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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像变得比以往更加漫长,女大夫就那么一直看着天空,一直看着,脑袋里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杨毅的话,心里一次又一次出现过去的画面。
“你决不能带他们去天居森,他们都会死的。”
女大夫冲进屋里对杨毅说的就是这一句话,她说得声嘶力竭。
面对着她,杨毅很平静,可以说毫无反应。
“想要得到,就必须做好失去的准备。一个执念不深的人,无法忘记恐惧,那么,他必定得不到他想要的一切。”
杨毅淡淡的说完这番话,然后不再理会其他的事。
到现在,杨毅的话还在不停冲击女大夫的大脑。当初,她是一个贵族,面对敌人的铁蹄,家族选择了明哲保身;当初,她曾想参军入伍,为家族一雪耻辱;当初,她沦为阶下囚,家族却弃她而去。
想要得到,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可是,她失去了那么多,几乎失去了所有,她又得到了什么?她反对家族为了生存放弃尊严,她努力了,却被赶出家门;为了唤醒家族的荣誉之心,她以女儿之身投身行伍,却战败,沦为了阶下囚;当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家族却已经抛弃了她,让她流落街头。
难道她失去的还不够多么?可是,为什么她想要唤醒的家族,却彻彻底底的抛弃了她?以至于她付出了一切,最后只换回成为一名乞丐的结局?
“难道,我付出的不够,或者,我做错了什么?”
低声呢喃,一滴眼泪不由滑落,到现在为止,她也不明白,自己所在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齐虎哥,要成为仙师的弟子,真的要跟着仙师去天居森么?”
一个小男孩怎么也睡不着,不由溜到了齐虎的身边。
齐虎也没有睡,点点头,然后看向小男孩:“二牛,你可要自己想好了,天居森里到处都是会吃人的怪物,进去就有可能死在里面了。”
“齐虎哥,我想拜仙师做师尊,可是,我怕。”
听了二牛的话,齐虎不由摇摇头,小大人一样的道:“没出息,我就不怕,想要变得和仙师一样厉害,就要不怕死才行。”
杨毅静静的盘膝而坐,方圆五十米的范围内,所有人说的话,他都听得真真切切,在经历了无数的危险以前,杨毅也会有和他们一样的想法。
可是,当他秉持执念,渡过灵修天劫的时候;当他为了离露雪,冲进劫云的时候;当他为了星月传承,离开道铭宗的时候。他明白了,当一个人的执念根深蒂固,深入灵魂的时候,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的是,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永远无法完成。
所以,面对这些孩子,他说出了自己将前往天居森躲避的想法,这不仅是对这些孩子的考验,也是他对自己的考验。
雏鹰没有被捏断翅膀,那它注定,无法高高的飞翔。
这些孩子也是一样,也许他们已经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但是,这并不足以坚定他们的信念,并不足以支撑他们不畏生死的执念,真正考验一个人底线的,就是死亡,真正的,触手可及的死亡。
而在杨毅身边,同样静静打坐修炼的孔大力三人,此时也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杨毅白天对女大夫说的话,他们都在场,都听得真切。
正如杨毅所说,他们并没有忘记恐惧,即使他们已经拥有了灵仕境的修为,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忘记恐惧。也正是因为恐惧,他们成为了杨毅的俘虏,正是因为恐惧,让他们对于杨毅,表现出了折服。
想想,如果能够真正的做到无所畏惧,就像杨毅面对灵使境的西华山弟子,仍然敢主动出击,那么,他们的人生,会不会是现在这样?
所以,在女大夫离开以后,在杨毅回到他们身边坐下以后,他们没有一个人再向杨毅问起,为什么要去天居森那么凶险的地方,冥冥中,孔大力感觉,当他真的跟着杨毅进入天居森以后,或许,他就能找到答案,找到杨毅为什么要前往天居森的答案。
“小美,小美。”
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陆鹰,转头看了看守在身边的妹妹,低声的叫了两句。
“嗯?哥,怎么了?”
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的陆美,急忙的贴近陆鹰,一副着急的模样,还以为陆鹰又出了什么事。
“哥没事,哥就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陆鹰勉强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陆美的小脸:“小美,哥决定跟仙师前往天居森,你答应哥留下来,好好活下去。”
闻言,陆美神色一变,然后整个的趴到陆鹰的身上,小小的身躯一阵阵的颤抖,死命的摇着脑袋。
“不……小美要跟着哥哥……呜呜……小美不要跟哥哥分开……”
杨毅微微皱眉,对于这个陆鹰,他很疑惑,就连齐虎在听到自己将前往天居森的时候,都有一些迟疑,可是陆鹰,竟然没有半点的迟疑就决定了要和自己一起前往,他这是因为什么?
陆鹰轻轻拍着陆美的后背,又抬手捏了捏陆美的小脸,擦去陆美的泪痕。
“小美,仙师是我们的恩人,大恩人,咱们陆家有恩必报,从仙师救下我们的时候,哥就决定了,无论仙师让哥干什么,哥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也许是因为身上的伤,陆鹰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可是小美,哥就你一个妹妹,陆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哥不想你跟着哥去冒险,天居森有太过厉害的怪物,你绝对不能去。”
“不……小美不管,哥哥走到哪里,小美就要去哪里。”
陆美坐直了身躯,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见陆鹰还想说什么,立马转过身,充耳不闻,只是倔强的抱着膝盖,嘟着小嘴,看着打坐的杨毅。
报恩?杨毅不由的暗暗赞叹,这个世道,还有几个人能为了报恩这样的事情,为恩人拼命?这个陆鹰,不错,必须要好好的培养。
再看看倔强的陆美,杨毅好像好像见到了离露雪小时候的样子,不由的又有些感伤,离开道铭宗还没有多久,就已经开始想念离露雪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微微摇摇头,杨毅将杂念完全排除,静心凝神的开始修炼。
两天的时间,并不算长,杨毅庆幸的是,那些不懈寻找自己行踪,想要得到星月传承的家伙,并没有出现在土皖镇,而今天,就是这些孩子下决定的时候,愿意跟随杨毅的,将在次日黎明与杨毅一起离开。
来到小院中间,看看一个个都不怎么说话的孩子,杨毅朗声道:“好了,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考虑好愿意跟随我的孩子,站到我身后。”
闻言,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惊,没有想到,两天的时间这么快。齐虎第一个走到杨毅的身后,老老实实的站着不动。
接下来,一个,两个……站到杨毅身后的孩子越来越多,有些为了给自己鼓劲,一边往杨毅身后走,还一边大声给自己说话:“去就去,怎么不得死,去就去……”
整整等了半个时辰,当半数的孩子站到杨毅的身后,杨毅便转过了身,看看这些决定跟随自己的孩子,杨毅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却是神色一动,看向了小屋。
众多孩子也随着杨毅的动作看了过去,只见陆美瘦弱的身躯搀扶着全身被包扎起来的陆鹰,一步步艰难的向着杨毅走来。
女大夫急忙跑上去搀扶住陆鹰,不由的出声道:“你疯了?你的伤都没有好,怎么可能和仙师一起去天居森?”
陆鹰笑了笑,也不说话,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依旧一步步走到杨毅的身边,然后和那些决定跟随杨毅的孩子一样,推开陆美和女大夫,一个人坚定的站立不动。
看看陆鹰,杨毅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孩子,就是自己最需要的孩子,意志坚定,绝对忠心,杨毅相信,就算现在自己毫无理由的让陆鹰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执行。
被推开以后,陆美同样在陆鹰身边站定,一动不动。而女大夫迟疑了片刻,竟然也站到了队伍之中。
“很好,你们将成为我杨毅的弟子,从今往后,你们将叫我师尊,记住,我们星月教,将以你们为荣,你们也将担负起重振我星月教的重任。”
说到这里,杨毅神情严肃,提高了音量,大声道:“你们,都有必死的决心吗?”
“有!”
百人齐声,这一个有字,改变了这些人的一生,在以后的东古大陆,他们将被写入史书,成为一个个令人仰望的存在。
而这个时候,外出为出发做准备的朱富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恭敬的对杨毅道:“盟主,风掌教来了。”
杨毅神色一动,点点头:“带他过来吧。”
让自己的首批弟子下去为出发做准备,杨毅看了看那些垂头丧气的孩子,不由的一笑:“你们后悔么?”
听见杨毅的问话,没有一个孩子出声回应,杨毅摇摇头:“如果你们想要不一样的人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有一天,或许我还会用到你们,给你们一个不一样的身份。”
此话说完,杨毅转身向着院子外看去,果然,在朱富的带领下,风不凡风尘仆仆的领着剩下的硕土教弟子走了进来。
“盟主。”
风不凡微微拱手,杨毅能把自己的落脚处告诉他,他就知道,杨毅已经把他当做了一个盟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