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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冬日晨时寒冷,进出城的人不多,这城门口到底不是叙旧之地。
曾经离愁别绪他们已不知经了多少,此一时重聚倒是不急叙话。
“怀瑾,北静王如何了?”胤礽闲闲拢着缰绳,向马车看了一眼。
霍青面上笑容敛了几分,轻声道:“外伤不重,只是伤了骨血,怕是要将养些时日。一路颠簸,未免王爷受罪,药里添了几味安神之物,此时想是未醒。”
胤礽蹙了眉头看向霍青,道:“你们这一趟回来,走的可是驿站,执的军中印信。”回了京若是不往宫中去,少不得又有人没完没了的聒噪,虽说不惧,到底扰人清静。
霍青抬手搭上胤礽的肩,低声道:“无妨,已有人先入城禀报,有时候,恃功而骄,也未尝不可。”
胤礽抬手拍了拍霍青的手,道:“瘦了,黑了。”
霍青眨了眨眼,笑道:“二哥倒是长个了。”
胤礽笑了笑,又看了眼马车,方才道:“不耽误你们的正事,我先回府,明日再去你府上拜会。”
晨起路上人少,又有贾家马车在前头过去,胤礽一路小小放纵马儿,倒是与马车一同到了府前。
贾蓉与贾蔷见不必去见贾史氏很是开怀,与胤礽行过一回礼,便回了宁国府。
胤礽仰头瞧了眼荣国府的牌匾,略一摆头示意,便有侍从上前往东院黑漆大门叩响门环。
他们回来的日子比先前信上所说提前不少,倒是赶上休沐之日,贾赦晨起已成了习惯,这一日也未曾贪睡,正在书房赏鉴新得的古扇,听侍从报说胤礽回了来,随手披了件衣裳就出了屋子。
胤礽拐进院子,正与一脚踏出门来的贾赦瞧了个对眼,眼弯唇翘,也不管自己如今年纪,更不理边上侍从,大步上前,扑到贾赦怀里,闷闷唤了一声:“父亲,儿子回来了!”
贾赦试着抱了抱怀里的孩子,没抱起来,一时怅惘又欣慰,半弓着身,拍着胤礽的肩背,道:“好,好。”
胤祉进了院子的时候,正瞧见这一幕,放缓了脚步,双手揣在护手里,微微笑了:他二哥不在家,这院子就去了几分生气,日后他出府另居,定是要与他哥哥住在一条街上。
胤礽在贾赦怀里靠了一会儿,便站直了身子,转回头,毫不意外的看到胤祉正站在他身后,笑道:“琮儿。”
胤祉正欲答话,就听胤礽又续了一句:“想哥哥没?”
“琮儿十分挂念哥哥,倒是哥哥旬月才送回一封短信。”胤祉抱怨一句,任人牵了手,父子三人进屋叙话。
未免贾赦埋怨他一路行的太急,胤礽自是要将行程与人详解,末了再说一回城门偶遇之事,见贾赦容色整肃,忙问道:“父亲,朝堂上兵部未曾道说北境之战?”
贾赦言简意赅的说道:“明日最后一次朝会,后日,皇帝就要封印了。”
胤礽立时明白了水臻为何要在北境苦熬三月,以及京中情形:皇帝这是打算年前动手了。也好,这样一来,无辜之人,倒也可安身的过个年。胤礽漠然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碧玉珠串,这是刚刚在城门时,霍青套在他手上的。想来,明日这人是不会在府中了。
再抬头,胤礽面上已带了不好意思的笑,声音也低了几分:“父亲,甄先生夫妻与我那义妹是随我一道回来的,不知太太现下可是方便见一见甄家姑娘?”
贾赦抚了抚胤礽的头,道:“救下甄家姑娘,琏儿并没做错,不过,太太她刚为贾家添丁,倒是不便见客。甄先生一家在京中可有宅院?”
“我又添弟弟啦?弟弟生辰在几时?幸好我早备下了给四弟的礼。”胤礽面上喜色并非作假,想一想刚刚胤祉面上的平和之色,他这弟弟定是个乖巧懵懂的娃儿!
贾赦瞧着胤礽面上的喜悦,颇为欣慰,又觉几分亏欠,抬手揉了揉胤礽的头,道:“琅儿五日之前出生。好了,家中有客,先带客人去见过老太太,回来再去看你弟弟。”
此一事乃是正理,胤礽虽与贾史氏暗里较劲多年,倒也没打算不守礼,当下顺了贾赦的话起身,一道出门往荣国府去。
虽说东大院仆从行事颇有章法,这四五辆马车的动静到底不小,贾史氏也听着了信儿,丢下叶子牌,吩咐正在一旁凑趣的元春去更衣梳发,又命人传了贾政夫妻过来。
一时间屋中只余祖孙二人,贾史氏瞧着贾珠微有黯然的神色,轻轻一叹,道:“珠儿,天分的事儿别为难自己,天道酬勤,三年之后,待你下场得了举人功名,才是咱们荣国府的荣耀。”
贾珠咬了咬牙,面上谦和之色不改,起身,道:“谢老太太点拨,孙儿明白。”
胤礽得了廪生的消息早已传了回来,贾王氏本来压着心里头的嫉妒,出门瞧见从赵姨娘处出来的贾政面色不愉,倒觉心里的不痛快去了几分,低眉顺眼的上前,道:“老爷,琏哥儿这也算是有了功名,想来与我侄女儿的婚事也该同老太太提一提了。”
贾政看了眼贾王氏,道:“此一事,须得看岳父大人的想法,若是王家想再留一留姑娘,倒是不急。”
贾王氏笑道:“老爷说的是。”
金陵种种,胤礽在贾史氏面前又说了一回,言辞精炼,竟似不予追究。
贾史氏坐在上首不动如山,只问了一句可有族人入罪,闻得五服之内的贾氏族人皆是小惩,便不再言语。
贾赦早知胤礽盘算,自不觉如何,倒是贾王氏面上露出些如释重负。
贾政赞了胤礽一回大义灭亲的刚直,话锋一转,便说起成家立业的话来。
胤礽眯了眯眼,心知如贾政这般蠢笨,说出这话来必是经人提点。瞥了贾王氏一眼,胤礽勾了唇,既然这人打算给他添堵,他也就不必好心的让人过个安心年了。
“金陵宗族之事多是蓉哥儿处置,瑾安只管处置祖宅那些个拎不清身份的仆从,清查一番,虽说祖宅失修伤了几处,到底咱们府上的祭田和商铺是都讨了回来。”
听了这话,贾王氏的肩背僵住,过了几息方才定下神来,神色却没有了先前的闲适,微转了脸紧盯着胤礽。
瞧着伴在贾史氏身边愈发不自在的贾珠和眼神探究的贾元春,胤礽心下哂笑,只管慢慢言语的说着金陵查抄所得银粮的用处。他说的自然不是那银粮的全部用处——减租施粥散药之余尽皆折了银两,盘了间经营不善的草药堂并一点心铺子,胤礽将所得银两尽皆交予霍百里给他寻的掌柜去倒卖洋货,至于红利,却是他父亲贾赦三成,贾珍父子并贾蔷占去三成,胤禔两成,方霍二人各一成。
本来这商铺的事儿,既然王家帮着贾王氏描补妥当,胤礽是不打算这时候提的,偏贾王氏不想叫他好过,他便拎出来吓唬吓唬人。
贾史氏坐在高处,自然将下头诸人神色收在眼中,叹了口气,道:“琏儿能明辨是非很好。你一路回来辛苦,晚上还要为宴客,且先回去歇歇。”
东大院早收拾出来一处院落给甄士隐一家歇脚,贾赦抱着儿子揉了揉,叫人回去歇着,便遣侍从去请了甄士隐说话。
胤礽同胤祉手拉着手,往贾邢氏院落行去的路上便将这三五日的事儿简略说了。
贾邢氏如今正在月中,自是不方便见客,胤礽在倒座,由婢子传了几回话,便去了隔间儿看他这一房的四公子贾琅。
莹曦正在贾琅屋里等着胤礽,胤礽瞧着已初显姿容的妹妹悄悄一叹,对着女孩儿有问必答,极是宠溺。
待得胤礽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院落,进门倒在榻上就不肯动弹了。
竹风几个侍婢本来瞧见胤礽的时候,瞳子里头还有几分水汽,现下见人这般模样,只觉好笑,又听胤礽念着这个煲的汤,那个泡的茶,一叠声的应了人所求,各往小厨房去忙,留了被念着绣活的竹风抱着针线篮子候在外间儿。
“父亲说来年开祠堂的时候,把琳儿正式放在太太名下。”胤祉坐在榻边,为胤礽按着头上穴位,轻声道,“王家姑娘怕是明年就要嫁过来了。”
贾王氏的打算倒是不难猜,不过是叫外头的人以为他们父子不甘愿叫二房得意,婚期上头也要与人相争。胤礽抬手握住胤祉的手,笑道:“无妨,若我娶亲,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打算把我新房布置在何处!”
“老太太院子前头那一处院子是修给贾珠的,李家已来人丈量过尺寸。”胤祉叹了口气,道,“我猜着老太太是要让二太太挪一挪地方。”
“这倒是有趣了。”胤礽笑了一笑,道,“不管他们了。三儿你在京中,与我详说一回北境之事吧。”
胤祉叹了一声,道:“怕是没什么新鲜的能说给哥哥。兵部现在是严整得密不透风,英郡王陪着上赐宝剑时不常的去晃悠一趟,再没人敢闲往兵部去。户部又有太子看着,也没人敢嚼舌头。”
胤礽皱了皱眉,道:“水泱还没去过工部,怎么就轮值去了户部?”
胤祉知晓胤礽心病,笑道:“二哥放心,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