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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四回 费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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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不堪的旧事是武承肃的忌讳,偏由阳筠揭开。

    起初阳筠让人去查,且并未事先告知武承肃。后来她虽然罢手,由武承肃亲自着人继续追查,最终拷问一节却又落在了八凤殿头上。若无卫懋功自尽一事,恐怕消息首先会落到阳筠耳中,之后武承肃才能知晓。

    若不是力有未逮,阳筠未必会查到一半便收手,把后头的事情都交给武承肃。

    而她身边的侍女那般有本事,几次审人都明明白白,又有些寻常人不会用的手段,难免要令武承肃忌惮。

    阳筠本就比钱皇后清明,若真要说“牝鸡司晨”,论起兴风作浪的本事,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罢?

    卫良娣不死也就罢了,武承肃未必会心生愧疚,自然也就没这些疏离忌惮的念头。偏阳筠入宫后一番折腾,连根基深厚的卫氏都垮了,独留下了个武存瓀来,难怪武承肃心事重重。

    阳筠有心推脱,想说卫氏乃是自作自受,却连说服自己也觉无力。

    她毕竟用了宫内宫外的不少关系,才将卫氏的事情扒了出来,更利用秋云审讯的好手段,撬开丁淼的嘴。

    若此时燕国地陷,怕会有更多关于阳筠“干政专|制总万机”的流言了吧?

    阳筠苦笑。

    武承肃对郑氏无情,是因为郑氏犯的错无法原谅,卫良娣则有不同,她并未犯过什么不赦之罪。且卫氏所为与卫良娣并无太大关联,许多事对她甚至有害无利,而卫良娣本人也毫不知情,就这么被逼疯以至自尽,确实让人唏嘘。

    别说是武承肃,便是阳筠,这会过了气头,也觉得卫良娣有些可怜。

    想起卫氏如今的下场,阳筠十分感慨,有些可怜那些妇孺,却又庆幸他们不能再继续兴风作浪。但无论她怎么想,心里都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阳筠发现自己心软,忍不住自嘲一笑。

    卫氏一族作茧自缚,哪值得人同情怜悯?卫良娣虽无大恶,却不在于其心善,而在于卫氏养了个绣花枕头出来,没能成为大恶之人。便是真有人看不透,替卫良娣叫屈,那也是外头的那起子糊涂鬼,也不该是深受卫氏之害的阳筠。

    阳筠一咬嘴唇,翻身就要睡,却仍旧睡不着。

    按说今日劳累,她本打算倒头就睡的,偏武承肃刚来了那么一出,自己如今又生出犹豫之心。

    因无法入睡,阳筠难免胡思乱想,不知怎么,便想到明日周纪入燕的事来。

    也不知周纪对自己命运是否已经了然,若已然明了周道昭计划,他是怎么会心甘情愿前来临水的;更不知他们兄弟如今手足之情是否还在,周纪会不会心存怨念,把火烧到她的身上,故意损她的名声。

    若不是周纪过来,许多事她原都忘了大半了。

    不止是周绎其人,不仅仅是那段旧情,更有周绎一生的报复和自己如今的身份,以及这中间天堑一般的差距。

    阳筠东想一桩,西想一件,也不知熬到了什么时辰,总算有了些睡意。临入睡前,她忽然觉得卫氏多年作为对卫良娣无益,而卫懋功暴毙,看来他未必就是幕后之人。然而一想到武承肃的忌讳,阳筠便收了心,打消了继续追查的念头。

    也是太累了,她才安了心,刚便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日刚醒,便听说武承肃一早出宫,倒城门处迎接魏国来使了。

    众人侍候阳筠更衣、梳头,春桃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说话。春桃如今虽改了不少,却只是不像从前那般多嘴罢了,平日里逮着机会还是滔滔不绝。

    “也不知魏国那个世子是个什么模样。”春桃轻笑道,“说起魏国,还真是不一般呢,有些属国国主来了,太子殿下也不用亲自迎接的,魏国只来了个世子罢了,太子殿下竟一早出城门去等着了。”

    春桃的话十分天真,其余宫人多半觉得好笑,独阳筠的几个陪嫁心里不觉有趣,却怕被旁人察觉不妥惹出麻烦,只能强挤出笑容来。

    阳筠听着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用过早膳后,东宫众女眷陆续来问安。因坠儿一早吩咐了谁来了都要拦着,内侍自然不敢往里头放,珠儿与钏儿更在忙着赔笑,将众人悉数打发了回去。

    “昨夜宫里出了大事不是?太子妃殿下忙到深夜,今日实在乏累,这会子在里头歇着呢,怕不能见各位娘娘了,累各位娘娘白跑一趟。”珠儿几个将这话说了好些遍,然而之所以能劝回众人,并不是因为这话让人信服,而是因为这会子没人想见阳筠。

    阳筠就坐在书房靠窗的胡凳上,听着外头那些假意的关切和问候,忽然觉得自己躲着未必就好——她虽是因武承肃而烦闷,旁人看来却要疑心到卫良娣一事上。

    许是从此就说她害死了卫良娣,觉得没脸见人,也未可知呢。

    想起关于自己的数次留言,阳筠竟然失笑。

    从前都还罢了,这一次她倒是不怕。并不是身正便不畏人言,而是大家都知道她手段厉害,连武承肃都隐隐有些忌惮了,阳筠倒不信时至今日还有人敢挑衅于她。

    想来耳根从此就清净了罢!

    这些人哪有卫良娣的张狂劲儿,又哪有卫氏那么大的靠山?即便有千句议论她的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原以为众人都被打发了,阳筠忽然听到外头又有人说话,听着竟是有嫔妃不愿意就回,软磨硬泡地非要进来。

    阳筠正觉得奇怪,又听到有小孩子说话。

    莫不是段良媛收了瓀哥儿,心里有些不安稳,来找她说话的么?

    阳筠略一思忖,觉得也不大可能。

    段良媛最有眼力,对卫氏一事前后又较了解,武承肃昨夜把瓀哥儿送去,阳筠今日又闭门谢客,按段良媛的心机,应该能猜到几分,断不会在外头纠缠不肯走的。

    若不是段良媛,会是哪个,似乎也不用细想了。

    阳筠抿了抿嘴唇,想想那人前后所为,倒生出几分好奇。

    “请进来罢!”阳筠走出书房,吩咐守在门口钏儿等人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