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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自己的儿子一心向着裴昱,徐守拙难免恼怒,登时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快滚!”
徐世昌知道自己这回莽撞了,生怕再遭着父亲叱骂,忙道:“儿子这就滚,这就滚。”
他一刻不敢停,一溜烟跑了。
赵昀瞧着徐世昌的背影,只是微笑。
听雪阁中再次安静下来,徐守拙令赵昀拿上鱼竿,再陪他钓一会儿鱼。
赵昀依言照做,口中却说道:“学生最没有耐心了,半天都钓不上来一条。”
“急性子,在御前做事可最忌心浮气躁。”徐守拙在寒风中轻眯起眼睛,望着白皑皑的湖面,说道,“不过你这次在北营做得很好,如今刘项已死,你长兄大仇得报,老师也替你高兴。”
赵昀道:“没有您,也没有学生的今天。”
徐守拙道:“何必谦虚?能进武陵军,敢在北营大刀阔斧地施行变革,让那些个老将都不敢再小觑了你赵大统领,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学生只有本事将刘项下狱,裴家在武陵军中根结盘踞,那小侯爷先前一直称病不出,以静制动,学生在北营掀起再大的风làng,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说这句话时还隐着笑意,很快声音一沉,“不及老师,只不过跟尚书府谈了个婚事,就将裴元茂、裴昱二人牵涉入局。”
徐守拙侧首过来,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这张年轻英俊的面庞带了些冷意。
他似笑非笑道:“你这语气听着可不大高兴啊。”
赵昀没有反驳。
听雪阁中弥漫着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阁外,厚重积雪压弯了松树枝,雪làng顺着枝gān滑落在地,一声响,打破了这份寂静。
除了在徐世昌面前有些厉色以外,这位老太师脸上总是带着近乎于慈祥的微笑,让人难辨其喜怒。
面对赵昀的不敬,他竟也没有生气,而是眺望着漫漫雪天,似乎在看向很远的地方。
“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京城的晚生后辈中只有那孩子在我面前不知恭顺,也是有趣得紧。”
“谁?”
“他的命不好,死了,不提也罢。”徐守拙微笑地看向赵昀,“揽明,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可要学会审时度势,活得长久一些。”
赵昀也笑,“一定。”
说着,湖面上有了些微动静,徐守拙将心思放在钓鱼上,一扯鱼竿,竟真从这冰雪湖中钓出一只鲤鱼。
他大喜,神色得意地让赵昀看看他的成果,赵昀放下鱼竿,认输道:“我是赶不上老师了。”
徐守拙一边将鲤鱼从鱼钩上解下来,一边说道:“裴昱这个孩子外表看着没什么,但实际上比他两位兄长棘手多了。”
赵昀轻轻一笑,对这点倒是深以为然。
“不过念在他与锦麟的情分……”徐守拙将鲤鱼随手一抛,那鲤鱼砸穿薄薄的冰面,一摆尾,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外,徐守拙叹道,“这次就算了。”
下人们端来盛着温水的铜盆上来,徐守拙净手,而后解去身上御寒的裘衣,对赵昀说:“我乏了,你回去罢。”
“学生告退。”
太师府外,卫风临抱剑一直守在马车前。
见赵昀出来,随即端来轿凳,请赵昀上车,赵昀掸了一下肩膀上的雪花,随即躬身进入车厢内。
卫风临问:“爷打算去哪儿?”
赵昀仰在软靠上,眉宇间有些疲惫,随手晃着腰间的麒麟佩,想了一会儿,道:“先去刑部。”
刘氏父子的尸身已经被送到刑部,覆着白布,由仵作验明正身。
一个是中毒身亡,一个则是身负刀伤、失血而亡。
仇家横尸在前,赵昀心中却没什么感觉,这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卫风临看着地上的尸首,冷着脸说道:“可惜裴文死得太早,没有机会向他寻仇。这次幸好还有太师在背后推了一把,总算没让裴家人好过。”
赵昀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在帮我?不过是借我的手设计侯府,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罢了,这个老狐狸……”
卫风临一听,脸上有担忧之色,道:“怕裴昱来日翻身,误以为是爷要对付他,转头来向咱们将军府寻仇。”
“我是太师的门生,一条船上的人,他做还是我做,没有什么分别。”
赵昀眼底漆黑一片,转身出了停尸处,眼见这雪越下越大,风里携着寒气似乎专往骨头缝里钻。
他一时出神。
跪地请罪么?
以前竟没看出来,裴长淮还有这么狠的心。
从宫门至明晖殿,足足跪行一个时辰,裴长淮才至殿前。
他喉咙被凛冽的风割伤,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对殿中再拜道:“罪臣裴昱……上蒙天恩,统领武陵军,御下不严,闭目塞听……致使、致使军务败坏至极,贪鄙隐祸丛生,有负圣望,今日特来请罪,以乞帷盖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