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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在遥远的哈萨克。心怀叛逆、自命不凡、小眼睛的史比,结束了自己位于自家魔法塔的软禁。与其说软禁结束,不如说是他父亲把他从堆满书的魔法塔拖出来,去参加一场绝密的议会。
史比被拖到了元素车上,坐下。
“噢,我亲爱的父亲,你,哦不,您,得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刚了解议会等级的史比说道,“毕竟你,哦不,您不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是说,我亲爱的兄弟们,比我有资格参与这个会议,他们才是您最棒的孩子。”
史比知道,带他参加这种级别的议会。基本上是钦定他当下一任族长,这令他颇为头疼,尤其是一想到他的八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头便更疼了。
他父亲,穿着一身严肃的黑衣,腰板一直是挺立着的。元素车开动,他双手拄着的手杖没有一丝摇晃。这位老人透过单片眼镜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却从他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抱着年幼的史比向他微笑,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妻子的死,他自己也有一分责任。
“待会你会明白许多许多,我的孩子。”史比的父亲轻轻地说,“我希望你多学学那些体面人的言行。”
这孩子的才华与聪慧曾让自己也为之惊讶。希望他能接过自己手中的重担,守护那个秘密。
他们到达了议会场所。一群位高权重的老人,与一些如史比一样的年轻人都在等着他们。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妥当安置难民。
关于难民有非常详细的资料。每人面前都有一份,想必事先每个人都看过,因为只有史比一人细细阅读。上面报告了难民中,神灵的信仰在快速蔓延,绝无抑制的可能,而且瘟疫在难民中蔓延,粮仓又被神信徒烧毁。祸不单行的是,名为艾莉娜的帝国头号通缉犯,把安置难民的设施烧毁了,烧死了近万人。读到这,史比皱起眉头。他认定这是谎报,抛去情感因素,他不相信好朋友能烧死那么多。
在礼仪性的互相介绍之后。一位年轻的贵族首先演讲,他身材有些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他脸蛋红彤彤的,脸颊流着汗水,擦了发油的头发闪闪发光,胸前不知名的徽章表示他不属于哪位望族。他言辞优雅,词汇华丽。显然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演讲中,双手不自觉小幅度晃动着。
他的演讲稿是事先背好的,史比的天赋揭晓了这秘密。在史比眼里,他无异于一名马戏团小丑,一个讨厌的小丑。
因为他主张把那些难民送到新月城去做不死的奴仆。史比的小眼睛眯着,就好像潜伏在草丛准备扑出的猎豹。
满头发油的贵族终于演讲完,他还来不及弯腰鞠躬,史比便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您的辞藻真是异常地优美,从文学的角度来说,充满了理性与优雅的气息。”史比大声地夸奖着对面那位刚滔滔不绝的贵族。“我尤其佩服的是,您能把如此无耻且肮脏的事业配上如此优美高贵的词汇,相信我,如果我是负责审核您发言稿的编辑,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拿去擦屁股上的,抱歉,各位先生,屎。”
他张开双臂,明显很是受用,但听到史比下一段话时,他脸色变得很差,史比的父亲也责备地看了你一眼
“您!”胖贵族怒视着辰月家族的长子。
“注意你的言辞,辰月家的小子。”手持权杖的主持人,克里斯蒂娜的父亲说道,“这世界上有许多问题,解决它们需要阅历与智慧而不是小孩子的愤懑之言。”
史比视线未有一刻放在对面的胖贵族,他扫视着在座的各位大人物。
“各位女士先生,各位大人,我知道你们是这个城市里最尊贵的人们,你们每天忙着处理各种重要的事务,你们忙着计算账本上的收入,忙着参加高尚的舞会,忙着欣赏优美的歌剧。你们从来不会在意那帮泥腿子的命运。”
“在来这里之前,我的父亲告诉我,他希望我能好好听听各位大人们的言辞,学习该如何做一位大人物。说实话,我本人对此毫无兴趣,我甚至以为,我会全程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无聊地等待会议结束。但谁知道呢?今天的议程令我忍不住举起自己的手,努力想要参与进来。”
“我站起来,是为了告诉各位,我反对!我坚决反对站在那里,用优美的言辞粉饰一次冷血屠杀的……那个谁?抱歉我从来记不起小丑的名字。”
“八万多平民,我们讨论的是八万多平民的性命。他们不是你们账本上那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当你们惬意地数着这一天收入的几百几千枚金币的时候,他们在为明天生活所需的1枚铜板奋斗。当你们穿着盛装,游离于一个又一个舞会沙龙时,他们在田地上,在磨坊中,在天桥下努力地工作。当你们在心里感叹歌剧演员优美的身段和华丽的舞步时,他们攥着沉重的纤绳,握着破烂的锄头!”
“闭上你那涂了蜜的嘴巴吧!”胖贵族试图打断,“那位屠夫还不是你放出来的。”
主持人用权杖指向胖贵族,用严厉地眼神示意他坐下。辰月·史比丝毫不理会他,未有一丝停顿,他继续演讲。
“是的,这是理所应当的!我们贵族天生应该享有这一切!我们能得到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我们是世界的主人,泥腿子们理应侍奉我们!”
“但这不是毫无代价的,各位!我恳请你们回忆起建立起我们帝国的四位开拓者,他们曾经颁下了《若菲亚法典》上面写明了,我们贵族天生享有的权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只是寄生在农民身上吸血的恶鬼,因为,我们也有我们需要履行的义务!”
“他们就该死,比狗还会生。”胖贵族低声说。
“我们需要保护我们的国家,保护我们的人民,保护我们伟大而美好的传统,保护无上的荣耀与道德!”
“他们散播瘟疫。”
“这些感染了瘟疫的泥腿子们,就是我们的人民!《法典》规定了我们有义务保护他们!保护他们就是我们的责任,保护他们就是我们的传统,保护他们就是我们的道德与荣耀!”
“你们难道忘记了么?当你们每个人成人礼的那一天,你们所宣誓的——要与所有的神信徒斗争到底!而现在!这帮该死的神信徒降下了瘟疫攻击我们!这次受害的是这帮农民,以后呢?每次瘟疫我们都得把我们的人民清理掉么?我们每次都得让那帮该死的神信徒如愿以偿么?!我们每次都得向他们低头退让么?我想说!绝不!我们决不能违背我们的誓言!”史比的双手激动地扬起,“我们是“神祸者”!我们是若菲亚帝国!我们是大陆的主人!没有人能让我们低头!没有人能让我们后退!没有人能让我们背弃我们的誓言!若菲亚帝国万岁!”
史比右手用力地握成拳。在这无上神圣的口号下,全场响起主动或者被动的帝国万岁之后。史比瞥了一眼那位满脸尴尬和不情愿的小丑,讽刺道。
“至于您,一个乡下来的杂血种,甚至没有经历过纯血贵族的成人礼,毫无廉耻的东西,也配和我们一起喊帝国万岁么?”
他涨红了脸,拼命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在众人看笑话的眼光中颓丧地缩回了自己的位子。
史比坐了下来。虽然成功的带了一波节奏。但是,他感到怪怪的。并不是在座的各位对他神圣的口号感到好笑,而是其它什么。
“真是激动人心的演讲,辰月家的孩子。”主持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史比,他温和地微笑着,“在座谁有异议?”
此时令史比意想不到的人站了起来,他身旁的父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史比只觉得,一座山立在自己身旁。
“自精灵王将我们的先祖从神灵的圈养解放出来时,我们发誓追随元素之道,誓死对抗神信徒,。这场战争已经持续近万年。若非雅人从未忘记誓言,即使是神灵大军越过落日平原,兵临哈萨克时,我们也不曾有过一丝动摇。”他语气沉稳却富有力量,“我们思想开放,兼并包容。在精灵老师的无私传授下,我国的元素工业突飞猛进,战艇上的利炮,将神信徒驱赶出天空。元素骑士的刀刃割裂神信徒的方阵.......终于在这近万年的战争中,我们诸位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但是卑鄙的神灵意识到无法靠武力战胜我们,便开始蛊惑我们保护的人民。”
“他们不是若非雅人。他们把自身的一切不幸,都归结于元素工业。他们看不到元素工业给他们带来的保护,却埋怨元素工业抢走了他们的工作。我们之中也有人怀疑祖先的选择,选择了与神灵勾结。神灵派遣了杀手企图与内奸接应,扭曲我们的思想。幸运的是,在最后时刻弗洛吉萨大师识破了阴谋,精灵再一次拯救了帝国。”
“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元素工业大发展时,也的确给我们带来了一些问题。我们都同意学者马尔萨斯的理论。我们贵族的花费有力的促进了元素工业的发展,并同时享受了发展红利,我们上战场保卫我们的帝国,我们仁慈地给予饥饿的人民面包........但是,他们不仅对元素工业发展毫无帮助,还无节制地生育,很快他们超过了土地所能供养的极限。饥饿的穷人更容易神灵蛊惑下更容易屈服,他们无法正面对抗我们。于是潜入阴暗的地下水道,抓住每一个向我们捅刀子的机会。”
“诸位,他们早已经不是我们的人民。而是我们的敌人。”
会议响起热烈的鼓掌声。远比刚才的“帝国万岁”更为热烈。
主持人压下掌声,高声问道:“在座各位是否有异议?”
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手举了起来。
史比无比愤怒不解,他的手因愤怒颤抖着,却又无力抬起来。他想跳上桌子,大喊:“你们在发什么疯!”但是那些耸立的手臂却又好像把他压在一样,死死的,他无法动弹半分。
史比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这一切早已事先决定好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他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出来发声。他头也转问道。
“父亲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原因吗?”
史比的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亡妻的儿子一眼。
“我的孩子,你提到了传统,很遗憾我们的文学作品和学院教科书里都没提到过,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史比凝视着面前虚空,但又好像是在盯着眼前雀跃欢呼要执行“清理”的贵族们。
他父亲的话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虽然我们的元素工业迅猛发展,但能从事元素工业的工人还是太少,掌握元素之力的贵族更是少得可怜。我们需要更多元素亲和度的人民,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把一切产能投入与神信徒的战争之中,以保卫若菲亚帝国。”
史比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能读出史比眼中的疑惑继续解释道,
“少量的贵族无法支撑元素工业制造大规模农业。我们必须产出更多元素亲和度达标的人。
这是脱离人口陷阱的唯一方法。到时候,我们若菲亚人也能像精灵一样幸福的活着,但在这之前,需要许许多多先驱者担负着罪孽前行。”
此次会议后,辰月·史比在自己的魔法塔消沉了几日。重新走出魔法塔时,他意志坚定,主动向父亲请求接过族长的重担。
自此,两位好朋友走上了两条对立的道路。
让我们视角回到位于卡莫尔城附近地下峡谷的阿卡尼斯身上。经过一夜睡眠后,她恢复了一定地战斗力,虽然虚弱一直在吞噬着她意志,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了她的脚步,即使是诸神也不行。
阿卡尼斯从曲折的地下通道走了出来。她站在地下峡谷的一个小小平台下,她昂头挺胸,俯视着峡谷下方,下面堆满了残骸。她的心未有一丝怜悯,她转过身,拂去身后石壁上的灰尘,灰尘后的一行字显露了出来。
“弱肉强食,大自然母亲永不变的法则。——阿卡尼斯到此一游。”
在这行刻得深深字下,又加了一行歪歪扭扭的通用文,“以及,愿精灵与元素都去死吧!”
“对,精灵与元素都去死吧,还有帝国。”
阿卡尼斯露出了微笑。帝国将会后悔,自己一手创造出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经过昨晚,她仿若新生,与之前的阿卡尼斯不同。她内心坚定,目标明确,不再会因多余且无用的情感而分散自己的精力,去做无用功。
她已经在寒冷与虚弱中,筹划了一个巨大阴谋,它将令古老的帝国在烈火中颤抖。
脚旁的猫忽然发出急促的叫声,它从兜帽中跳了下来,身躯弓起,毛全立了起来。一颗无颚焦黑的骷髅头从峡谷下浮起,眼眶冒着紫光。阴谋之神希瑞克察觉到阿卡尼斯心中的阴谋,便对她显圣。
“我曾经的信徒呀,你准备好重新拥抱我了吗。”无下颚的骷髅头对她说,“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阿卡尼斯未回答,她只是微笑。骷髅头大笑着,紫光褪去,落向漆黑的峡谷之中。一把如夜一般黑的短剑从上方落下,插入阿卡尼斯脚前的石地上。梅莉在她一旁叫唤着,想阻止她拔出短剑。她完全无视猫的叫声,拔出了这把短剑。
“影刃。”
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打了一个响指,小臂长的短剑,化为了她指甲缝中的一丝阴影。
猫悲哀地看着这一切。它知道,影刃是阿卡尼斯曾经的武器,是希瑞克赐给她的。自从改信梅立凯之后,她从未再用过。影刃也在一场意外后遗失了。
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曾经的那条路。猫的心里难受极了,它叫着,用嘴拉着阿卡尼斯的斗篷,但一切都没用,就好像试图挡住命运车轮螳螂般无力。
阿卡尼斯不理会拉扯她斗篷的猫。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闪亮的订婚戒指,它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阿卡尼斯抛向深渊,戒指像流星一样在漆黑中划过小小的光弧,她目送精致的枷锁消失在彻底的黑暗中,随后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向光明的地表。
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