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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拦住雷东川,气喘吁吁道:“老大你歇一会,我去审审他们。”
他叫了车队随行的医生过来,让几个人把雷东川送后面去坐着,先让队医过来给这三个人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这三个人之前就磕碰了一些地方,现在又被揍了一顿,看着很是凄惨。
队医给他们查看过之后,对杜明道:“没事,只是看起来伤得严重,但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是胳膊脱臼,我已经给他抬上去了,这边胳膊固定两天就能好。”
杜明也松了口气,知道雷东川没下狠手。
队医走了之后,杜明让人把这三个路匪扶起来坐着,自己蹲下来跟他们问话:“哎,你们几个,之前就撒谎了吧?我就说看你们不像当地人,说实话,混哪儿的?”
那三个路匪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胳膊吊着绷带,硬着头皮回话:“是,我们也是从外面来的,只是在这待了二十多年,已经拿这当家了……”
杜明气乐了:“在‘家’里这么无法无天哪?就不怕给送进去关几年啊。”
“我们已经进去过了,也是因为出来之后身份尴尬,没什么出路,才做这不入流的买卖。”领头的讪笑一下,咧嘴的时候碰到伤口嘶了一声。“之前都是误会,兄弟有些难处,想跟您借辆车使使。”
“放屁的借车,你那叫偷!”杜明对这伙人也是恨得牙痒痒,照着他脑袋拍了一下,骂道:“进过监狱啊?进去过还敢玩这手!你们可真行啊,打劫抢钱不算,白天那会还想偷车,偷到你祖师爷爷我头上了,我告诉你,我这车和外头的不一样,再来你们这样十个八个的也只能给我扛着走,甭想偷开!”
“这位老大,你是造汽车的吧?”
“老子是卖车的!”
……
杜明问了半个钟头,那几个人估计是被打怕了,也知道自己逃不出去,有什么说什么,积极配合。
杜明听着他们交代前几天是故意指错方向,带着绕弯,他听着都后怕。
这要是雷老大在这审,这些人估计又要挨顿揍。
领头的那个磕磕巴巴道:“这位老大,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杜明问道:“你们还能干什么?”
领头的道:“这边的路我们熟,虽然我们不知道您要找的人在哪,但只要在这里,我们给您带路,慢慢找总能找得到。”
杜明嗤了一声:“那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这、这有个向导总没没有强啊,这边下雪之后路况不好,看天气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要是在路上找不到落脚点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们自己怕了吧?”
“看您说的,出来混,谁不怕死呢。”
两个人正说着,就有人跑过来,说雷东川让把人带过去。
杜明让人把这三个路匪搀扶过去,这仨人离着老远看到雷东川坐在那就开始腿肚子打哆嗦,靠近了之后站不太住,一屁股坐那了。
雷东川坐在那,右手上缠着绷带,见他们过来抬头看了一眼。
杜明瞧见他受伤,走过去低声问了下,队医在一旁道:“刚才在雷先生手上挑出几块碎玻璃,伤口已经做了简单处理。”
杜明吓了一跳,问道:“严重吗?伤到骨头没有?”
队医:“有一块扎在肉里很深,这里没有麻药,雷先生说明天还要开车,让就这么弄出来,只能先动了刀。”
因为雷东川之前戴着黑色羊皮手套,之前没有看出他手上一直流血,如今被纱布厚厚裹住还透出隐约粉色血痕。杜明叹了口气,转身想劝几句,雷东川没等他说完就摇头道:“一点小伤,你甭管了,我明天还是自己开车。”他说完,又去看前面那几个路匪,“问出什么来没有?”
杜明:“还没有。”
雷东川拧眉:“他们不肯说?”
杜明:“那倒不是,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雷东川耐心耗尽,开口吩咐道:“把他们捆起来,留几个人和两辆车在这,把他们给——”他本来想说“押送去警局”,但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前面那是那个路匪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领头那个,噗通一下就跪在那了,膝行几步上前,连声求饶:“这位老大,别、别动手!道上的规矩我们懂,花钱消灾,我们有钱……不不,我们手头的东西比钱还贵重,是一尊金佛,价值千金哪!”
雷东川压根不信他们,招手喊后面的人。
领头的眼泪都快吓出来了,连声喊道:“真的有金佛,是从京城运来的,原本那些人已经找了买家,这金佛值一箱钱哪!”
“金佛在哪?”
“我们来的时候,把金佛放在一个地方,”领头的壮着胆子半真半假道,“在郎卡的地盘那。”
“郎卡是谁?”
“他是这一带势力最大的人,下手特别狠,我们之前绕着草原跑了所有地方,惟独没有去郎卡的地盘……对了,您要找的那个‘白子慕’或许就在郎卡地盘上!”领头的人眼睛亮了一下,“老大,我带你们去找,到时候金佛也一起给您,只要能饶我们一命,这些都给您!”
雷东川问了郎卡的情况,那三个路匪你一言我一说都说了一些。
领头的聪明一些,说的真假掺半,关于郎卡下手狠的事儿编了好些,都特别离谱,全仗着车队一行人对这里不熟,把好的、坏的都按在郎卡身上。
雷东川听完沉默了一会,吩咐身边人道:“带他们三个去车上,留几个人守着,明天一早让他们带路。”
车队围拢起来,生火取暖,暂时原地休息。
雷东川手上还有绷带,他睡不好,干脆起来守夜。
杜明听见动静,裹了厚棉服过来,低声劝道:“老大,你这还有伤,怎么又不休息啊,你不为自己,好歹也想想子慕。要是咱弟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见了面肯定要生气……”
雷东川看着前方的篝火,过了一阵,忽然问道:“你说他现在会在哪?”
杜明咧嘴笑道:“咱弟那么聪明,肯定睡在暖和的房子里,没准还吃胖了。”
雷东川嘴角很轻地上扬了一下:“他那么挑食,饿不着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他跟杜明聊了几句,略微安心一点,又吩咐道:“之前车队里的通讯器坏了,还有手机也泡了水,你明天带人去银龙城看看,有的话买台新手机过来,顺便弄些补给。”
“老大,要不咱们一起去?也不差这半天时间……”
雷东川摇头道:“我带几辆车,先跟他们去找人,路上留标记,你沿路找过来。”
杜明见劝不动,想了想点头应了:“好。”
雷东川烤火,又煮了一点热汤面吃了,回车里去睡了。
因为牵扯到白子慕的安危,雷东川有些失控,万幸杜明一路跟着还能统筹安排。
杜明拿出地图看了一会,又去叫醒那三个路匪,让他们在地图上画出要去的地方,自己捧着地图回去了。
杜明走了之后,那三个路匪有点睡不着了。
他们挤在一辆车的后排座椅上,车队给了他们两件厚衣服,虽然不冷,但浑身疼。这个动一下,就会碰到旁边的人,一时都疼醒了,在那嘀嘀咕咕说话。
右边的那个小弟压低声音,问道:“老大,真要回郎卡那边啊,我怕咱们回去了,就走不出去了。”
“你懂什么,这叫祸水东引。”领头人鼻青脸肿的,压着声音回道:“你们懂兵法吗,就孙膑写那个,什么孙子兵法——”
另一个小弟瓮声瓮气道:“老大你说的不对,那是俩人,孙膑学了孙子兵法,然后自己研究的三十六计,我小时候看过连环画。”
领头的:“……”
领头的:“反正甭管这些,咱们要脱困,就只有这一个法子!等这个姓雷的和郎卡对上,咱们就赶紧跑,听见没?你们仔细想想,这俩人有什么共同特点?”
一个道:“个子都高。”
另一个道:“对,力气都挺大的,而且还有钱。”
领头的气得够呛:“……你们没看出来吗?这俩人脾气都大,碰一块绝对能打起来,等着瞧吧!”
领头的刚才被抓去雷东川面前的时候,其实有点害怕,他担心这位雷老大不会给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瞧着雷东川比郎卡还凶,那眼珠子一瞪,他心里直打突突。
其中一个小弟胆怯道:“老大,我看那个姓雷的凶神恶煞的,我听人家说,有些人路上带的干粮不够,等利用完了肉票之后,就会撕票……”
“对啊老大,他们车队两三天没补给了吧?这要是路上带的干粮不够吃,那我们——”另一个小弟自己说一半,吓得打了个激灵,“老大要不咱们还是跑吧。”
“跑不了,他们队里有人会看印子,脚印、车轮印,看得一清二楚,简直比狼狗还好使!”
两个小弟你一言我一说,越说越后怕,右边那个战战兢兢道:“老大我们想办法报警吧,我害怕。”
“对对,不行我们就报警!”
那个领头的多少还有几分理智,立刻制止了他们,压低了声音骂道:“报警了,这事儿怎么算?警察来了是抓我们还是抓他们啊?一个个的,说话过过脑子!”他骂完之后,又补了一句,“再说了,手机不是让咱们给泡水里全废了吗,当初我说留一个,你俩做事头一回这么利落,一点后手都不留啊!”
他们三个低声在那相互埋怨,前排看守他们的人动了一下座椅发出“吱嘎”声响,发出睡梦中的呓语,他们吓得不敢再交谈,闭上眼睛装睡。
*
天色将亮未亮。
雷东川猛地睁开眼,心跳还在剧烈跳动。
他又做了同样的噩梦,梦里像是几辆车在追逐,他所驾驶的车刹车失控,速度急速提升,不远处的障碍物越来越清晰,眼看着就要避无可避地撞上去,忽然被人喊了名字惊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额头上都是冷汗,心跳也过了好一阵才恢复。
叫醒他的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也只有白子慕一个人能出现在他梦里,随便一句话,就能操控他的梦境。
好像冥冥之中在帮他,即便是在梦里,也保护着不许他出事。
天空阴蒙蒙的,明显要冷了许多,风里都带着干冷,吹得人脸上刺痛。
雷东川按昨天说的,和杜明分开两队,自己押着那三个人出发。
领头的那个被捆住手脚,坐在副驾驶上指路,走了一阵之后,天空就飘起了雪花,慢慢的,风也刮起来,裹挟着从天而降的雪粒砸向车窗,发出噼啪声响。
路况不好,车队前行的很慢。
狭窄路面上,对面迎来几辆车,似乎是一起的,一同对着这边闪烁起了车灯,在暴雪中晃动着的光穿过车窗,让雷东川眯起眼睛。
等到对面的车开近了,对方竟然不理会他错开的车身,几乎是横停在路中央,紧跟着副驾驶坐上的人就推开车门下来,一边招手一边冲这边跑,嘴里喊着什么。m.166xs.cc
雷动还未反应过来,等人跑近了,才听到那一声“哥”。
身体反应比脑袋更快,几乎是下意识的,雷东川就停车下去,几步迎上去把人抱在了怀里。
白子慕跳得很高,手抱住他脖子,攀住了不放,笑着喊他:“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走这条路,肯定会来这儿找我!”
雷东川先是想看看他,但是很快就解开大衣,把人捂在怀里道:“冷不冷?”
白子慕从他怀里探出头,笑眯眯摇头:“不冷,你摸,我手心都是热的。”
白子慕本来要跟他去车上,但是刚过去,就看到副驾驶坐了一个脏兮兮的人,一时拧了眉头。
雷东川道:“我去你那边。”
白子慕道:“好,我们在后面挤一挤吧,人有点多。”
雷东川毫不在意,喊了后面的人过来开车,自己跟着白子慕去了那边车上。
白子慕搭乘的车是多杰开的,车子没有雷东川他们的好,但是胜在爱惜,十分整洁。后排座上原本就有一个人,还放了一些行李,白子慕他们上来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拥挤。
一旁的藏袍汉子刚想把行李抱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坐进来的那个高大男人把他们的汉胞朋友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膝盖上,双手圈住,跟抱小孩儿似的。
多杰好奇问道:“哎,你就是雷小川的哥哥?”
雷东川愣了下:“雷小川……”他念了一遍,又低头去看白子慕,在他耳边问了一句,见对方点头之后,自己也笑了,大方承认道:“对,我就是。”
“你叫啥?”
“雷东川。”
多杰竖起大拇指,咧嘴笑道:“一听名字就知道你们是亲兄弟呀!”
雷东川也笑了一声,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其他人身上,只专心看着白子慕,时不时低声跟他说话,询问这些天发生的事。
多杰在前面开车,接到人之后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他看不到后面的情况,还生怕气氛冷下来,笑着打趣道:“哎大雷,我跟你说,你这个弟弟对你可真好,你不知道他来了我们这里,条件高得很!吃东西吃一点点,睡觉枕头也要挑,还有谁的衣服脏了他都要说,车子不干净也不坐……你身上这么脏,他一点都不嫌弃你,真好啊!”
白子慕纠正他:“我哥身上不脏,这是灰尘。”
“你讲不讲道理,我上次摔了一跤,你离我三步远,还一直让我回去换衣服!”
“那不一样。”
雷东川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趁着车子颠簸间隙,装作不经意亲过怀里人的发顶。
白子慕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耳尖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