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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仅有一面之缘,当时匆匆一瞥,忆君绝对记性犹新,柳嫣然那样倾国倾城色在脑海浮现多次,再次相逢,不由感叹一句她变化可真不小!
驷马高大,齐头并肩,毛色油亮,雕着牡丹花开的香车四角悬挂着金铃,远在长街那头就能听见发出悦耳的铃铛声,叮铃、叮铃……
石榴红纱帘挑起一角,露出半张美艳无双面庞,柳嫣然姿态娴雅坐在车内,浑身上下笼罩着不合时宜的死气沉沉和呆滞,寒霜侵过娇花,她默然承受。
惟有在见到尚坤时,凤目流转闪现异彩,也只是瞬间绽放,她迅速收回目光归于平静。
车外尚坤和裕王不咸不淡客套几句,两拔人错开奔向各自的目的地,两辆香车擦肩而过,柳嫣然偏头瞧向忆君,眉尖轻颦透着幽怨和恨意。那边车里男子轻声调笑,她垂下螓首,柔声应答一句,然后便是裕王放肆的大笑声,百米开外都能听见。
“夫人,到地方了,该是下车。”阿苒小声提醒打断忆君的思绪,她轻声哦一下,扶着尚坤的手下车,跟他说了一句我进去了,浸在他的目光中带着随从进到罗家。
罗家大门外两排兵士堵得密不透风,闻讯前来观景的闲人伸长脖子专门来看武英侯的新宠,却只瞧见佳人的一抹亮丽裙角,前拥后簇着上百号人,再想多看一眼,大门口剩下目若寒星的俊郎君,众人心里发怵,推搡着倒退了三五步腾出一片空地。
高墙外的闲碎言语随风传到忆君耳中,她边走问杏儿,“门外每天都有这么多人?那还了得,叫阿娘如何安心养病。”
杏儿嘴快,叽叽喳喳道:“也不是,都是因为姑娘今天要来,厨房里的王婆子出去釆买多嘴了一句,传到好事人的耳朵里,他们才赶来凑热闹。”
“罚王婆子两个月的月钱,若有再犯,让她另拣高枝,罗家不能容她嘴长说三道四。”
忆君微微有一点生气,如今不比以前,她在青鱼巷里的岁月,不怕别人把底细翻遍,至多也就是冯姨妈生出歪心,哄着她吃下不干净的东西生出疹子。
世上用心不良的人颇多,那些人盯着她,更为盯着尚坤,还有子君在边城,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倒霉的先是罗家和子君。多一份小心也是多一重安全,防患于未然。
杏儿微吐了下舌头,狂点头说她明白了。
忆君先饶过几个丫头和婆子们,她有备而来,领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能干人引荐给罗大婶。
“阿娘,这位是沈家阿姐。云尚仪特地挑中的人,原先两人一起在宫里当职,后来她到年龄放出去,出嫁做人妇。不巧沈家阿姐时运不济,夫君服兵役一去再没见人影,她膝下又无儿女,想找个人家主事混个心。云尚仪清楚老姐妹的本事,跟女儿推荐过几回,以后就留在你身边帮咱们管着家。”
听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又经过云尚仪引荐,罗大婶哪有不应下的理,当即命杏儿拿出帐册钥匙等交到沈氏手里,笑语:“我躺在床上动不了,院里那个几猴儿翻了天胡折腾,正想寻个能干人收拾平整她们,只管放开手脚,把府里的事理顺,我还要重谢。”
那沈氏中等身材,俏丽消瘦,立在当地施然大方不卑不亢。
她从夫家脱身出来,只顶着娘家的姓氏行走,在家看兄嫂和弟妹的眼色无数,早不耐烦。又是寡妇之身,再嫁时不是无用的鳏夫就是拖儿带女的寻常男子,想到以后的琐碎事,万分不肯再嫁。
恰好忆君托了云尚仪想为罗家聘个得力的管事婆子,云尚仪推荐她来,只说是郎君身边的新宠,伺候好了大家都有好处。
沈氏得信后收拾包袱出家门,进到罗家即知道自己的职责,并不推辞,接过帐册等物,由杏儿领着去熟悉家中诸事。
屋里只剩母女两人,忆君说话不再绷着,从食盒里拿出糕点掂起一块放到罗大婶嘴中,看着人吃下,又细问她伤势如何,能否下地行走。
“好好好,一切都好,你就放心罢。”罗大婶报喜不报忧,女儿难得回来一趟,添堵增愁的话半句也无。
再者眼下她确实也没有可发愁的地方,过着使奴唤婢穿金戴银的生活,腿上的伤势也恢复得不错,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够日子就是。
罗大婶问得最多的还是小侯爷待女儿如何,市井街坊全传着尚家在挑选次媳,京中的贵女打破头想挤进初选的名单。正室进门就在眼前,女儿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
“府里才有话头,还没有准信。”忆君淡淡答道,她总不能成天追到尚坤身后要承诺和保证,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她还爱着他一天,绝不会将自己的爱人拱手让出。
见女儿有心事,罗大婶拉着忆君的手轻叹一记,“阿圆,凡事量力而行,再不济还有我和你阿兄。甭怕,不管你将来走到那一步,你阿兄拼尽力也要把你接住。”
忆君轻点一下头,想起另外一件事又叮咛道:“冯家姨妈可再来闹过,偌若真的上门来,阿娘要记得别再理会她。说句不好听的,她们一家能平平安安从京城脱身,还是郎君看在我的薄面上。他那个人不是心慈手软的主,手下留情的事只做一回绝再二次。”
个中道理罗大婶都晓得,经历诸多事后对胞姐也是彻底死了心,心底曾有不忿的怨恨也都慢慢想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胞姐一心为一双儿女筹划,她也是,也要为自己的两个骨肉谋利,至少不要拖他们后腿。
她摔倒腿,阿姐也被人敲断腿,两下清了,互不相欠。
母女两个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闲话,晌午时分阿苒回说郎君来接夫人回府,人已进了后院,往内室走来。
罗大婶唬得手足无措,寻梳子抿头,又检查自己身上的衣裳,吩咐丫头们开窗透气。她卧病在床,屋里气味浑浊,自个的女儿不嫌弃,如何能见得了外客。
尚坤的行事率性随心所欲,忆君不惯也要习惯,她止住罗大婶慌乱的举动,出屋到台阶下迎接人。
隔着老远,他笑意璨然,露出几颗银牙炫耀,快走几步到她面前,执手相看目光贪婪,活似八百年没见面。
“郎君”,忆君甜甜来一句,拉着人进屋,罗大婶僵着笑脸生硬喊一下小侯爷,靠在床头额上渗出汗。
尚坤罕见的和善了一回,腾出一只手示意,“十七姑不必多礼,腿上伤势长得如何?明日让府里的几个大夫再跑一趟,天凉临近立冬,须换方子调养,以免落下逢雨变天腿痛的病根。”
罗大婶眼睛里泛出泪花,惟有点头。
那边丫头们上了茶,可尚坤没有落座的动向,他行事又不能和常人比较,忆君开口,“阿娘,我这就和郎君回府去。你放宽心只管养好身子,得空了我会再来。”
她手里使劲捏一下尚坤,他会意补充一句,“正是,以后多得是时间,隔几日让阿圆出来陪着十七姑说话。天也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说着带着人走出屋子,往外院马车前行去。
忆君临走时留下一个明媚的笑意,罗大婶目送他们走远,轻拍胸口松气,心里一块大石落地。
百闻不如一见,总听别人说小侯爷如何宠着阿圆,她心里将信将疑,今天可是真真切切两人都在她面前亮个相。阿圆对着小侯爷说话毫无避讳,再不说两人之间的情意满得溢出来,世人皆知。
这就好!屋外霞光红透半边天,罗大婶盼着阿圆的将来也是这样的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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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火烧云!”忆君真的是太没见识,几片云彩也让她兴致大发,从尚坤怀里挣扎出来,指着天边的红云落日让他看。
尚坤把人捞到怀里,心道小傻瓜,好歹要有点出息,两片破云彩乐成这个样子。是她眼光太低,还是自己的眼光不好,挑中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他心里想什么,嘴里埋呔道:“傻瓜!”
忆君不乐意,扭着脖子和尚坤理论,两人从罗家大门口吵到大长公主府前,其间红脸无数次。
呃,不是吵架脸红,而是那匹狼摆明了要非礼人。
忆君捂着嘴角推开他,拿帕子拭过一看,一滴殷红染在玉色锦帕角。又被他给咬破嘴,好几天出不了门没法见外人。
她气急败坏,尚坤更加得意,搂着人小意温存,连声赔不是:“让我看一眼,可是要紧?”看过之后,带着笑意劝她,“不要紧,回去抹点生肌膏,两天准能好。”
“等好了,你再咬是罢。”忆君按着嘴角气那人胡来。
这个么真说到尚坤的心坎里,他不仅想咬一口,更想把她都吞到肚里。
色狼,忆群腹诽一句,恰好车停下,两人停止打闹,下了准备去向大长公主请安,府里女官却说大长公主还在西边府里,至今没回来。
这个时候,尚坤也纳闷,祖母年事已高,甚少出门交际,即使是到阿娘府里用饭,从没超过两三个时辰。从早起到现在一整天的功夫,难道说那边府里出了事?
不等他相问,女官一五一十讲出今日长公主府中发生的事。袁家两位嫡女发生口角,六娘把堂妹推到蔷薇花丛里,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别的伤好说,七娘脸颊上被花枝剜出一道深痕,再好的医术和膏医也无济于事,铁定要破相。
尚坤黑了脸,好心情瞬间变坏。那袁六娘还在府里住过几日,成天和阿圆低头不见抬头见,笑口常开装模作样。想到曾经把阿圆置身于险处,他心中燃起怒火,更是想起当日在酒楼袁六娘临去的一句狠话。
气袁氏欺瞒祖母,又跑到阿娘的地盘搅事生非。
“你先回屋,我到西边府里去接祖母。”尚坤甩下话,头一回没亲自送忆君回院子,骑上紫骅骝倒转马头人已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