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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黄龙沟项目(二)
夏有力一听胥忖朱在电话里所说的内容,就非常清楚胥忖朱的意思,但作为县委书记,尽管市委书记亲自给自己打电话,但毕竟这不是个人的事,而是涉及到几千万元资金、也是县上根本利益的事,夏有力自己也不敢轻易做主。不办不行,直接管到自己帽子的市委书记亲自打了电话;办吧,又确实不是小事,并且是涉及四五千万的事,这在经济条件并不好,每年县本级财政收入也就两三个多亿的将相县来讲,这决不是一个小数。将相县本级的财政收入能够上亿,还是这几年经济发展状况好一点后才有的,前几年每年的财政收入还只有几千万。现在一下子要让县上拿出四五千万元给一个企业,等于是一次就把县上一年将近七分之一的收入拿出去了,不要说夏有力不想拿、不敢拿,就是想拿也拿不出来。此事弄得夏有力很是为难,左思右想,反复考虑,都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只得在过了几天后把县长朱汇林找到,两人一起商量此事。
县长朱汇林也接到了胥忖朱的电话。胥忖朱在电话上也同样要求朱汇林要支持京西创业在将相县的开发。并说,他是相信朱汇林,才打电话给朱汇林提出这样的要求。刚接听到胥忖朱的电话时,朱汇林内心还非常激动,自己担任县长已经好几年了,除了经常接到常务副市长吕筱仁的电话外,还很少接到其他市级领导的电话,原来的市长倒是要不要给自己打电话,但都是谈工作上的事,还没有给他提出过任何涉及个人方面要求的事。新来的市长可能与自己不熟悉,到职后几个月时间,都还没有给自己打过一次次电话。现在突然接到市委书记亲自打的电话,满以为有什么好事,没想到市委书记打电话却是说企业向县上借款的事。朱汇林一下子就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如果企业借几万几十万哪怕就是几百万,都还可以想办法,毕竟市委书记亲自打电话说这件事,办了后说不定从此以后就可以受到书记的亲睐,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会大有好处,但现在企业提的是要借五千万元,这对经济状况并不好的将相县来说实实在在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事,尽管自己是县长,县上的财政支出都是自己在签字,但就这一项支出,无论如何朱汇林也不敢表态做主。当然,他不知道胥忖朱也打过电话给书记夏有力。因此,接过胥忖朱的电话后,朱汇林的心境一下子由沸点降到了冰点。朱汇林在官场上已多年了,知道市委书记的份量,也知道自己所依靠的常务副市长吕筱仁与胥忖朱之间的矛盾。这一次胥忖朱亲自给自己打电话说这种几近于私人的事,显然是自己靠近胥忖朱的绝好机会。当然这种机会是与隐藏着的巨大政治风险共生的。但如果不办,则胥忖朱肯定会认为是自己不听他的话,不仅会与胥忖朱离得更远,说不定哪天就被胥忖朱找个借口把自己从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拉了下来。因此,朱汇林内心非常苦闷,也非常矛盾。但这种事又找不到人商量。他本来想给吕筱仁说,征求吕筱仁对此事的意见,但想到吕筱仁与胥忖朱之间的矛盾,觉得如果说了完全可能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引起吕筱仁对自己的怀疑。为此,朱汇林这几天简直有点寝食难安。接到夏有力的电话时,朱汇林在办公室闷坐,正在想如何处理胥忖朱的电话问题。
当夏有力给朱汇林说是找他来商量有关京西创业公司要在县上借款一事时,朱汇林完全有一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述说心中苦闷的放松感。尽管平时两人相互之间有一些这样那样的矛盾,如果不是夏有力主动说是商量京西创业公司借款的事,朱汇林还不愿意给夏有力说这类事。因为他还不知道胥忖朱也给夏有力打过电话,以为胥忖朱只给自己打了电话,是胥忖朱信任自己。对这种事,只要是稍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不会到处去说的。当夏有力把胥忖朱给他打电话的意思说了后,朱汇林作为在官场上多年的老油子,马上就想到反正这事既然已经有作为县委书记的夏有力挡着了,不管以后怎么样,都用不着自己来担大多的风险了,一切都可以推给他夏有力,几天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巨大压力一下子就放松了。朱汇林心里想,不如趁机给胥忖朱卖一个人情,说不定自己就可以从此攀上胥忖朱这棵大树。因此,在听了夏有力的情况介绍后,朱汇林没有给夏有力说胥忖朱也给自己打了电话,而是说:“既然胥书记能够给你打这种电话,说明已经信任你,不如干脆就按胥书记说的办算了。”朱汇林的语气中,还显得既羡慕又嫉妒,好象在心里问“为什么书记不给我打这个电话”,实际上,他的内心里是一种完全的解脱。这就是官场人生。
听了朱汇林的话,夏有力感到很失望,他原来想的是希望找到朱汇林后能够一起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来解决此事,但现在看来,肯定是不可能了,虽然他不知道胥忖朱也给朱汇林打过电话,但他从朱汇林的话里,猜测到了朱汇林内心的想法,可能正巴不得在这件事情上看自己的笑话:办吧,肯定有问题,如果一旦问题暴露,有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而这也正好给他提供了机会。就算是没有任何问题,但县上拿出全年财政收入的七分之一去给一个企业,任何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会怀疑自己在里面有问题,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但如果不办吧,肯定得罪胥忖朱,自己就完全可能在胥忖朱那里失宠,由此把自己的政治前程彻底断送掉。夏有力知道,自己到将相县任书记,是断了朱汇林的希望。司马恒被调走后,朱汇林曾多方面努力希望自己能够顺理成章地当上县委书记,但最后却没能如愿。自己刚到将相县时,朱汇林就显出很不配合的情绪。如此一来,也就给朱汇林提供了攻击自己口实。夏有力知道朱汇林与吕筱仁的关系非常紧密,并且听说吕筱仁因为朱汇林没有当上书记,心里也非常不高兴,由此夏有力的心里就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和吕筱仁走不到一块了。同时,夏有力也知道吕筱仁与胥忖朱之间的矛盾几乎接近于公开化,现在的局面是,新来不久的市长祈一征是什么情况,自己完全心中无数,如果自己不能选边和胥忖朱站在一起,自己就完全可能成为政治上的孤儿。夏有力为此感到左右为难,如果这一次京西创业公司在县上借钱的事不能满足,自己肯定就把胥忖朱得罪了,如此下去,自己在吕筱仁那边靠不拢,在胥忖朱这边又自绝关系,以后,自己在宁秀的官场上也就完全失去了根基。想到此事,夏有力就感到自己正掉进政治的旋涡中,自己拼命地挣扎,却抓不到一根或许能够救命的稻草。
知道在朱汇林那里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主意后,但还是说:“我也知道,这件事办不办都很棘手。办吧,明显感觉不妥,如果一旦这家企业把县上的资金套走后就走人,追究起来我们就是失职。如果不办吧,胥书记那里又不好交待。”
“如果出了问题,反正是按照他书记的要求办的,怕啥?”朱汇林说,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如果真出了问题,他作为市委书记,完全可能一推了之,谁还会承认这种事?就算是他承认自己打了电话,但他也完全可以说我只是让你们考虑一下,又不是要你们办。最后的问题还不是在我们这里!”夏有力说。
夏有力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如果真是一旦出问题,胥忖朱肯定会一推了之,决不可能承认是自己打了电话让夏有力办的。这实际上也是官场上的一种潜规则,上级领导要你办事,能够亲自打电话已经算是不错了,更多的时候可能就是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如秘书之类的人员给下面的人打个电话,难道作为下属的敢顶着不办?
“这样,我们还是将此事提交到常委会上研究,听听大家的意见吧。”夏有力最后下决心似地说。确实他个人觉得无法来决这个策,提交给县委常委会,如果大家都同意,他也就没有多大责任,最多自己负领导责任;如果不同意,他也就好有一个向胥忖朱作交待的口实。
在将相县的县委常委会上,与会常委们都反对借款给京西创业公司,大家认为该企业的这种行为是一种典型的圈钱行为,哪里有投资商向地方借钱的道理。包括朱汇林,也在会上对京西创业的这种行为大加挞伐。最后会议形成一致意见,不同意借款给京西创业,并且要求企业必须本着对地方负责、对百姓负责的原则,搞好开发。否则,县上宁愿将黄龙沟的开发继续放置起来。
事后,夏有力专程到市上,当面向胥忖朱把县委常委会集体研究不同意借款给京西创业的事做了汇报。胥忖朱知道这件事的厉害关系,当然不会当面就对夏有力发火,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县上不同意就算了,我也只是打电话顺便说一下。”其实在胥忖朱的内心里,对夏有力很是恼怒,心想交给他这么一点儿大的事都做不好,看来这种人无用,也不能用。胥忖朱在心里为自己当初选择让夏有力到将相县当县委书记感到后悔,但这种事是不能对外说的,只有自己心里明白。一时间胥忖朱心里曾产生过想不让夏有力继续在将相县当县委书记的念头,但其又刚任职不久,要想调整还找不出理由。因为县委书记的任命,还不完全是市上就能够决定的,还必须需经省委璋,省委组织部批准,不是自己想调整就调整的。但从此以后,夏有力就被列入了胥忖朱心目中的另册。并且在祈一征调离宁秀后不久,很快就把夏有力从将相县委书记的岗位上,调整到了市上一个冷门部门任职,常委会上附和夏有力的将相县委常委,也都分别被调到了另外的县或市上的部门任闲职。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也算是后话。
将相县的县委常委会召开后,朱汇林也专门找胥忖朱把此事做了汇报。只不过朱汇林汇报的内容和夏有力汇报的情况不一样。朱汇林对胥忖朱说:“本来我是想同意的,但厦有力不同意,并且还把这件事拿到常委会上去研究,常委会上也不是每个人都不同意,也还是有其他同志同意,认为支持企业就是支持地方自己的发展。但确实同意的人没有不同意的人多。这件事没做好,有负胥书记您的信任。但因为厦有力是书记,我说了也做不到主,因此还希望胥书记能够体谅、宽恕。”
朱汇林的一席话,赢得了胥忖朱的好感,胥忖朱的内心里觉得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为何不顺理成章地让朱汇林当县委书记呢?当然,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公开表露给当事人的。胥忖朱表面上还得说:“厦有力这样做也有他这样做的道理,你也不要再多说什么了,你有这份心我知道,好好工作,不要辜负市委对你的希望。”胥忖朱这一席话的意思是非常清楚的,作为在官场多年的朱汇林,当然能够理解。
朱汇林连忙说:“谢谢胥书记的关心,还希望胥书记多多栽培。”胥忖朱不知道朱汇林与吕筱仁的紧密关系。
朱汇林从胥忖朱那里出来后,又到了吕筱仁那里,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吕筱仁做了汇报。吕筱仁一听,很是兴奋,觉得这又是一桩有关胥忖朱的把柄。在听了朱汇林的汇报后,吕筱仁一点未露声色,只是说:“你做得对,这种事情自己一定要多想想,不要轻易地把自己套了进去。”之后,吕筱仁又给朱汇林出主意:“既然胥忖朱会为此事给你打电话,说明他信任你,同时也说明他与这家企业关系密切。你可以趁此机会和胥忖朱把关系拉紧,同时也和这家企业把关系拉紧,既然这家企业提出了向县上借钱的要求,你可以在你能够掌控的范围内,考虑借一点给他们,以此来弄清他们的真实意图。但数量一定不能大,并且方式方法也一定要注意。你如果按照我刚才说的办了后,也给我说一下,让我心中有数,万一有什么事,我也好帮你在其中做一些周旋。”由吕筱仁的这番话,就可想而知他和朱汇林关系的密切,可以说对朱汇林是到了耳提面命的程度。当然,吕筱仁让朱汇林把钱借给了企业后给他说一下,是想又掌握一个实实在在的证据,为控制胥忖朱提供绳索。
朱汇林回到将相后,以考察了解京西创业对黄龙沟的开发进展情况为名,到京西创业公司黄龙沟项目部进行调研。在一番现场考察、听取汇报、有关部门发表意见,朱汇林作为县长讲一通希望各部门要关心支持企业的开发工作,企业也要实实在在的搞好开发的话后,结束了这种可以公之于众的活动。之后,朱汇林专门单独找到参加这次调研汇报的项目总经理胥忖牛,一番客套之后,朱汇林直截了当地说道:“胥总,不知企业提出要向县上借钱,是怎样考虑的?”从胥忖牛的名字上,朱汇林就猜到了他与胥忖朱的关系。因为就朱汇林知道的胥姓人并不多,而胥忖朱与胥忖牛之间的联系太明显不过了。
“主要还是企业暂时面临着资金紧张的问题,想通过县上借来周转一下。”胥忖牛回答道。
“此事你们是否给市上的胥书记说过?”朱汇林直截了当地问道。
“啊!胥书记对我们公司到将相来投资非常关心,经常过问了解情况,我们曾经给他说过公司这一段时间资金紧张的问题。”胥忖牛回答说,他当然不会直接说胥忖朱与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县上已经正式研究了,不同意借钱给你们。不知道你们有另外的办法没有?”朱汇林问。
“如果县上不同意借钱给我们,我们就只好暂时放缓或者停止项目的开发,待有资金周转后再说。”胥忖牛毕竟比胥忖朱的智商要高一些,对于朱汇林的这些问话,用不着打稿子就回答得滴水不漏。
“你们是一个规模不小的企业,按说不应该存在资金断档的问题,为啥会出现这种资金短缺的问题呢?”
“这也非常正常,正因为我们公司规模不小,日常所需的资金量不少,目前出现这种资金暂时短缺的情况,一方面是因为公司最近在沪市投入了一个大项目,准备在那边搞一块房地产。房地产是近年最赚钱的行业,因此,公司把大量的资金都投到了沪市那边去了。另一方面公司还要保主业。搞旅游开发毕竟不是公司的主业,只有在保证主业的前提下再考虑其他业务的开展。”从胥忖朱牛的话中,听不出一点问题。
“胥总说的倒确实有道理。就黄龙沟的开发而言,短期内多少资金可以确保不停工?”朱汇林问。
“如果是仅仅保到不停工,宽松一点的话,大概需要一千万元左右也可以,实在不行,有几百万元也将就。目前最要紧的是保证民工的工资,原来准备马上开始做景区内老百姓搬迁的前期工程就只有先放下来,等到以后有钱时再说。”搞企业的,都比政府官员会算帐。
“那胥总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以公司的名义给县政府一个书面的材料,就说按照县上给公司的优惠政策,希望县上先行返还公司今年的税费,金额最多五百万元。我通过这个渠道给公司一笔经费,至于具体金额,我回去商量后再定。”朱汇林说。人们常说,堡垒最怕从内部攻破。朱汇林的这种做法,不是借给公司几百万的问题,而是无偿地送给公司几百万,实际上是出卖了县上的利益。
“感谢朱县长主动为企业排忧解难。朱县长能够这样做,充分体现了你着眼大局,为县上发展考虑的长远目光。我们京西公司会记住县长的关心,也不会辜负汇县长的。”听了朱汇林的话后,胥忖牛完全有些喜出望外,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相信也出乎谭奎宁的意料。他们没有想到,本来提出向县上借钱只是一种试探,他们并没有想到真正从县上得到资金,但现在这种试探却变成了现实。虽然几百万元对一个企业来讲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但能够凭空就得到这几百万,何乐而不为?
事后,胥忖牛把此事给胥忖朱说了,胥忖朱的心里就对朱汇林产生了强烈的好感,觉得朱汇林会办事。朱汇林也为此专门去给胥忖朱做了汇报,尽管当着朱汇林的面胥忖朱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你们主动为企业服务的态度是好的,也是应该的,地方上的政府就是要为企业服好务,这样才有利于地方的发展。”
之后,朱汇林也将此事给吕筱仁做了汇报。吕筱仁没有说什么。但在朱汇林离开后,吕筱仁马上让宁武到自己办公室,安排宁武以办案为名,到银行查一下京西创业公司的资金是否有异常。很快,宁武从京西创业公司的银行帐户上发现,将相县财政局划拨的一笔五百万元的资金到帐后,很快就转入了另外的帐户。而另外这个帐户也很快将这笔资金又转到了另外的帐户。再一查,这笔资金最后到的这个帐户与上一次从市建设局转出去的那笔款最后所到的帐户是同一个。吕筱仁让宁武同样以公安办案的名义将此笔资金的进出手续复印了一套,以作为要挟胥忖朱的又一个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