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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五梳梳到尾,比翼共□□;
六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柔福郡主亲自为女儿挽起了妇人的发髻,含着眼泪看着女儿罩上了红盖头,被苏云卿背出了大门。
“老爷!”一想到自己娇花一般的女儿要到荣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去,还是去给人冲喜,柔福郡主的一颗心都碎了,忍不住哭倒在了安远侯苏靖的怀里,“如意从小被咱们疼着宠着,再没有受过一丁点儿的委屈。我这心啊……”
苏靖大感无奈,轻声劝慰道:“楚桓那小子亲来迎亲,可见并不如传闻那般伤重不愈,这也是重视如意的意思。如意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夫人莫要担心。”
“真的么?如意从小就纯善柔弱,但愿楚桓能善待她。”柔福郡主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丈夫,仿佛昨夜对女儿耳提面命当了小寡妇可以再嫁的女子不是她自己一般。
苏靖嘴角抽动了一下,沉默点头。
长安县主苏如意伏在自家兄长的背上,眼前一片红色。
“小妹。”耳边突然传来苏云卿清清淡淡的声音,“记住,侯府永远是你的家。”
正要继续再说两句感伤感性的话,就觉得环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猛然一紧,肩膀随后被狠狠拍了一下,背上的丫头没心没肺地咯咯笑道:“知道啦,往后有人欺负我,就靠大哥给我做主!”
苏云卿满腔伤感顿时化作乌有。
你不祸害别人,人就念佛了!
苏如意伏在他背上,本能地感到自家哥哥的步伐快了起来。不多时,她被塞进了轿子。就听见外头哥哥认真地嘱咐着,“我将妹妹交于你,还望你好好对她。”
“大哥放心,楚桓记住了。”
这声音真是好听啊!
就不知道,有着这样清越磁性声音的人,会长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呢?
十里红妆,满天晚霞,长安县主苏如意在花轿中晃晃悠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外边鞭炮噼噼啪啪,隐约有人喊着“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的话。
如意精神一振,终于到了!
天知道,她都要被颠吐了!
“请新郎官踢轿门!”有人扯着脖子唱到。
红色的轿帘子动了动,随后一只穿着皂色靴子的大脚就出现在了苏如意的视线里。
这是“不惧内”的意思。
如意撇了撇嘴,玩心忽起,飞快地迎着那只脚踹了过去。
楚桓忍着要咳嗽的冲动,掀开了轿帘子,里边端端正正坐着他的冲喜小新娘。
他的视线低垂,就落在了如意穿着红色绣牡丹的珍珠绣鞋上。那鞋子被遮掩在了大红色的嫁衣下,只露出了两只秀气的鞋尖。小新娘似乎有些不安,两只脚悄悄地对了对。
他嘴唇抿了抿,将红绸递到如意手中,牵着她向喜堂走去。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
楚桓很有些迫不及待地挑起了新娘的红盖头。
如意羞羞答答抬起头,眼前瞬间便如同千百万的春花绽放,再也不能移开。
一袭红色喜服,腰间黑色绣金带,将楚桓挺拔颀长的身形衬托得恰到好处。眉若刀裁,目若朗星,便是那因伤病而变得有些苍白的肌肤也无损于他的容貌。
美人啊美人!
如意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楚桓唇角扬起,冰雕雪砌般的容色更加动人。
“真是郎才女貌呀!”
“天生一对!”
……
“瞧瞧咱们的新嫂子,见了大哥,都看呆了呢。”
满屋子的恭维声中,便透出了这么一道不和谐的。
如意目光闪动,敏锐地捕捉到了说话的人。
是个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明眸皓齿,本该是十分讨喜的模样。见到如意看她,便一撇嘴,扭过了头去,与身边儿另一个稍大些的女孩儿说话。
如意没见过这女孩儿,也不知道怎么就招了她的敌意了。
喝过了交杯酒,喜娘就开始大声嚷嚷了。
“好了好了,新娘子也见着了,往后呀瞅着的时候多着呢!世子这一来回也累了,大家伙儿让新人先歇歇,外头吃喜宴去!”
连说带推,将屋子里的人赶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了楚桓与如意。
“那个什么,你不用去外面应酬么?”
新郎不是该去敬敬酒什么的?
楚桓似乎是忍不住了,抚着心口咳嗽了一阵,抬起头,眼中带了些许的湿润,气息还有些不稳,却还是微笑着说道:“我身子不好,这个是不必的。”
顿了一顿,眼帘垂下,声音也更低,“委屈娘子了。”
他说得黯然,如意便听得难受。毕竟,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美人失落更让人心酸的呢。
“你别这样说呀!”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我没委屈,真的没有委屈呀。”
楚桓顿时抬起头,眼中神采如夜空中最璀璨的群星。
“真的么?我,战场上受了伤,回京途中又中了毒。或许,再没几日。我没想到圣上他会下旨赐婚,我……”
如意拼命摇头,“真不委屈的。”
只是有点儿心虚。昨儿晚上,她躺在床上还在盘算自己的嫁妆,想着若是他熬不过去,自己能做个快快乐乐的小寡妇呢。
“既如此,有我一日,便会护你一日。”楚桓拉起如意的手放在自己双掌中间,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你放心,但有我在,便会让你快活。”
如意心里砰砰砰地跳着,玉白的脸蛋腾起红晕。她努力想要掩饰自己的窘态,猛然站了起来,拍着胸口挑起眉尖,“有你这一句话,我,我也一样护着你就是了。”
楚桓哑然失笑,自己似乎是捡到了宝呢。
“那么,为夫日后,就有劳娘子为我做主了。”
“包在我身上!”
楚桓瞧着如意晕红着的小脸,掩在喜袍下的双手不由得握住了。从小失去亲母的惶惑不安,生父的疏离冷漠,继母的百般算计,战场上多年的杀伐沾染了不知道多少血腥的双手,在这一刻似乎全部都不重要了。多年来,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愿望终于达成,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胸口中一阵剧痛袭来,楚桓闷哼了一声。
“呀!”如意手忙脚乱扶住他,“你怎么了?”
楚桓脸色愈发苍白起来,人也显得虚弱了许多。
他本就伤情反复难愈,今日又强撑着去迎亲,此刻着实便有些支持不住了。
如意扶着他在床上躺下,高声唤了人进来。端药的端药,送水的送水,如意亲自照顾楚桓吃了药,让他躺下了。自己才在几个陪嫁丫鬟的服侍下卸了钗环,洗去了浓妆。
“你要不要吃些东西?”喜房里摆着一桌子的饭菜,如意早就饿了。
楚桓摇摇头,温声道,“我看着娘子吃便好。”
如意也不客气,捡了八珍糕等点心先吃了两块儿,又不客气地喝了一盏还冒着热气的燕窝粥,才优雅地擦了擦嘴。回过头,就瞧见楚桓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落落大方地爬到床上与楚桓并排躺下,朝着楚桓笑眯眯道,“要我说,你也该吃点儿。不管是伤是病,吃得好了,身子自然就好了。”
“娘子说的是。”楚桓伸手拉住她,“只是娘子这你呀我呀的,让人听了不免觉得疏远。不若,娘子换个称呼?”
那叫什么?
楚桓?楚郎?夫君?
如意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翻了个身。
楚桓满心等待着冲喜的娇妻给自己换个称呼,等了半晌听不见,侧头一瞧,如意竟然已经憨憨甜甜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