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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九年十二月一日,寒风呼啸,终于迎来了腊冬的第一场雪,凄凄皑皑的鹅毛轻羽覆在红砖绿瓦上厚厚的一层,檐角下还垂着仿若雨织而成的晶莹冰凌。落尽了树叶的梧桐木亦是银妆素裹。
卫玠披了件雪白貂毛的大氅,还没有走出兰陵郡公府的大门,便闻得一阵凄恻的歌声传来,仔细一听,那是孩童们所唱的歌谣:
“东宫马子莫聋空,前至腊月缠汝合。”
“南风起兮吹白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千岁髑髅生齿牙。”
南风是贾后的闺名,沙门是太子司马遹的小字,鲁国公便是贾后外甥贾谧的封号了。据说贾谧仗着有椒房之宠,时常与太子过不去,尤其是一次与太子下棋时为了一着走错的棋局大势争吵,不料遭到了成都王司马颖的冷讽斥责,于是,贾谧对太子心生怨恨,便在贾后耳边吹冷风说太子欲像她废太后杨氏一般废了她,贾后听闻心生忌惮,便是在那个时候对太子起了杀心。
这首歌谣的意思便是说,贾后要对太子下手了吧!贾后要杀太子,居然是连洛阳城里的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这对于晋室王朝来说,是多少大的讽刺,然而愚蠢的惠帝却浑然不知,依然甘愿走进贾氏的圈套,令父子相残,不可谓不悲凉。
“阿猛,你听见了吗?”卫玠在心里轻轻的问道,不由得一阵感伤。
卫萌萌嗯了一声,亦答道:“听见了,很可惜,太子司马遹原本是一块璞玉,自幼就比其他皇孙们聪明,这也是武帝为什么要将帝位传给惠帝那个蠢货的原因,还不是看在这蠢货有个聪颖多智的儿子,不过,武帝死后,司马遹无人约束,又兼小人怂恿,才学了一身的坏脾气,他若是听了太子洗马江统和太子舍人杜锡的劝谏,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
“你知道贾后给太子伪造的那一份大逆不道的书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吗?”卫玠忽然问到了这一句。
卫萌萌沉吟了一会儿,念道:“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又宜速自了。不了,吾当手了之。”说起来,这封被修改的书信据说还是大帅哥潘安的杰作呢!就是不知道野史记载是否为真了?
卫玠听闻沉默了一会儿,才在心里回应道:“这句话的意思是,陛下应当自行了断,不然我就帮陛下了断,皇后也应当速速自行了断,不然,我就帮皇后了断。”念至此,不由得冷笑了起来,“太子即使真的要谋反,也不会写出这么愚蠢的话来吧?他们居然也信?”
“也就只有惠帝这样的蠢货才会信,恐怕这一次被牵连的人又有不少,诶!”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她通过卫玠的眼睛,再次看了看洛阳城繁华的街道,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天寒地冻的原因,今日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甚少,就是那歌谣也是从小巷中偶尔传出来的,这会儿也似乎沉寂了下去。
忽然之间,一阵车轮辘辘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伴随着此寂廖单调之音的还有一女子悲怆的泣哭声,路边有几个商贩走卒停下了脚步,好奇的望着东集市那边徐徐行驶来的一辆豪华马车。
坐在马车前面的是一位非常年轻俊美的公子,身着一身雪白的长袍,腰间悬着一把古剑和垂着一块美玉,气质朗雅不凡,一看就是位出身名门望族的士族子弟,只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中毫无神采,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十分的委靡,所以连马车都懒得赶,任由着那匹枣色良驹慢悠悠的前行。
“王公子。”
当马车从卫玠身旁经过时,卫玠禁不住低唤了一声,那马车上的人不正是那日在舅舅家见过的王平子么?他记得与王平子初次见面时,那少年的脸上一直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满脸的喜色,就连眼角眉梢也是时刻带笑的。
马车上的人仿若忽然惊醒一般,竟似差点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卫玠欲过来扶,却又见他直挺着身子稳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卫家的小公子,叔宝。”王平子微笑着还了一礼,“以后唤我阿平就行了。”
卫玠也微微一笑,此时马车里顿时传来女人嚎哭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无比的凄悲哀怜,使得王平子尴尬的扯了一下嘴角,指了马车里的人,懒懒的介绍道:“车里的人是我小侄女,也就是前任太子妃,我哥哥为了保我们一家人的性命,便上奏陛下,让我小侄女与废太子离婚了。”
卫玠微微一愣,亦是十分的尴尬,没有想到王平子会这么直接的将家中事给道出来,而且还是这么一件不光彩的事情,难怪他的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
不过,太子妃与废太子离婚,也算得上是一件国事了,只是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哭笑不得罢,这一路上闻听的京洛百姓更是心下恻然,为之涕泪唏嘘不已。
太子妃王惠风原本不是太子司马遹属意之人,只因司马遹看中了她的姐姐,而她姐姐却被贾谧抢了去,所以她父亲王衍才让她填补上了原属于姐姐位置的空缺,如今太子一倒下,王衍果然发挥了他名哲保身的本能,竟是上书皇帝让女儿和太子离婚,却未想到小女儿王惠风是如此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并不舍丈夫而离去。可王衍哪里管得了女儿的心思,只求赶紧让她与太子撇清关系,以保住王家的身份与地位,不涉险局之中。
“叔宝,现在时局动荡不安,我劝你还是不要在外走动了,以免惹祸上身,太子意图弑君杀父一案,陛下原本想要将太子处死,是司空张华和尚书左仆射裴頠求情,指证书信有假,才让陛下免了太子死罪,现在太子被废,蒋美人一家与太子生母谢淑妃一家都受到了珠连,今日的菜市场上又是血腥一片,惨不忍睹,你要去看吗?”
卫玠轻轻一笑,心中怆然一片,淡淡道:“你明知道,我是不会去看的。”
“所以劝你呆在兰陵郡公府,这个冬天都别再出门了,我们王家人是没有骨气,不过,自有那有骨气的人来救国。”自嘲的笑了一笑,王平子忽而又仰起脸来,戏谑般的一笑,“等这个寒冬一过,明年春禊,我约你去洛河上泛舟一游,如何?”
“春禊?那不是要等到来年开春的三月三日了?”
“虽然隔的时间很长,但我言而有信。”王平子爽快的回答,回望了身后的马车一眼,又压低声音道,“我也不能在此跟你多聊了,家兄盯的紧,而且这京城也遍布了贾后的眼睛,你也要多加小心。”说罢便回转身,跳上马车,用鞭轻轻打着马背,向前快速行驶去了。
卫玠怔在了原地,望着王平子的马车远去,幽幽沉思了起来,他想到了乐广,更想到了舅舅王济。
“阿虎,王平子说得对,你还是回去吧!我想,你乐伯伯现在也不会见你,而你舅舅,到了关键时期他会亲自来找你们的。”
“太子会在这个冬天死去吗?”卫玠忽然问。
卫萌萌答道:“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死,贾后将他囚禁在了金墉城,但还不敢直接杀了他,真正谋杀太子让人找到了证据,必定会引起四方诸候的讨伐,她唯有不给太子食物吃,让太子自生自灭,不过,太子也不是这么容易就会死的人,他至少会撑到明年的三月。”
卫玠再次陷入了沉思,忽地又闻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却是由近及远,他回头望去,竟见是从乐广府中驶出的一辆马车,风驰电掣的往北方的街间巷道去了。
“乐伯伯,他现在出去干什么?”卫玠心中担忧的疑问。
“乐令大人应该是在谋划着如何救太子出金墉城了?”
“太子还能救出来吗?”
“本来是可以的,不过,赵王的幕僚孙秀会让赵王暂且按兵不动,等到太子死后,再打着为太子鸣冤复仇的幌子发动政变,废掉贾后。”
“孙秀?”
“对,就是你舅舅给你摆束发宴的那一日,在宴席上不停恭维你的那个年轻男子。”言至此,卫萌萌不免担忧道,“阿虎,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将来他若飞黄腾达了,你千万不要在言语上冲撞或讽刺挖苦他,对自己没有好处的。”
“你的意思是,他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吗?”
卫萌萌叹息了一声,卫玠便已明白其意,沉吟片刻后忽地话锋一转问道:“太子真的不能救了吗?”
“也不是完全不能救,只是历史本就如此,我亦不能改变,还记得上一次给惠帝托梦之后,我沉睡了差不多一个月,阿虎,我怕若是再沉睡的话,会耽误了你的事情。”
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许久,卫玠才沉郁的答了一句:“我明白了。”
感受到他心中的郁结,卫萌萌心中终腾起了一丝不忍,沉默良久后才道了一句:“其实太子诈死就好了,赵王起兵不就是等他死的消息传出来吗?只是由谁去告诉太子,又由谁去散播这样的消息呢?”
卫玠的内心开始蠢蠢欲动,卫萌萌不由得一惊:“阿虎,这件事情绝不能由你来做!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于你们卫家甚至是你舅舅家都十分的不利,你们这个时代动不动就珠连的,你可千万要三思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