,然后就打了个生意上的电话,苏澈趁机溜走,回了自己房间,说起来并没有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却像个小偷一样,有点心虚,有点不安,也有点好奇。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易先生这个人,你越是靠近他,越是了解他,反而越是觉得你知道得太少。
要想探听一下易先生的过去,苏澈数来数去,发现老管家是个不二人选。
这和偷看人家的日记可不一样,管天管地还能管着人家的嘴巴吗。
这天他向厨房点了一份桂花糕,然后就端着往老管家房里送去了。
说起来也是投机取巧,他去厨房问了问老管家平常都爱吃什么点心,然后厨房就告诉他说桂花糕老管家挺喜欢的,然后他就让厨房做了一份,等厨房做好了,他就给端来了==
上次那件事之后,老管家对他印象就不错,一见他来了就笑,问他:“你怎么来了?”
“闲着没事溜达溜达,”苏澈笑着把桂花糕放进屋里,“听说您喜欢吃这个。”
老管家脸上笑呵呵的,“哎,有心了。”
苏澈也很诚实,“借花献佛而已。”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老管家住的这地儿挺特殊,房间在一楼,没有内外间的区别,和楼上的房间相比显得小一些,然而布置得很雅致,后面还开了一道门,直接和庭院相连,他还养了一些盆栽,绿意盎然的,挺有生活的气息,苏澈过来的时候,老管家正很悠闲地给盆栽浇水,像是个很懂得生活的老人。
他觉得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养出那样一个混账东西来。
老管家给他让座,屋里只有一把椅子,那是一把外形颇有古意的椅子,和屋子的感觉意外地搭调,屋子外用几阶台阶和庭院相连,盆栽便被放置在台阶上,绿油油的,颇有趣致,老管家告诉他说大中午的太阳大,这才把盆栽搬出来晒晒,又笑着说其实人也是一样道理,也该出来晒晒,补补钙。
这倒也是的。
苏澈把唯一的那把椅子搬到外面来,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让老管家坐,老管家推让不过,只得坐下,他这样尊老,老管家心里自然只有高兴的。
苏澈问起了这些盆栽,一提到宝贝盆栽,老管家可来劲儿了,说虽然天冷,也不能老搁屋里,不然回头该蔫了,又说夏天养花和冬天养花可不一样,就说浇水,大夏天的浇得勤,到了冬天,三五天的浇一次也就得了,苏澈是个很好的听众,于是老管家又絮絮地说了一些这个绿萝怎么怎么样,那个兰花又怎么怎么样。
“……哎呀,你是不知道啊,以前易先生看我养的花好,还抱走了我一盆兰花,说要养到他自己的屋子里,你说说这,他会养个什么花啊,没几天我那兰花就给他养死了,我那兰花品种还名贵,是一盆白墨兰,花开得可好,哎,到他手里算白瞎了……”
这对苏澈来说是个好机会,他微笑着问老管家:“您和易先生好像挺多年了?”
“可不是,好多年了,让我算算——好有十一二年了吧,那时候易先生还年轻得很啊,跟你差不多大。”
“这么多年了啊,”苏澈跟着点头,又问:“那您是来这做管家才跟易先生认识的?”
“不是,”老管家笑着一摆手,“那时候他哪儿来的别墅,小子一个,兜里比脸上都干净。”
这个苏澈其实已经猜到了,他听着老管家讲下去:
“那时候东北胡同还没拆迁,我在那有个小院子住,我那个小院子很多年,花花草草得养了很多,有花圃有盆栽,那时候大白天的我就在院子里给这个花花草草的翻翻土啊施施肥啊什么的,有一天我正跟平常那样,忽然从墙外头就翻进来一个人,那人腿上被人砍了一刀,那个血流得啊,把我吓了一跳。”
老管家笑眯眯地问他:“你猜这个人是谁?”
这还用猜,苏澈做出一点惊讶的表情,说:“不会是易先生吧?”
老管家呵呵一笑,以为自己让人吃惊了,“猜不到吧?当时我就问他啊,我说你是谁啊,怎么翻我家来啦,他就小声跟我说您别害怕,有人追我,等他们走了我也马上就走,说话间我就隔着墙听见有很多人呼啦呼啦地追过来了,那时候我就想,得,人都进来了能怎么办呢,那就等那些人走了再说吧,然后我就听着那些人呼喝着就过去了,那时候易先生也谨慎,没有马上就走,又隔着墙等了一会儿,那时候他腿上的血流得啊,我看着都眼晕,我就想啊,干脆送佛送到西吧,我就进屋拿了药箱,我年轻的时候啊也随着军队在红十字会里干过,简单的伤口处理我都会,我就给他上药包扎了一下,就这么的,不就认识了么。”
老管家脸上带着一点怀念的笑。
苏澈心想,原来是这样。
只是偶然地挑了一面墙翻了过去,里面的人提供了帮助,一段缘分就这样结下。
他没问当时要追杀易先生的都是些什么人,他想老管家可能也不知情,就算知情,也不大可能会告诉他,这一点一带而过,苏澈笑道:“您对他有恩,他也知您的情,”这句倒是真心实意的。
老管家笑着一摆手,“什么恩不恩的,就搭把手的事儿,后来我自己再想起来也觉得当时胆儿挺大的,你说我当时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那时候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呢,那时候家里还就我一个。”
老管家说起来活灵活现的,苏澈跟着他笑。
“您帮了他这么大的忙,易先生后来有没有好好酬谢一下您?”
“说什么酬谢不酬谢的,那时候易先生跟你差不多大,兜里也没两个钱,后来他给我送了两只活鸡来,还把我那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啄了不少。”老管家呵呵地笑,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苏澈开玩笑。
“那他就是恩将仇报。”老管家也很幽默。
两人都笑。
“那后来呢,”苏澈又问他,“您怎么不住原来的小院子了?怎么到这儿做起管家来了?”
一听他问起这个,老管家脸上那种愉快的神色就慢慢沉淀下来了,慢慢地叹气道:“还不是我那个不省事的儿子闹的,我那混账儿子你也知道,这事儿也不用瞒你,说起我那个儿子,也是我没把他教好,他一出生我就参军去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赶回来见一面,平常家里就他妈和他奶带他,一直长得十岁的时候,我这个当老爸的都没露过几次面,后来我就从部队上下来了,可是没多久他妈就得病走了,虎子这下又成了没妈的孩子,他本来就跟我不亲,他奶又惯孩子,平常有个小打小闹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混过去了,一直也没下决心管教他,结果这孩子就越长越偏啦,他变成现在这样,其实都怪我,打小就没教过他,我对不起他妈,对不起他们娘俩啊。”
提到这段往事,老管家脸上有种伤心的神色,苏澈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老管家是个心境开阔的,马上给自己提了提精神,又笑道:“看我,一说就说偏了,那是后来的事儿,后来我那儿子不就大了吗,该娶媳妇了,他自己找了个,你说他整天的胡混,能找到什么好媳妇?那女的也不是个省事的,媳妇娶进门之后我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住,我就在外头寻么着租一间屋住,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给易先生知道了,他就来问我,说他那儿缺一个管家的,包吃包住还给开工资,问我愿不愿意去,我就跟着他来啦,这么些年就一直跟这儿做管家啦。”
是这样啊。
他就说么,别墅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为什么只对老管家不一般呢。
可能这就是缘分。
从老管家那出来,苏澈想着日记上的那两句话。
这就是生活吗?
我不甘心。
如果说他曾经对易先生的财产积累手段有所疑问的话,现在这个疑问也可以歇了,总之一句话,不是好来的就是了。
可是,又怎么样呢,如今这世道,为了钱财不择手段坏事做绝的人多了,也没见有多少年纪轻轻的就能混出这番成就的。
那就是个有本事的人。
甚至于,他觉得有些事情他能理解,在心态方面,他跟那个曾经的易先生相近,他也许没有他的这份本事,然而这种不择手段要往上爬的心情,他觉得他能体会。
日历飞快地翻到了除夕的这一天,对苏澈来说,这也是头一个没有跟家里老头子一起度过的除夕夜,吃过除夕宴,大家一起守了岁,到了晚上十二点,阴历新旧年交替之际,还在庭院里放了烟花,烟花是特制的,在夜空中绽放得格外璀璨,苏澈数了数身边这些和他一起放烟花看烟花的这些人,易先生、老管家、小哲,还有可爱,说起来,他们彼此之间谁和谁也没有血缘关系,然而因缘际会,却在一起渡过了这一场除夕夜,似乎也是一种挺奇妙的缘分,苏澈不知道当多少年过去之后,他还能不能记得今晚这场璀璨的烟花,记得这一场与众不同的除夕夜。
大年初一头一件事,易先生给包括老管家在内的所有人派了红包,红包挺丰厚,很有主人家的派头。
大年初三,也不知道是作为跨年剧还是贺岁片,电视剧《清末民初梁启超》总算是登上屏幕,在这之前,苏澈的官方微博也成立了,由小美负责打理,苏澈很高兴地发现,他的戏份竟然没有被一剪子下去,咔嚓咔嚓全给剪掉,由于他的戏份比较靠前,在《清末民初》播出几天之后,他官微上竟然也冒出了一些粉丝。
大年初七,好像这个年已经完全过去了,剧组的各种工作也张罗开了,苏澈终于等到了易先生曾经提到的那个试镜,电视剧的名字暂定为《仁药堂》,导演姓古,人如其姓,非常认真负责的一位导演,认真到不苟言笑的地步,苏澈试完镜下来古导只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在我手底下可不能混,我要求我的演员百分之百地对我负责,对作品负责,你能做到么?”
苏澈必须能做到,然后,他拿到了剧本。
试镜是花哥跟着他一起去的,出来之后花哥提议去喝两杯,“不然以后你红了,再想出来可没这么容易了,”花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