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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身在局中
自第二鸦片战争战败以后,东交民巷就逐渐成了使领馆区,义和团运动中,这里也成了重要的战场,东西方间的碰撞与交融在这里好像尤其的特出。
紧邻着外国使馆区有一条老巷,街口一棵老槐树,遮蔽了半条街道。夏日里虽然好乘凉,但在冬日的黑夜里,也让巷道显得更阴深、诡秘。
此时街道深处不时传来孩子的喊声,“小黑,你在哪,再不回来,没饭了。”
小黑估计是一只猫,因为胡同里总能听到猫轻轻的叫声,但孩子却偏偏找不到它,明明听见他在墙洞里,但当孩子趴下往洞里看时,却只有一团漆黑,红莲的行踪是否也如这猫一样?
没有人知道,这里的居民更不知道,自己的家或许已成了高危地区,因为按冯一神的说法,张铁凯准备炸毁这一带。
孩子还在上窜下跳,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子恰好在他身旁走过。
他穿着一双军用帆布鞋,鞋底很软,就像猫脚上的肉垫一样,走起路来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胡子也很长,不知多久没修剪过,乍看起来就像下巴上长满了金针,灰色风衣长已及地,他还用雨帽把脸也遮了起来,戴着一幅大墨镜,不过这两天都很冷,这样的穿着也不会令人觉得太奇怪,尤其在普通人的眼中,出入这一带的经常都是黄发金眼的怪人。
街道旁的路灯终于亮了起来,把胡同的青石板照得就像镀上了金箔。
远处传来喊声,“小心烛火,小心烛火??????”
听到这句话,男子突然笑了,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男子慢慢走到胡同的分叉处,街角有一间咖啡馆,对侧则是一间拉面店,男子不知觉低头看了一下怀表,八点正了,这是跟冯一神约好的时间。
慕千成也没想到自己原来对于化妆也有一定的天赋,按照冯一神从戴独行处得知的消息,张铁凯曾化妆成这样逃脱,他也就来了个变装。
只不过按计划,现在冯一神应该领着警员冲出来,把他抓走,但怎么不见丝毫的动静?
他转过身,又停步回头看了一眼,面馆里人并不多,一名瘦削的男子正在靠近大路的位置上吃着热气腾腾的拉面,左边的咖啡馆里一名女子正站在阳台上,喝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只不过他们都不时往巷里看,当发现慕千成站在分叉路口时,又把眼光移开。
慕千成完全停住了脚步,深吸了几口气,一丁点的不对劲,可能就预示着巨大的风险,这是他的经历告诉他的道理。
他划着了火柴,点燃了雪茄,他现在需要镇定,在出发之前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他说不出不对劲在哪。
一辆黄包车刚好在大路上驶过,慕千成突然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他的嘴里也不知哼着什么歌,就大步走回巷子里。巷子中不知何时已冒出了好些人,一个头发已经白了的老头,正跟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在胡同里下象棋,当慕千成从他身旁跑过时,他正用力地把棋子按在木棋盘。
这人绝不是老头,这个人慕千成认识的。
他的头发虽然白了,容貌也有一点改变,但慕千成认得他死灰一样的眼睛。慕千成并没有单从眼睛认人的本事,但唯独对这个人是例外。
因为这个人就宛如一把没有鞘的刀,慕千成永远不会忘记他带给自己的感觉,对了,他就是刘坤玉的那名护卫。
慕千成托了一下墨镜,转入另一条巷道中。
这都是刘坤玉的人,虽然慕千成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直觉告诉他,他现在决不能被刘坤玉的人抓住。因为谁知道纵火犯是姓李、姓黄,还是姓慕,谁又能保证张铁凯不是慕千成假扮的,好像红莲也是在他进京后才出现的一回事,而且若是刘坤玉要嫁祸他,只怕也不是冯一神能够解释的,况且他也已开始怀疑冯一神。
几间屋子的玻璃窗后都有一点反光,狙击枪瞄准镜的反光?
慕千成咬着嘴唇,突然间觉得自己就像是犹斗的困兽,若是他们故意来引自己上钩,安一个罪名给自己,自己这次又哪有这么容易脱逃。
巷道复杂,却都修正得很笔直,一座四合院的围墙外,刚好停着一辆黑色吉普车,当看见这辆车时,慕千成既惊讶,也觉得有一丝的希望。
四合院里有人,一把娇美声音传了出来,“哥哥,当了副处,就瞧不起人了,连迟到都学会了。”
“处长叫我,我都敢迟到,唯独你叫我,我哪敢迟到!”
“那我不是比你们的处长还厉害?”
“当然,处长可不会突然在路上撒娇发脾气,哭天喊地的。”
慕千成想都不想就钻进了吉普车的车尾箱,他才刚刚藏好,那个“白发老头”已带着两个人追了过来,慕千成一动不动,只能赌命。
过了一回儿,果然听到有人开车门的声音,慕千成连大气都不敢出,车居然真的慢慢驶出了老胡同,直到车远离东交民巷了,慕千成才敢松一口气。
他一边把胡子撕下,把墨镜脱了,车尾箱又窄又小,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好在他清清楚楚听到戴独行的声音。
刚巷道各处都已经被守住,他只能赌,赌戴独行只是为了私事恰好在那里出现,并非这次行动的参与者,只要自己躲进他的车内,这些特务未必敢查自己副处的车。
车突然又停了,慕千成听到汽笛的声音,估计是路窄人多,被迫停了下来。
他决定出声叫戴独行,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把握,居然认为戴独行会相信自己,会给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到副驾驶座上。
可惜他错了,因为副驾驶座上已经有人。
慕千成刚想说话,副驾驶座上的人却先开口,一把非常熟悉的声音,“有劳戴科长来接我。”
“举手之劳,你要谢也应该谢我妹妹。”
戴独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你真的要见刘处长,有关于慕千成的事向他禀报?”
“对,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积极到东陵寻宝,因为我怀疑他正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不然他又怎可能为张家的事如此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