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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么?”阿诺忒合门的动作瞬间停住,而那个收了针的小护士见他们似乎在说什么重要的事,很有眼力见的从她身边出去了,收回落在出去的人身上的目光,她顺手就把门关上了,然后抱着胸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可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顺口提了一句而已。”见对方的视线直勾勾地射过来,男人施施然地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里面荡漾着的依然是他那浑浊到看不清颜色的茶水,他啜饮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些迷醉。
见她一直盯着他不说话,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儿后他仿佛得到了什么答案,“这么盯着我,是想要来一杯么?”
女孩皱了皱眉,“不了。”色泽这么“好看”的茶水,审美正常的她可完全消受不起。
“别拒绝地这么干脆嘛,听听交换条件如何?”男人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杯中的浊物上上下下地沉浮着,让人看不清它的真正模样,“这样吧,你喝一杯茶,我以后就和你还有洛蕾莱保持距离——多划算的交易,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的确是挺划算的交易,如果这之中不参杂其他的算计的话。
见女孩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口反对他的提议,克洛便当做她是默认了,他从柜子里抽出了一只一次性茶杯,然后慢条斯理地撕开了他亲手封的茶叶包,视线里只看到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纸袋中滑落到水里,又被慢慢泡开,待上面的的热气微微散开了,他才递给女孩,“不尝尝吗?”
被热气冲开的茶叶舒展开身姿,然后香气晕染开气的光弧来,阿诺忒嗅了嗅,却并没有闻到明显的□□的味道,但她的鉴定水平她知道,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如果不靠她的感觉而是靠经验,她早不知道被来来去去放倒多少回了。
“既然你这样热情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避开对方修长好看的手指轻巧地接过了茶水,心中的警醒让她在液体沾到嘴唇的时候下意识地再度闻了一闻,但即便凑得这么近了,她依然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或许是有的,但是那时候她只以为,那股淡淡的恶心是来自于即将喝下一杯不知名液体时,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地对于未知的恐惧。
她小心地握着茶杯的边缘,过热的水使杯盏边缘上的塑料一圈圈地褪出抹被烫坏的痕迹,她吹了吹,于是茶叶被吹开,水面上荡开一层涟漪,那些和茶叶混在一起的东西上下荡悠着,露出它们的浅红和深白。
而下一秒她再抬起头,印入眼帘的就是像只蠢狗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和她手里的茶盏的克洛,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催促,但眼神里却明明白白的没什么恶意。
于是她低头喝了一口。
然后下一秒她的手就是一抖,大概是因为倒地太满,她的手只不过是轻微的晃动就使得水四散地泼出了一些,那发烫的茶水落在她纤白的手上,不一会儿就见了红。
而手上突如其来的痛感也使得原本握地稳稳的她松开了手里的杯子。
自然地,下一秒那茶水就随着杯子摔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滚烫的水不仅伤害了她的手,还砸到了她的脚上,虽然穿着球鞋,但像水这样无所畏惧的东西怎么会屈服在小小的布匹下——阿诺忒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钻心的痛,那一刻竟然只想到了她似乎短期内又要往医院里花钱了——而这次还是为了她自己。
她这样失态,克洛自然沉了脸色,“怎么,你是觉得我在里面加了什么,所以连喝一口都不肯么?”
怎么会?她既然应了下来,就一向说到做到,事实上如果不是喝了一口,她根本不会因为太过惊讶而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
这杯茶水的味道,相较那日她在汉尼拔家吃肉时时意会到的,两者给她的感觉,几乎完全相同!
这之中最大的差别或许就在于医生请她的是肉,所以吃的时候除了能够感觉到那股奇怪的味道,她还能小小地享受一把肉汁四溢,但克洛递给她的是茶水,茶叶倒是名贵,茶香也足,而按理来说,这些用来“滥竽充数”的东西显然是会被茶的味道盖掉的。
“我的确是觉得你加了些不好的东西。”她动了动被烫地有些发麻的脚趾,然后稍稍离开那篇湿漉漉的地面,“当然你肯定不会那么蠢放些□□迷药什么的,可直觉的,”她露出抹笑容来,“我就是讨厌你的茶的味道。”
“你……”被女孩的态度刺激地差点暴走的克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压下了破口大骂亦或是动手打人的冲动,“你这在嫌弃我的茶?”
看得出来他对这份茶水的看重,若是往日里,阿诺忒不介意识时务的服个软,省掉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是现在她相当不爽——她迫切地想知道克洛与汉尼拔,这两个人的食物里到底掺了什么东西?
好奇心是最磨人的□□。
她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危害人姓名的玩意,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健康安全地活到现在,但是偏偏就是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它们给了她这样强烈的排斥感——天知道她尝到毒品的味道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这种未知的茫然感让人很不舒服,也因此,即使她无法感知自己全身上下散发着的不高兴,但是她的态度已经自然而然地恶劣了几倍,“本来只是嫌弃你的人而已,但是喝了你的茶以后我才发现,你的茶比你的人,差劲几万倍。”
“阿诺忒!”
“谁在啊这么热闹?”
是洛蕾莱,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大抵是因为最近连绵不断的检查让他精力上顾忌不住,但她语调里的一点上升尾调,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快。
于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最终还是淹没在了“荣耀归来”的某少女推门的声音里,洛蕾莱推门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摔在地上的水杯和一大团的水渍,而阿诺忒背对着她,她不知道此刻对方脸上的神情,却是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受了委屈。
“克洛你在干什么,欺负阿诺忒么?信不信我打你!”
她叉着腰就吼了一句。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的腿已经好了些了,借着拐杖也能短暂地走上一段距离,而看她此时身边没人监看着的样子,她大概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又脸皮薄没好意思叫护士。
“哪能啊,我只是和她聊聊天而已,本来聊的开心,本着好东西就要分享的高洁品质,我就邀请想请她喝喝看我的茶,结果没想到她根本欣赏不来。”
话音落下他就惋惜地看了地上的水杯一眼,仿佛阿诺忒做了什么暴殄天物的大事。
阿诺忒:……
也不辩解什么,她转身把妹子扶到了床上,接着她坐在床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方聊着天,思绪却转到了别的地方。
克洛方才的眼神让他觉得很是熟悉——而上一个用着这个眼神的人,已经蹲在了联邦调查局的监牢里——那位沉迷人鱼的音乐家尼厄丽德。
那样狂热的,仿佛眼中的是这个世上他最虔诚的信仰,他该无条件地追寻即便为之付出生命也毫不后悔。
那样的眼神,她见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记。
而这样的眼神,今日她在克洛的眼中也看到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视线落着的,是他的茶叶。
或许也不是?
她不知道。
但她隐隐有一种感觉——风大了,涨潮了,水声激荡里,或许又一波犯罪之潮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