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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千里自然是没有了,只有一帮如惊弓之鸟般的护卫们依旧在谨防林如烟口中的“闯入的贼子”。
阖府寻遍,皆不见那三人的身影,而后发现了被打晕在墙角的守卫。
“将军,莫不是贼子掳走了夫人?”
陆离脸色微变,看了眼晕倒在地的守卫,“人还没走远,速追!”
众人应诺。
陆离却未动,转身去看那火烧之处,不知是不是心绪已经被别的事占住了,他觉得刚才那通天的火势似乎已经小了不少,只是那火焰一跳一跳的,跳的人心中极度郁结难耐。
此时陆习润赶了过来,还带着一个白须长垂的老大夫,便就是陆离说的浪里桥下的那位。
陆离似乎对那老大夫很是恭敬,看到他来立马收起了情绪,拱手作揖,道:“辛苦言老先生。”
那老大夫明明已经鬓发全白,然面上却老色不重,让人猜不出年纪来,不过做派倒是极是大气,见陆离如此竟然含笑欣然应下了,普天之下能受得起陆离此礼的也不在多数,更何况此人还在朝堂之外,却不知究竟是何身份……
陆习润凝眉暗自揣度,而且从浪里桥到将军府路程不算短,即便是乘坐马车而来,却也为了赶速度而一路颠簸,而且马车在将军府外便停了马车,从府门口到此处也是急急而来,便是他也有些气息不稳,可是这老大夫却是半点大喘也无,面上依旧如他去寻他时一般从容,此人定然也是有功夫的,而且功夫还不浅,如此,此人定然不仅仅是个寻常大夫这么简单。
伤者不在,医者自然无可医,陆离便只能先安排那言大夫歇息,那老大夫却是抚须摇头而笑,归矣归矣,如此言道,而后往来时的路而去。
看着那头簪白发却丝毫未佝偻的背影淡然离去,陆离竟也不由随之平复了下来,忽而心中一凝,将方才下头所报从头至尾又重新理了一遍,理出来的东西连自己也吃了一惊——姚千里并不是被贼人掳走,根本是段引臣与林如烟两人合谋带出府去的!
若不是先前乱了心神他早就该看出来,不过眼下却也没功夫再去管自己的失常处,其实细想段引臣这样做也无可厚非,都城于姚千里来说,的确是虎穴龙潭,而且有林群芳在,此处还是个伤心地,可是,出了这将军府,岂不更是……便是段引臣自有人脉,又岂能敌得过那群群恶狼扑食而上?
想至此陆离的脸色愈加阴郁,转身冲陆习润道:“都城的大小医馆,每处皆派两人坐守,不封门,只坐守。”
封人店门那是扰民,即便将军府“屡次”遇袭,在皇帝那边有充分说辞,可俗话说今日不知明日事,今日名正言顺的事情,保不准哪天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把柄,这朝堂本就是瞬息万变,一朝荣辱。陆离速来做事严谨,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陆离此夜无眠,不谈,却说那潜逃的三人。
段引臣自也知道将军府那边估计很快就要来追,也不敢停歇,一路紧赶,终在被赶上之前到得了一个落脚处,三人才得以歇息。
姚千里是伤者,且是重伤,自然少不了医药,怕第二日再去会有变故,林如烟当下便就出去买药,段引臣守着姚千里。
过了许久,林如烟终于回来,自然是空手而回,那时候陆离已经做了安排。
“到处都是兵蛋子,医馆里还有兵蛋子守着,老子连进都不敢进!”
段引臣沉吟一声,却未有多大惊色,大约是早已经料到,看了看他们从将军府里带出的药量,道:“我们得快些出城去。”
林如烟眼睛瞪得老大,想是因买不到药气得不轻,“陆将军不是等闲之辈,怕是困难,而且,”林如烟瞥眼看了姚千里一眼,“陆将军对千里也算上心,平日千里对他甩脸他都由着,恐怕不会轻易容我们出去。”
段引臣不语,眉间成结。
片刻后,林如烟又道:“只怪陆将军的身份实在是高了些,封城门也不过举手之事。”
“守在医馆的那些官兵是着官服还是寻常装扮?”段引臣却问。
“自然是官服,不然老子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来,老子又不是那帮兵蛋子的亲爹!”林如烟愤愤言,忽而顿住,“陆将军是故意的?”
段引臣点头,“他是要逼我们自己出去。”
“他连千里的身子也不顾了?”
“呵。”段引臣冷冷一笑,“许是料定我们不会不顾……”
……
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自然是不会轻易再回去,不肯回去,便只能硬撑着,直到那一天发生了那事。
那时候他们从将军府里带出来的药已经快要用完,偏偏陆离又将城门守的死紧,根本没有办法出去,段引臣虽已想方设法的找了路子,可是陆离各处都防得滴水不漏,那些人道至少要再过十来天才能打通上下,而后才能混出去,不得已,段引臣只好出去想办法弄些药材,因为他在都城待的时间短些,而林如烟已经是将军府的熟脸。
当然,段引臣是以前声名远播的宗正大人段华卿之子,在都城熟识的人自然更是多,可是这其中又要涉及到别的因素了。
一般来说,上面的人是很少抛头露面的,在外头活动的多还是下手,如此的话,段家的事已经几年过去了,这都城里最不乏此起彼伏的官场争斗残余,已经过去的东西,有多少人早就忘记,便是没忘,当年段引臣的死是已经天下皆知的了,谁还敢确定看到的就是原来那个段引臣,即便是确定,又有谁敢说,大家里的下人,最本能的便是保命,谁还会自己去招惹祸端?
退一步说,即便是不巧让某个朝臣撞见,他又能如何?段引臣已死,连个抓人的由头都没有。
所以段引臣出去,最多是怕有人暗害,不过那却不会牵扯到姚千里身上去,而他自认自保有余。
种种情形他们之前几乎都已经预想过,故而事发的时候段引臣才会错愕愣神。
一路都很顺利,有些大的药房是有自己的储药室的,那些守卫只会守在前堂,段引臣便潜到人家的储药室去偷了些药材出来,偷了不少,所以段引臣很是高兴,确定了无有人识破跟踪自己之后,段引臣才敢往回路走去,之前一直是在兜圈子。
他刚刚稍松了口气,又转过一道墙,却险些与迎面的一抬轿子撞上,他是没事,可是抬轿子的那些人脚下太快,此时又急急刹脚,那轿子剧烈的晃了几晃,而后便从轿子里跌出了一个人来。
一地人跪而告罪求饶。
段引臣自然也朝那跌出来的人看去,正巧那人也朝他看过来,而后段引臣滞住,另一人更是满脸惊愕,片刻后,方才结结巴巴道:“段,段公子?”
这人不是旁人,巧得很,正是姚千里初至都城那日认出她来的卫中丞之女,卫芷嫣。
“那日我看见段引袖,她没死,我,我便指望着你也……”说着竟是有些哽咽起来。
原来这卫芷嫣打从情窦初开之时便已经倾心于段引臣,其实当初的段引臣虽然不羁,却是赢得了不少姑娘的芳心,如卫芷嫣这般也并不在少数,只不过她是其中难得执着的一个,居然至今未嫁。不过这姑娘虽倾心段引臣,却跟人家的妹妹极是不和,这要追溯到更久之前,在卫芷嫣尚不知情为何物,也就是还没有看上段引臣的时候,她同姚千里已经是水火不容,两个丫头但凡碰在一处,则必起纠纷,轻则腕臂暗伤,重则伤脸……
“不想你竟然真的还存活于世……我竟然还能再看见公子……”
段引臣蹙眉,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办,卫芷嫣是卫中丞之女,卫中丞却是右相一派,当初右相处心积虑,多年经营谋划,终于如愿扳倒了段家,右相之得力朋党,哪一个没有出过力,卫中丞怕是当居首功,当年那惊天的一纸勾结外敌的书信,便是中丞大人献到皇帝跟前的……如今他又如何来给卫家女以好颜色,当下便想拂袖而去。
可是女人最是麻烦,若是她期期艾艾而回,又再将此事告知了父兄,那定又少不了一顿祸乱,想至此段引臣面上更是难看,又自想了半晌,却是展颜一笑,道:“卫小姐,久不见。”
卫芷嫣一惊,受宠若惊的看着他,便是许久之前,卫家与段家明面上都还过得去,表面和气之时,段引臣也不曾这样和煦的同她说过话,他总是一副傲视之态,妄自风流,却也从未将哪一个女子真正放在眼中……只除了他那唯一的宝贝妹妹,当着是当宝贝般的疼着。
所以都城里才会传出段家儿女*的丑闻来,段引臣平日里太过放荡傲然,对段引袖却太过温润顺从,若是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制得住段引臣,那便只有他这个妹妹。
段引臣风流,游戏花丛,对他那些红粉自也是顶好的,否则也不会虏得那么些姑娘小姐芳心。可是那时候都城里有句戏言,道:便是段引臣身在温柔乡美人怀,只要他妹妹说要吃南山青斎寺里的斋菜,他便立马就会抛开美人儿,穿衣下床,驰马而往,拿回来的斋菜都还是热的——青斎寺在都城南边,离段府足有十多里,且朗国素有规章,除却行军,都城内不得策马。
卫芷嫣在段引臣的搀扶下起了身,虽有些不敢相信却也是面带羞,凤目下垂,偶一斜来便是风情无限,欲语还休挠人心。
只是这一片风情却未入得段引臣眼中,他此时正想如何方能无后患的摆脱卫芷嫣。
“段公子此回都城可是为了,为了段……小姐。”
段引臣脑中一闪,计上心来,面上便立即就换上了苦涩之态,道“段某早已经不是能在人前出现的人,此回回来,最怕不过是遇到如卫小姐这般……故人,未免事发累及他人,段某这便就走了,日后山高水长,怕是再不得见,小姐多保重。”言罢一拱手,便要转身而去。
卫芷嫣自是急了,扯住段引臣的袖袍,忙道:“段公子,段公子你莫要急着走,今日之事我不会告知任何人,段公子若还有未完之事大可待了却之后再离去。”
段引臣得到所想结果心下不免一松,虽说这法子算不上多光明,可他原本早就是存活于阴暗间的的一个人,他为了生存早就已经做了多少恶人行径,而且他还是刚刚偷了药材而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再者说,哄女人这回事,早在他还是大家公子的时候便没少做,只是这回,他哄得这个女人并不是如以往那样是他想去哄的而已,而且以前是天生风流哄女人开心,这回却是为了某些目的,这是他以往不屑为之的。
“如此,段某先行谢过小姐。”
段引臣告辞而归,一路更加谨慎。
拿了药回去,林如烟一阵欢喜,问了药从何来,听段引臣说完不由面上一阵豁然开朗,一拍大腿,道:“下回老子去,这事我最擅长,那成员外藏在小妾肚兜里的银票老子都给摸了出来!”
段引臣便哈哈一笑,“你在人家身上摸来的?”
“自然不是,老子堂堂男儿,从不干那下流无耻之事,只除了当初将千里弄到了白云山上,其余一概……”
话至此顿住,姚千里还没有醒,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而且这些时日虽然药石未断,可是到底还是过得艰苦,姚千里看起来愈发憔悴枯槁。
两人皆是微不可闻的一叹,齐齐去看姚千里,眼中皆是心疼。
……
第二日一大早,林如烟猫着身子出去打水,刚一出门,却迎面出来一个人,“段公子!”
林如烟稍稍一顿,看了看眼前这衣着光鲜的大姑娘,而后转头冲着屋内转述喊道:“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