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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堂下一对‘新人’,偷偷和云尚仪换个眼色,两人明目张胆当着大家的面眉目传情,平安奴眼里惟有他的小阿圆,阿圆也渐渐知道对着平安奴笑,跟世间初开情窦的小儿女一样时不时闹个小别扭,无伤大雅,转眼就好。
可是,有一样很重要的事他们没办,单看阿圆紧拧着的眉峰,有经验的女官再扫一眼她的走姿,就能看得出来仍是处子之身。
不由自己轻喛一声,晋阳大长公主把心事藏得更深,和颜悦色说话:“你也别天天在跟本宫眼前尽孝,抽空到你阿娘那边去一趟,泰宁也说要置办席面请阿圆吃酒,什么时候去你们自个商议。”
尚坤抬起头答应一声,屋里人忍不住全都笑出声,郎君眉心一道红印记,自己坦然自若,瞧到别人眼里十分可笑。
晋阳大长公主也忍不住笑了,看孙儿一眼她就要笑一回,半早上的功夫笑得肚子疼。
做为真正的罪魁祸道,忆君努力把自己缩得没形不引人注意。呃,当时她也忘了印泥轻易洗不掉,就那么鬼使神差抹到他的眉心。偷偷看尚坤一眼,他抓起一块干果用力嚼,眉心红印跟着也在动,生龙活虎不像是害羞连门也不敢出的人。
侍女捧上新近的鲜桃、李子,尚坤使坏抓起一个桃子强塞到忆君的嘴里,差点磕下她一口的牙,趁着大长公主不注意,她偷偷狠拧一把他的腰。
对面的云尚仪看得真切,抿嘴偷笑,凑到大长公主身边指向下面那两个人,晋阳大长公主故意哼一声,重重的鼻音表示她不高兴。
尚坤先撇下阿圆,转头哄祖母,“反正闲着没事,咱们一起到我阿娘那边,吃酒热闹半天,赶晚再回来。”
晋阳大长公主闲得发慌,孙儿说什么就像合到她心里,听风就是雨,迭声吩咐女官备着出门。她使个眼色给云尚仪,对方会意,出去后打发一个心腹去东院挑几个女孩儿也跟着一同去。
事隔多年,郎君头一回喜欢上一个女孩,大家都转而联想到,他既然能收下一人,就能收下更多的美人,那有男人不爱色的。可云尚仪办差归办差,心里头却觉得悬。
不说郎君眼光好,阿圆确实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待人接物该谦卑该低头时不会摆高姿态,对着侍女们不摆架子却也不同她们亲近,小门户长大的人,也算正常。
云尚仪观察过好几次,那小女孩心气不低,憋着一股劲不愿低头认输,却也不争高攀比。要怎么说,是她合了郎君的眼缘。
外头车驾已经准备好,出门的东西也是时时常备着,转眼也是全齐了,东院几个女孩儿更是来如旋风,如花似玉般五六个女郎齐涌在眼前,看花人眼。
知道郎君耳朵好使,云尚仪打个手势,止住她们说话,转身带着人进到正堂内,施施然向大长公主引见:“公主,快瞧瞧咱们府里的美人们,个个生得水灵,白这么闷在府里可惜了,不如也带上一起过去,她们能见上世面,您老也有面子。”
大长公主看向这些女孩,忽地记起一回事,“上回平安奴要一个西番莲绣得好的人,本宫记得那个女孩长得有两分像阿圆,今天怎么没在。”
屋里的莺莺燕燕克制自己不去瞄郎君和他身边的佳人,听大长公主问起话,打头一个女郎出行回道:“回大长公主话,青萝病了,服过药在屋里躺着。”
听说人病了,大长公主没再说什么,再者她提起绣西蕃莲,平安奴眼皮都不带抬一下,专心致志逗他的阿圆。
这人啊,眼睛里住进一个人,就再也瞧不上旁的花花草草。
晋阳大长公主感慨,当年论相貌比不上尚召阳论,论才干却是超出他一大截的人也有许多,有多少人围在她身边打转,也不全是奔着她皇家公主的身份,不乏有真心对待一心求娶的俊郎君。她都不曾拿眼皮夹一下,所以说后来在尚召阳手里吃尽亏也是因果报应到身。
平安奴别的都好说,这倔脾气跟了她,更跟了尚召阳。不能让他眼里只有一个小阿圆,就是塞她也要往聆风院多派几个妙龄女郎,人多分散平安奴的注意力,没有专房专宠,以后娶正妻好行事。
祖母和母亲费尽心思往他院里塞人不是一年两年,多得尚坤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反而恶作剧心起想看阿圆捻醋吃味,也就任由祖母带上人一同出门,再到母亲这边府里。
长公主这边照例是定国公不在府里,她一个人也是闲来无事闷得慌,早起收到姑母派人送信说要过来闹半日,静安长公主忙忙乱乱,支使身边的宫人团团转,阖府上下比迎圣驾还要隆重。
尚大家奔出奔进,又要盯着外头的奴婢们办好差,又要给长公主梳头,帮着挑衣裳,主仆两个翻遍衣箱,最后定下一套茜色团绣牡丹高胸裙,又挑过半臂披帛,一一甄选首饰玉器,堪堪赶在大长公主一行人到府前装扮好。
静安长公主边带着人去门口相迎,又笑骂自己:“亲亲的娘亲儿子,他来一回竟比那神仙都要吃紧。养儿是债,本宫亏得只生了他们两个,若再有两个,这心还不得扯成八片。”
主子这样说,身边的人都要不着痕迹宽解:“公主,您这话才是说岔了,正是您生得少才个个都稀罕,若生得多,就变成他们来稀罕您。”
静安长公主解颐,伸手扶正头上的金钗,笑意温婉等着姑母的车驾到跟前,亲手扶下人,后面尚坤也带着忆君下车,过来向母亲请安。
“地上怪凉的,回屋再见礼。”静安长公主心疼儿子,止住他在院里的行礼的举动,伸手扶住人,也看到他眉心一抹腥红,站在原处笑着摇头,转身又搀住姑母,一行三个人走在前。
尚坤回头一望,阿圆一个人孤伶伶走在身后,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拉过她,也一同并排走着。
左边晋阳大长公主、静安长公主、尚坤下来就是忆君,她算是仓鼠队伍的最后一位,始终很小心落后半步。也只有半步,再多就要被尚坤带翻。
忆君真是很发愁尚坤这种明目张胆的宠法,弄得人尽皆知。两位公主现在能容下她,不代表她们将来会容下她。尚坤总会娶正妻,念头在心底浮起,忆君又后悔冒冒失失对那人生出好感。
阿圆情绪变得低沉,尚坤不解,刚才在车上还好好的,闹着想出城玩两天,这怎么转眼就蔫了。静安长公主好几次和儿子说话,他都心不在焉随口应承,眼睛盯着阿圆打转。
那边静安长公主颇为无奈放下手里一幅画像,看向姑母,姑侄两个同一个心思,都不想尚坤只围着阿圆转,打算给他身边塞人。
儿子不理她,静安长公主拿着画像给姑母看,“阿娘,这就是七姑母的六孙女,小字惠心,四月里刚满十五,您觉得如何?”
晋阳大长公主扫一眼画像,皱一下眉头:“光看画像也瞧不出什么,人心隔肚皮,处了几十年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外人那里知道她到底是真贤淑还是假知礼。”
静安长公主也不避讳,拿起茶盏抿口水润喉,温语道:“安城姑母下个月底要来上京,打算住上一年半载,和几个老姐妹并家里的人亲近亲近。”
安城是洛阳城这位老七公主的封号,她夫家姓袁,也是大周的名门望族之一,不过近年来也是有衰落的趋势。
晋阳大长公主更敏锐一些,信手把画像放到一边不当回事,“安城是想攀交情给袁家讨好处罢,她要来咱们不拦着,亲事等见了人再定夺。”
静安长公主颔首应下,等她回头看向旁边,彻底无语,儿子什么时候带着人出了屋子,准是又哄他的小阿圆去了。
她更坚定尽早定下儿媳妇的人选,实在不行,把人先接到自己府里,让两人多碰面,婚前结下情谊。
尚家人生就一根筋,幽禁在国公府里的公公就是前例,一辈子念着他那个第一美人前未婚妻,执念成狂。柳嫣然那么个草包赝品,在他眼中都当成宝,心念念要许给坤儿。
真是,拿她的儿子偿旧情还心愿,静安长公主心内忿忿不平,却不敢在姑母面前提一句不快的话头。她也知道,姑母也是这样固执恋着一个人,一辈子不改心意,即使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但绝不许别人说一句公公的坏话。
都叫什么事!感慨归感慨,乘着尚坤不在,静安长公主命人领进来十来个绝色女郎,请姑母过目掌眼。
“都好,本宫先带过去五个,你看着随便挑几个。”只粗略一扫,晋阳大长公主就发下话,说实话,平安奴能不能瞧得上还在两说,用不着太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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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尚坤带到外面赏景,忆君很快忘记了刚才心里的不痛快,跟着他四处闲逛,听尚坤低下头问道:“你猜阿娘她们在说什么?”
忆君摇一下头,低头掐片绿叶拿在手里玩。
尚坤本来想直说母亲在操心他的妻子人选,见到阿圆委屈的小模样,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变成,“她们在夸我的小阿圆乖巧懂事。”
“骗人”,忆君轻嗔一句,往前走出好几步,没听到身后有人跟来,她回首尚坤站在原处若有所思,沉静安适,不大像他往日作风。
袁家,不是曾想把孙女嫁给裕王,怎么又想起来攀附尚氏。
“郎君,我想去看鱼。”忆君小声叫他。
尚坤抬脚,一把抱起人,大步走向湖边,嘻笑道:“阿娘这里的鱼也是不能吃。”
忆君就知道,在青峰岭别院和子君之间开玩笑的话全被尚坤听去,他还听了什么?
“你说大长公主府太富贵,亮瞎了狗眼。”尚坤坏笑,小狗就在他怀里,他倒要看她怎么瞎了眼。
忆君暗恨,小拳手捶向他胸膛,她也要生出顺风耳千里眼,太气人,在他面前完全没有*。
尚坤俯耳低语,“阿圆,你给我生个儿子天生耳聪。”
“女儿不成吗?”忆君傻傻问一句,她其实想问尚家的女儿有没有这项怪异遗传。
尚坤大笑,索性把阿圆放到地上,“女儿也成,只要是你生的,我就当成宝。”
讨厌,谁和他说这些了,忆君气呼呼自己走开,她才不生,庶出总归是庶出,打上烙印一辈子都去不掉。
环绕绿树花草中,尚坤心旷神怡,他知道阿圆想问什么,尚家只有男丁继承耳灵这一特性,历来从没出现过那个女儿也生就顺风耳。
轻风吹动黛青色袍角,一缕发丝定是刚才被阿圆弄乱,也半垂在耳边,他面上带笑聆听阿圆在院子里的轻盈脚步声,静静等她玩够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