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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萌萌想了想,觉得说出来也无妨,反正这淮南王不会成为嵇绍的敌人,更不会成为卫家的敌人,便回头朗然一笑,回了句:“嵇瑶,王爷亦可叫我瑶姬。”
淮南王亦是爽朗一笑,亲自送了卫萌萌出府,只是在卫萌萌离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便派了一位影守悄然的跟了上去。
卫萌萌想见的这位朋友自然是卫玠了。有了淮南王所赠的银两、美玉及衣帛,她这一路上也不愁饿肚子了,不过,这身后总跟着一条尾巴也是令她颇为不爽的,她试过了多种办法都没有将这条“尾巴”甩掉,也难怪,连晋书上都说淮南王密秘豢养死士,手下门客皆是身手不凡、高手如云,而他所派出来专门跟踪她的这条“尾巴”想来也不是平庸之辈了。
赵王司马伦自封为大都督、相国之后,为了收买人心便大肆封官加爵,也不管所选的“人才”是否能够胜任其职,各郡保荐的孝廉一律免考录用,但凡功臣之后已满十六岁的太学生都补了官职,而卫玠与其兄卫璪便在这些补官爵的新近人士之列,被辟为太傅西阁祭酒。
对于这种冗长的不知为何意的官名,卫萌萌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是只能感慨一下赵王的脑洞够大,为了拿一些没有任何实权的虚衔官职来安抚民心,便在名称上大作起了文章。
更可笑的是,赵王封官加爵之后,给官员们所发的朝服都会配一顶貂皮帽,但由于所选的新近人士实在是太多,貂尾不够用。便用了狗尾巴来滥于充数,这也是后人所说的“貂不足,狗尾续”的来历。
卫萌萌已在那太傅阁的檐顶上恭候多时了,每每看到那些戴着狗尾巴帽子的年轻官员们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吟诗作赋的走进这个大院子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的想笑。
西晋的名士们大都这样,总是时兴一种风潮,有个故事不是说东汉有位叫郭林宗的名士在一次大雨天外出时被雨水淋湿了头巾以致塌陷一角。然这种意外缺撼并没有影响到郭林宗风度翩翩的形象。反而使他更具风雅与魅力,竟引得路人纷纷效仿,直将这种风潮流行到了现在。
想必这种戴狗尾巴帽子的风潮从今以后又会流行好一阵子了。也不知卫玠与卫璪是否也会戴着这种冒牌的白貂帽来太傅阁点卯?
想着。卫萌萌还有些着急了,一个月不见卫玠这小子了,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今日的太傅阁显得异常热闹,好像要办什么喜事一样。到处都是贴着红联挂着灯笼,就连太傅阁的牌匾上也镶了金边。显得富丽堂皇、流光溢彩。
是要迎接新进的官员吗?但也不至于隆重到这种地步吧!卫萌萌仔细的想了想,再从系统里调查资料,原来今天辅国大将军孙秀要大驾光临太傅阁了,说是要与新进的官员对酌畅饮。清谈交流。
太傅阁本来就是为世家子弟所选以供清谈会友、诗酒往来的地方,孙秀这厮倒是脸皮厚,大摇大摆的跑到这个地方来享受众人的吹捧了。这种小人得志的心态真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啊!
耳边喧哗一片,卫萌萌懒洋洋的躲在暖阁的瓦顶上。享受着春日里柔和的日光,眯了眯眼睛正要假寐,忽地听到一声:“卫家的两位公子怎么没有戴上辅国大将军赏赐的官帽呢,这要是让辅国大将军看到了作何感想?”
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回道:“相国大人以仁恕冶国,辅国大将军更是勤政爱民,当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计较吧?”
卫萌萌倏地抬头,寻声一看,那个正与一位老太傅躬身以礼答话的玄衣少年不正是卫玠吗,这小子还是一脸喜愠不见于色的酷拽模样,倒是他身边的卫璪谦逊柔和一些,连忙笑着向那位老太傅赔礼道:“我与小弟今日出门时都忘了戴了,大人提醒的是,明日我们便戴来!”
“明日我可管不着了,辅国大将军是今日驾临太傅阁,又不是明日,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最爱仗着祖辈们的荫蔽自恃傲物,目中无人,到时候若是得罪了人,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卫璪淡淡一笑,卫玠更是满不在乎,两人再也没有理那个太傅,一前一后朝暖阁里走进来了。
卫萌萌正要跳下去跟卫玠兄弟二人打招呼,却又闻得一阵吹打喧闹声传来,那老太傅闻声跑得跟兔子似的,连忙吩咐人将太傅阁的大门大敞而开——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数名提着花篮的侍女,一边撒着初春的桃花瓣,一边款款前行,然后再是一乘被众花簇拥着的白羊车,那白羊车可谓是雕梁画栋、富华无比,车上坐着的人就更夸张了,一身镶着繁华金丝纹的袍子几乎委逦身后数尺有余,还是由几名官员给小心翼翼的托着的,生怕它落在地上沾了灰。
不用说这个人自然就是孙秀了,咋搞得跟空虚公子似的,偏偏又一副老佛爷的架势,他身后那些巴结奉承他的官员们就更是令人陶醉了,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脸笑得跟弥罗佛似的,猥琐得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好了!
卫萌萌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就别过头去,继续懒在屋顶上晒太阳。
然而,当孙秀进入暖阁之后,真正令人恶心的一幕才真正的开始了。
一些自恃其才的名士们开始了华丽丽的文词吹捧,首先是坐在卫璪身边的一位中年文士竟是兴奋得站起了身来,一边挥舞着宽大的袖子,一边眉飞色舞的说道:“在下曾读三国志,一直很难以想象儒将风流、羽扇冠巾到底是何等的英姿形象,如今见了孙将军,才恍然觉悟,原来是如孙将军这般才貌双全的风流人物,不过。在下窃以为,吴魏之败将又怎可与孙将军之比,孙将军那是人中之龙凤,天人之姿,更赛孔明的运筹帷幄之智,就像那天上最耀眼的繁星,永远衬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黯淡无光。”
“哐啷!”他的大袖子连扫了桌上三个茶杯。但他似乎还意犹未尽。仍在掏心挖肺的想要将所学的词汇都用上去,而这个时候,另一个人又站了起来。直指这个文士的不对之处,言道:“怎么能拿孙将军与我等俗人相比,孙将军之才貌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无人敢与孙将军媲敌!索性在座的都是有才之人,不如各自赋诗一首。看谁能真正的形容出孙将军的才智来!”
这一提议顿时引来此起彼伏的唱合,于是,另一个蠢蠢欲动已等不及要卖弄一把的人开始吟诗了,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谦谦君子,淑女好逑”都吟了出来。卫萌萌简直要捶胸顿足仰天长笑了,不过。暖阁之中忽地又安静了下来,仔细一听,却是卫璪连饮了三杯酒,很干脆的道了一句:“在下才疏学浅,认输自罚!”紧接着,又有一人语含讥讽道:“卫公子可是出身世代书香的簪缨世家,怎地平时也跟那帮纨绔子弟一样,只知赛鸡走马去了。无妨无妨,我来代卫公子赋诗一首。”
于是又是一些肉麻的诗经词句吟了出来。最后终于指到了卫玠,但听卫玠沉吟了片刻,却是道出:“寒风瑟瑟,雪奘嗷嗷,寒风簌簌,雪奘啸啸,寒风大作,犬吠不已!”
“砰”一声,蓦地传来头顶上瓦片被捶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竟是一物从暖阁的瓦顶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摆满佳肴的桌子上,众人还没有看清这一物是什么时,便已听到了一句带着呻、吟之声的抱怨,尤其是卫玠听得十分清楚,那声音正对着他说道:“叔宝,你就不能换句台词吗?”
在原文中,他本来的那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已招致了孙秀的报复,现在竟然又来了一句“寒风大作,犬吠不已”,这不是骂孙秀是鸡就是骂他是狗的,我叔宝,你还真是傲骄啊!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在言语上得罪了孙秀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吗?
卫玠也很震惊的看了这个正落在他眼前的“陌生男子”良久,尤其对她说话的语气甚为熟悉,不过,他一时也想不到,此刻的嵇瑶就是曾与他神魂相息的阿猛。
“尼玛真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白白糟蹋了我一件上好的衣裳!”在一阵疼痛过后,卫萌萌便开始心疼淮南王送给她的冰蓝色衣袍了,这可是上等的丝绸所做的啊!如今竟被满桌的残羹油渍浸染得污秽不污了!
孙秀作为正北席上的座上宾,看到这一幕更是皱紧了眉头,正要差人将卫萌萌撵出去时,卫萌萌却自己从桌上跳了下来,先是指了指顶上空的一个窟窿,诮笑道:“孙将军乃是中兴之臣,这样的豆腐渣工程是不是要改建一下了?”
孙秀愕然,对于她所说的豆腐渣工程懵懂不解,又见她一双睥睨含笑的眼睛勾魂似的向他投来目光,笑道:“听了这么多肉麻的诗句恐怕也腻了吧,不如在下给孙将军提个建议?”
孙秀用怀疑的眼神冷冷注视着她,但听她道:“当世之人的赞颂永远都不及后世之人的评价,孙将军不妨在某一日驾鹤西去之后,让你的子孙们给你立一块无字碑,多少丰功伟绩都留由后人评说,这才叫作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品味!”
“你——”孙秀阴沉着一双眼睛,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一个缇骑已代他发怒了,指了指那站在暖阁前的另两名缇骑,喝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诅咒我们孙将军,你们还不快将她拿下!”
两名缇骑操着长矛正向她走来时,却又见她十分淡定的理着衣袍,诮笑了一句:“这么快就动怒了!孙将军不是有大将之风、孔明之智吗?若是连这一句话都听不下去的话,何谈笑看风云、指点江山般的运筹帷幄和从容不迫?”
卫萌萌这一句话便是要刺激孙秀,直揭他心胸狭窄,这一激,他若是想彰显自己的仁德便不会对她怎么样,若是仍然记恨,那也只会把恨意集中在她的身上,如此卫玠所说的话在他看来也不算什么了。
孙秀果然将满腹的怒气都隐忍了下去,他挥手示意那缇骑退下去后,一双阴鸷的双眸直盯着卫萌萌看了良久,方笑问道:“你是什么人?也是这太傅阁的文书吗?”
卫萌萌狡黠的一笑,眸光轻轻的向卫玠这边扫了过来,然后仰首坦然道:“我姓卫……叫卫猛!”
卫玠倏地抬头,几乎要按捺不住的站起身来,幸好卫璪觉察他有异样,及时抓握住了他的手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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