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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与老四一起用了晚膳后,老四便去了李氏的浮碧阁。耿宁儿想着白日里容凝告知她的事情,而辗转难眠。回想起,当初春闱之时,她对完颜氏的将计就计,使得她落得个自生自灭的下场,心里虽然未有同情,却也不免有些郁愤。虽说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但这摆在眼前的事实,也再次为耿宁儿敲了个警钟,爱新觉罗氏男人的情与爱不过就是一场梦,梦终是有醒来的那一刻,而被迫从梦中醒来,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她有何尝不懂得?到头来不过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罢了。她要做的,就只有尽心尽力的为自己的孩儿铺好一条康庄大道,为耿家的繁荣筹谋!
漆黑的深夜一弯新月独自悬于空中,此时正值丑时,也正是人们呼呼大睡之时。侧卧在拔步床上夜难安寝的人,并不知这便是那暴风雨来临前的黎明时刻,一场即将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血雨腥风即将到来。
长廊内的两条黑影在朦胧的月光照射下时隐时现。
“为何迟迟不动手?”问话之人虽想尽力掩饰自己,但情绪仍是通过焦躁的语气暴露了出来。
“福晋那边传了话,玉琼居那边的不能有任何差池……所以,我……”
“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福晋那是不方便,因着王爷的话在那儿摆着呢。你以为福晋她当真想让玉琼居那边的稳稳当当的啊?要知晓,如今耿宁儿这般的受宠,又怀上了,王爷都快把她当成心尖尖儿了,涵碧阁那边的当真能那么痛快的帮她保胎?”
“可是,要是耿宁儿真的出点子幺蛾子,福晋那边也势必是消停不了的。福晋又岂会不明白这个中的道理?”
“就算是受点子委屈,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总比往后个儿让耿贱人骑在我们头上,处处瞧着人家的脸色过活好。”纤白的玉指使劲的戳着身前的人,“就你这畏首畏尾的性子,怪不得最先入得府,却怎么着也得不到王爷宠,甭说王爷了,就连我,都瞧着乏味至极。”
背朝月光的削瘦身影,随着前人的动作身体一晃一晃的,身侧的两手紧紧的攥成了拳,怕是就连那指甲也要嵌入肉里了。“我,我不能再这么贸然出手了,上次二阿哥的事情,怕是早就让人生了疑。若是,要我动手,福晋必得承诺于我,若是往后出了何纰漏,她得保着我。”
“你!”朦胧月色下,并不能看的十分的真切,只是隐约瞧得纤白玉手一扬,紧随着的便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啪’
“愚昧无知!你可知晓?如今我可是福晋跟前的红人,福晋的意思我又岂会不知晓?你若是为福晋尽了这份心,她定会放在心里,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再说,我们同一条船上的人,自是要相互照应的,你就好好的把心装在肚子里,放心的做就是了。”
削瘦的人影还是有些犹豫,不由得的再次提出了疑虑,“可,可是……”,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就给人先抢了去。
“可怜的大阿哥,想必福晋日日都惦念着吧……”
“你、你,我,我去就是了。不过你总要容我几日准备准备。”
“行了,回吧。”纤白玉手随意的摆了两下,“哼,我就给你三五日,若是到时,玉琼居那边的还没有任何动静,你且去福晋那里辩解吧。”
“……”
微茫的月色下,纤白玉手的主人一直目视着那削瘦的身形消失在长廊的尽头,黑白分明的杏核大眼,此刻竟蒙上了些许的血色,纯真的面庞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那一脸极尽扭曲的笑颜。
拂晓之时,浅青色的天空上还镶着稀稀落落的残星,涵碧阁的院落就有了动静。
“福晋,还是奴婢来淘着米,您就在一旁歇着吧。”紫菁站在乌喇那拉氏莲慧的身侧,伸手想要将莲慧手里的钵子截过来,莲慧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插手,躬身将那淘米的水篦了出去,直起身又向钵子内舀了一瓢水,仔细的揉搓着钵子里的小米。
“福晋……,还是奴婢来吧,虽说夏日了,可这天朝的水也是凉的很,您的身子本就沾不得凉的。”
见紫菁的手向着自己身前的钵子去了,莲慧才忙出了声:“为王爷亲自做早膳是我每日必修的功课,你不必拦着,我也早就惯着了。”
“奴婢就是每日瞧着你这般为着王爷,王爷他却这般不懂怜惜,奴婢,奴婢心疼啊。”
“好了,好了,我知晓。”一面将钵子里的小米倒入砂锅,莲慧一面敏捷的从瓮潭中捞出跟儿酸黄瓜来放到案板上,快速的切了起来,“今个儿你就与她去,好生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全向我回禀。”
“是,奴婢记下了。”紫菁麻利儿的帮莲慧递了碟子,“福晋,您派奴婢过去能行?奴婢是您的大丫鬟,她又岂会不防着我?”
“你过去不仅是监视她,还要给我盯着点儿其他人,她这胎可是我担着呢,我不能让胎在没落地前有什么差池,这府里虽说人就那么几个,可各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儿,若是她那胎没了,我自是也难逃王爷的责难。你过去,我放心,毕竟是从小就跟着我的。”乌喇那拉氏不慌不忙的将切好的黄瓜条摆了盘,接过紫菁递来的帕子抹了抹手,“什么是时辰了?”
“回福晋的话,寅时二刻了,王爷定是起了身,奴婢这就去给苏培盛传话去。”
“去吧。”
“是。”
紫菁前脚刚踏入李淑翠的浮碧阁,胤禛也正从堂屋出来,深邃的黑瞳瞟了一眼门旁的人,便径直的穿了过去向着涵碧阁的方向走去。不管夜里他宿在哪一个院儿里,但这每日的早膳,他从来都是在涵碧阁用的,这也是他对她的一种态度。
‘吱呀’
“格格,该起身了,卯时了。”
一夜未合眼,天明之时才刚刚有了睡意,耿宁儿是十分的不想起,可一想到现如今自己的处境,已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又何必让人给按一个恃宠生娇的帽子呢?再者说,老四不就是喜欢自己懂事?挣扎了下,耿宁儿还是缓缓的坐起了身,下了地由着墨玉为自己着衣。
“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
瞧着给自己行礼的耿宁儿,一身草绿色的长袍搭着鹅黄的坎肩儿,隆圆的小腹,素白的小脸儿上略施了些胭脂,莲慧的心有些抽痛,扬了扬手道:“起吧,身子不便无须多礼。”
缓缓的起了身,耿宁儿坐到了李淑翠的右侧,玩起了自己的帕子。
莲慧环视了下屋内的众人,目光与钮祜禄君柔短暂的接触了下,便端起了小桌上的茶杯,抿了起来。钮祜禄君柔见状,抬手拭了拭娇嫩的粉唇,“宁儿,瞧你这肚子怕是近六个月了吧,要是有何不方便的,可别跟我客气呀。”
这是准备着唱哪一出戏?哈,不管是哪一出,既然人家先出招了,咱也不能不接着是不是,要不然这戏不就没得唱了?调整面部肌群,耿宁儿露出了比以往更加温婉的笑容,“到底是自家姐妹,你这般为我操心,我真真的欢喜,只是就凭我们这样的身份又岂敢在嫡福晋、侧福晋面前言苦言累?岂可这般不谙世事呢?你说可是,君柔?”
耿宁儿这一连消带打,让钮祜禄君柔那副纯真的面具都要挂不住了,死死的扣着身下的椅子,“瞧宁儿你说的,嫡福晋这般宽厚仁慈之人,又岂会与你计较这般小事儿?”
听着耿宁儿和钮祜禄君柔你一来我一往的言语,瞟过李氏那一脸等着好戏与宋氏的满脸的木色,乌喇那拉氏莲慧幽幽的开了口,道:“钮祜禄妹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紫菁,打今个儿起,你就去玉琼居伺候着吧。”侧首看向耿宁儿,又道:“耿妹妹,紫菁也是自小跟着我的,当年我生养大阿哥之时,她也在身边伺候着,就让她去你那儿伺候着。”
微蹙娥眉,耿宁儿心中暗忖,怪不得钮祜禄君柔今个儿关心起自个儿的肚子来了,原是唱的这一出啊。耿宁儿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神色,微扬下颌,轻声道:“这怎么使得?紫菁姑娘可是嫡福晋您的贴身丫头,妾身哪有那种福分啊,这不是折煞了妾身?万万不可,妾身不过是一个位卑的侍妾,嫡福晋您宅心仁厚容许墨玉进府伺候妾身,已是天大的恩泽了,妾身又岂敢在奢求?”
“呦,想我和宋妹妹也不曾有这般的好福气啊,嫡福晋这般照拂你,你又何必推辞呢?耿妹妹你真是有‘福分’啊。”李氏抿着唇,一脸的灿笑,更是不忘掺进一脚来。
端坐于软榻上,莲慧转了转腕上的玉镯,“你这肚子王爷是亲自叮嘱了的,我也是想你头胎,找个有经验的丫头伺候着,我也能安生些,行了,你也别推辞了,我也乏了,你们且退下吧。”
“妾身,告退。”
“妾身,告退……”耿宁儿不情愿的俯了身行礼,退出了涵碧阁的堂屋。
才出堂屋,钮祜禄君柔便快步移到耿宁儿的身旁,一副得意的摸样,“宁儿,你这肚子可是真真的金贵啊,王爷和嫡福晋可都是盼着呢,可千万可别出什么差池才好。”
本就因着方才乌喇那拉氏硬在自己身边插了个眼线而满心愤懑的耿宁儿,又听着了钮祜禄君柔这一番讥讽意味浓重的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抬睑瞧了一眼钮祜禄君柔,扯出一抹绚烂笑容,扬起下巴,冷哼道,“劳君柔你费心了,我这身子自然是金贵的”倾身贴在她的耳旁,小声道:“难道你不知晓母凭子贵?你何时才能有这等福气呢?”
“你!”
瞧着被自己气的一脸茄紫色的钮祜禄君柔,耿宁儿心中的郁结算是稍稍的纾解了一些,“墨玉,我们走。”搭扶着墨玉的手正要离去之时,突来的声响阻挡了她们的去路。
“奴婢来服侍耿格格。”
不知何时从堂屋出来的紫菁主动踱到耿宁儿的身侧,一个使劲儿就把原本站在耿宁儿身边的墨玉给撞了出去。
看到身旁的紫菁,方才刚平缓的郁气,这会儿又都尽数回了,霎时,耿宁儿就觉着脑袋突突疼。
看来如今这最大的问题便是身旁的这个细作了吧!哎,耿宁儿心中叹了一年份的气后,终是迈开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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