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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照从渡口几乎是落荒而逃,胡乱地在路上跑了不知道多久,才精疲力尽地半跪在地上。她脑袋昏昏沉沉的,那种莫名的心颤与隐隐的恐惧使得她浑身发冷,倒像是被鬼吓着了。
她用剑支撑着自己半跪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深呼吸了几次,惊惧的状态才逐渐消下去。
昏沉的天空中飞过一只鸟,沈霜照眨了眨眼,失魂落魄地往城中走去。最近棘手的事情一件件冒出来,自己的生活已经快成一锅糊粥了。比如今天,说是出来找彩儿的,可是一点下落都没有;而陆清容,自己也没有如愿见到她。
越想越气馁,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沈霜照游魂似地走着,渐渐地又走入街上热闹的人流中。路过之前买面具的摊贩处,她情难自持地又落入回忆里。
眼前层层叠叠的都是陆清容的身影。几年前她们针锋相对时的上元节晚上,陆清容冷漠又倨傲的背影;昨日闹市中,那个自己奋力追逐却又始终不肯为自己停留的身影……沈霜照心里满满的失落,又想起彩儿的失踪,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要落下……
她用衣袖拭了拭潮湿的眼角,再次抬头时看到一抹身影朝自己瞥了一眼,而后转身跑了。沈霜照揉了揉眼睛,那不是……
来不及继续伤感,沈霜照便快速追了上去。那人发现她后,越走越快,刻意往偏巷子里躲去。
沈霜照心急如焚,这次决不能再跟丢了。她一心跟着那人,最后那人却不见了。沈霜照望了望四周,连她都不知这是在哪儿。她向前走去,除了像迷宫一样的拐角,其他什么都没了,包括那诡谲的身影。
沈霜照提高了警惕,抽出剑举在身前,然后一步步向前走。
“啪!”猝不及防地从她身后飞出一颗珠子击在墙上,沈霜照转过身,还未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就将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陆清容用两指夹住沈霜照的剑尖,不动声色地将那银光闪闪的剑从自己脖子上挪开,她望向沈霜照,面纱下的唇角习惯性地扬起:“怎么,才几日不见就变得这么凶?”
沈霜照睁圆了眼睛凝视着她,却一直保持着缄默,连呼吸的幅度都小了许多。
“连我你都要杀吗?”陆清容挑眉,就这么落落然地站在那里。
沈霜照握着剑的手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她咬住下唇,眼泪在眼眶里酝酿了许久。任由陆清容堂而皇之地占据自己所有的视线。
“看来我的出现并不受某些人的欢迎。”陆清容启唇,清冷的声音如旧,将那人的一举一动都滴水不漏地收入眼中。
“哐当……”手再也没有力气去握手中的利器,沈霜照向前倾去,几乎是倒入陆清容的怀中。
陆清容抱住她,方才刻意伪装出来的悠然心情顷刻间都化为了云烟。她垂下眼,却是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沈霜照死死地抱住她,贪婪地嗅着她的味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那颗因极度思念而干涸的心重新活过来:“你跑去哪里了……”
委屈又磕巴的声音在陆清容耳边回旋,怀里的人泪珠顺着脸颊流下,逐渐蔓延到她的肩头,然后再狠狠地渗透进她的心里。陆清容抱着怀里温软的人,心顿时融化成一池春水,她轻轻抚着沈霜照因抽泣而抖动的背:“找不到我,霜儿怕了?”
沈霜照不作声,只是负气地将头更深地埋在她的颈窝处。
陆清容幽幽地叹气,自此她们之间开诚布公后,霜儿当初倔强冷淡的样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如今啊,倒是越来越像只恃宠而骄的猫了。除了和她弄脾气,剩下的就只是撒娇了。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可好?”陆清容望了望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那你别跑。”沈霜照搂紧她的腰,像块融化的糖一般无赖地粘在她身上。
陆清容点头:“你是这水澜城的小主人,我哪里还逃得出你的手掌心。”其实是这小丫头抱她抱得太紧,让她喘气都不顺畅了。
说到此事,沈霜照倒是立刻离开了她的怀抱,但双手依旧搂着她的脖子,然后步步紧逼将她抵到墙上。
“你这是作甚?”陆清容也不恼,任由她摆布。低眉顺眼的满是笑意,瞧她的目光更是温柔得不得了。
沈霜照扁着嘴,而后一把扯下她的面纱,气势颇为嚣张:“在我面前可不许戴这个。”
“天底下也只有你可以这般作弄我的面纱了。”
沈霜照听了脸颊泛红,语气又温柔许多:“我只是想好好瞧瞧你。”
陆清容目光温柔如水,弯起的红唇更是诱人,她虽不言语,却将自己的魅惑施展得淋漓尽致。沈霜照喉间一动,只觉口干舌燥,自己又被这眼前的妖精摄了心魄。
就在空气都变得黏腻暧昧之时,在暗处的幻红终究是受不了沈霜照如此“轻薄”她家小姐。
“都快下雨了,还走不走啊?!”
沈霜照一惊,显然忘了或者说根本没想到这里还有他人的存在。她从陆清容身前立刻退居到了她的身侧,倔强地扭着头不去看幻红。原来刚才幻红的出现就是为了引她来见陆清容。
幻红噘着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也不知沈霜照是有何本事,能将她家高高在上的主子“驯服”成现在这样好脾气。
“走吧。”陆清容整了整衣衫,随即向前走去。
沈霜照脸上泪迹未干,睫毛上沾了亮晶晶的泪珠,她捡起自己的剑收入剑鞘中,小跑着跟上陆清容。
陆清容蓦然驻足,回首望她,眼眸中唯有温婉与笑意。
沈霜照怔住,只觉得这回环诡异的巷子都可爱了起来。她走过去,握住那人的手,并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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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处宅邸,幻红叩了叩门,开门的是麒麟。
几人入内,沈霜照只觉得当前的宅邸有些熟悉,直到她看见姜大人时才恍然大悟。
“姜……姜大人?”
姜大人以前也是水澜城的忠臣之一,早些年前,沈霜照常能见他在主殿与沈婉蓉议事;近些年倒是未见他了。向来应是他上了年纪,告老在家赋闲了。
“卑职见过少主。”
沈霜照以为她是向陆清容打招呼,又回过头去看陆清容。
陆清容扬首,看出她的意思,只道:“她是在向你行礼。”
“这……”沈霜照捏紧拳头,心中隐隐地不安起来。
“也罢,你随我来。”陆清容知道一时难以解释,便拉着她的手进了里边的一间房。
关上房门,沈霜照讷讷地站在门边。陆清容看着她,不由蹙了蹙眉:“过来。”
沈霜照欲言又止,幽黑的眸子只是沉静地望着陆清容。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陆清容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手指将她的几丝头发拨到而后,“告诉我。”
沈霜照倒不是闹别扭,只是心里被太多疑惑困住,直言道:“我虽不在乎你是仇家的女儿,可我也非什么善欺之人。你若是想与我城臣子暗中勾结,意图对水澜城的城民不利,我……”
陆清容停下动作,杏眸深不可测,连带着声音都凉薄了几分:“你要如何?”
“我……”沈霜照的指甲戳着掌心生疼,“我就杀了那些乱臣贼子!”
“那我呢?”陆清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在倾听一件颇为有趣的事,“霜儿要如何对我?”
门外天色越发昏暗,沈霜照抬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感到一股气息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陆清容吻住她的唇,小舌由浅入深,一点一点地侵入。
沈霜照受不了久违的亲密,仅是陆清容的一个吻就让她的身子都软了,步步后退,最后她的背抵着门,任由陆清容在她口中兴风作浪。
陆清容的吻时轻时重,拿捏得十分到位。沈霜照抱着她,身上的力气全被她夺了去,除了一味地接受与沉沦,她再也生不出一点要将陆清容推开的意念和力气。
屋外的大雨顷刻而至,偌大的雨声拍打着屋檐,也掩盖了房间里暧昧又缠绵的呻/吟声。
“唔……”沈霜照喘着气,说不出一个字。
陆清容的手如藤蔓一般缠上她的手臂,最后抓住她的双手与她十指紧扣:“霜儿还未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沈霜照倚在她怀中,虽然力气尽失,可仍是认真地想了一下她的问题:“你若背弃我,我就将你关起来。”
“关起来?”陆清容只当她是开玩笑,又顺着她的话道,“可是要折磨我?”
“自然。”沈霜照与她四目相对,仿佛此刻陆清容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般,眼里冷漠到近乎绝情,“日日夜夜地折磨你。”
陆清容点点她的鼻尖:“只怕你舍不得。”
“莫要再做这种假设了。”沈霜照垂下眸,仅是试想了一下陆清容背弃她的情景,她就心如刀绞,又气又恨,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房间内在此刻静默,唯有外边儿的雨声清晰可闻。
“好。”陆清容握紧她的手,“不让霜儿难过。我若是哪天得罪了你,你肆意惩罚我便是。”
沈霜照抬头,脸色恢复如常:“那你说,你与那姜大人,究竟是不是……”
陆清容放开她的手,转身独自向里面走去,声音很轻:“不是。他是我外公。”
“什么?”沈霜照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母亲原本是这水澜城的人,后来她与我父亲成了亲,就随他去了沙海。”陆清容平静地回答她,“之后三城分裂,自然而然便与这边的亲人断了联系。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勾结臣子乱你朝政。”
“那我再问你……”沈霜照坐到她面前,“你对我可是真心实意?还是说……”后面的话沈霜照没再说下去,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好些天。
陆清容迎上她的目光,未有一丝逃避与狡猾的周旋,只道:“霜儿,我对你如何不是仅凭我的一面之词就能断定的。你有眼睛,你有耳朵,更重要的是你还有心。这些所感受到的东西远比我的一句话来得真实。这个问题,我想你比我更有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