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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玠的眸中露出一丝冰冷一丝诮笑,他话说完后,亦席地而坐在了卫萌萌身旁,侧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那笑又是如此的天真顽皮不含一丝杂渍。
“我相信你的选择,就算你选错,我也心甘情愿。”他如是说。
“叔宝……”
卫萌萌的心却是一暖,一痛,可偏偏在孙秀目光的注视下,她不敢有过分亲妮的举动,因为她知道自己越是担忧害怕越是深情流露,就会让孙秀这厮越志得意满。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卫萌萌强忍住了眼中的热泪,对孙秀道:“孙将军想测什么字?写下来吧!”
孙秀欣赏完了他们二人的表情后,仿佛心中有什么事情笃定,命人取来墨砚,以狼毫沾饱墨汁在一白帛上写下了一个“吉”字,然后抬手示意卫萌萌解字!
卫萌萌的目光投向那白帛,秀眉陡地一蹙,很不合适宜的竟道了一句:“孙将军似乎是文士出身,怎么这字写得如此之丑呢?”
这话音刚落,厅中便响起了王平子的一声噗哧之声,而其他宾客也埋下了头,故意拿起茶杯用广袖挡住了他们忍笑着的脸,只有卫璪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卫萌萌和卫玠二人。
“你说什么!”在孙秀的脸变成猪肝色的瞬间,他身旁的那个林效尉陡地一阵暴喝,又将手中的大刀指向了卫萌萌,却听她揶揄道,“你们这些人就是不喜欢听实话,素不知敢于跟你说实话的人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何况孙将军刚才也说了。要我说实话,所以在下不敢有半句虚言,孙将军,你说呢?”
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孙秀亦是被激得恼羞成怒,但又无语可说,如此隐忍了许久。才道:“本将军不是让你评论字如何。而是让你解字?倘若你再拖延时间,就别怪本将军不给你选择。”
卫萌萌这才讪笑着,集中精力投注在了白帛上的这个字上。慢慢思索起来,过了片刻之后,她才目光一闪,带着一丝仿若哀悯的神色看向孙秀。
“吉字。孙将军问的是天下之事,还是自己之事?”卫萌萌一边摇扇。一边笑问。
她那把折扇仍旧能扇出阵阵香风,令孙秀又情不自禁的深吸上了几口。
“自然是都问,怎么,玄机先生该不会又要说是大凶之兆吧?”
孙秀竟然选在这个地方问她测字。不知是他脑子进了水,还是当真以为她不敢说。卫萌萌心里冷笑了一番,答道:“吉字乃是上士下口。敢问孙将军能堵住天下士人之口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秀的眸色微变,心中似有忧急。
卫萌萌再次笑道:“若问天下。在下只能说一半吉,一半不吉,赵王欲代天子之位,自有人亲承玺绶助赵王登基,此乃时命之势。”说到这里时,她看到孙秀的唇角一勾,闪过一丝欣喜得意之色,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过,时命却有多舛,非众望所归恐难长久,况诸候之中亦有能者,孙将军以为,赵王能否在诸候之中脱颖而出,又能否征得天下之心而得享太平?”
孙秀的眼眸动了动,再次问道:“玄机先生的意思是,诸候之中还有如淮南王,暗藏谋反之心的么?”
卫萌萌再次笑道:“不会因为我这么一说,孙将军就要将各方诸候都杀尽了吧?”
孙秀眼眸一动,目光扫向了四座的王孙公子,似心有忐忑,连忙道:“玄机先生何出此言?”
“孙将军知道怎么样才是得民心吗?”卫萌萌忽然道,“爱民不是以刑法律令来约束斥责于民,不是以杀戮恐吓于民,更不是拿什么巫术诅咒欺骗于民,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得的要是他们心甘情愿。”
卫萌萌言至此时,堂中的宾客皆露震惊之色,又听她继续说道:“简单一点说,作为一个明君,看他是否真正的将百姓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爱护,是否能让百姓过得富足安康?只可惜,孙将军手上沾了太多的鲜血,永远也洗不净,而百姓也只会当孙将军是地狱修罗,永远畏而不敬。”
孙秀听罢,眼中已露极怒之色,忽而大笑了起来:“玄机先生不过江湖一介白衣,竟能深谙冶国之道,不过,法乃一国之本,如何约束臣民乃天子之责,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到底与吉字有何相关?”
“吉,士人之口,孙将军即便是杀尽天下人,仍难堵士人之口,即便是千载之后,天下人给你的评价仍会记载于史书之中。”卫萌萌言至此,又眯眼笑道,“恕我直言,孙将军测的这个字,不过是字面上的吉,而实则不吉,如若将军与赵王殿下欲行非常之事,我只能说,也要做好随时如淮南王一般下场的准备。”
“你——”此时的孙秀是真的动怒了,他甚至站起了身来,怒目圆瞪着卫萌萌,可不知他心里又在琢磨着什么,隐忍了半天之后,竟又笑道:“你如何让我相信,你所测的这个字是否灵验?”
卫萌萌笑了,反问道:“孙将军适才不是都已经说了吗?我为淮南王测的那个忍字非常灵验。”
“哈哈哈……的确,不过传闻不如一见,我还要再试一试,你是否真的料事如神?”
“那孙将军要怎么试?”卫萌萌问。
孙秀眸子微微一亮,指了指摆在玉盘上的三杯酒,笑道:“该是时候选择了?倘若玄机先生能为卫公子选一杯无毒的酒,那么既往之事,本将军不再追究。玄机先生应当知道本将军所指的是哪些事。”
卫萌萌的心神紧了又紧,孙秀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他到底又知道了自己多少密秘?
她看了看三只琉璃杯中所盛如琥珀一般的晶莹,手上的折扇仍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此时堂中所有宾客的目光都好奇的投向了她,没有人敢为她们求情。卫璪也只能呆在一旁干着急。
但事实上,卫萌萌的心却是恐惧的,她如何能拿叔宝的性命来与孙秀玩这样无聊的游戏?
“我怎么知道,这三杯酒将军是否尽放了毒药呢?”卫萌萌忽然笑谑的问。
孙秀将手一抬,竟让自己身旁的三位美姬走了过来,吩咐道:“那就让这三位奴婢先各自抿一口试试,想必卫公子不会介意吧?”
卫萌萌心下一怔。想起了晋书上所记载的一个故事:王敦在石崇的府上坐客。石崇命婢女劝其饮酒,王敦不悦,于是石崇便连杀三位婢女为其赔礼道歉。
杀婢女炫富几乎也成了西晋时期一些富豪之家所常玩的游戏。
现在。卫萌萌竟然亲眼所见,眼前的三位美姬自然是害怕的却也是无奈的,就在她们含着泪去拿玉盘上的酒杯时,卫玠与卫萌萌齐呼出声:“等等!这酒我来喝!”
卫萌萌闻声心弦一紧。看向卫玠道:“相信我,让我来选择!”
于是。她的手渐渐的探向了那三只琉璃杯的上空,然后抬眼默观着孙秀的脸色,她的手先缓缓落在了中间一只琉璃杯的边沿,却又忽地一转。将左边的一只琉璃杯拿了起来送至嘴边,而就当杯沿触碰到嘴唇时,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却忽将琉璃杯从她手中夺了去。
耳边闻得一声:“我喝!”卫萌萌转头看时。就见卫玠已将一杯无色之酒一饮而尽。
他竟然将酒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倒立着空杯子摆在孙秀的眼前:“孙令大人是否言而有信?此酒我喝下去后。若无事,便不再追究玄机先生之过往。”
卫萌萌万没有料到卫玠会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夺去了手中的酒杯,一时大脑空白,胸臆中渐渐填充了深深的怯惧之感,倘若她的猜测错了呢?
如果孙秀根本就是讹诈于人,在这三杯酒中都下了毒药呢?
一时的不自信竟让她无所适从,从未有过的恐惧。
此一幕让卫璪与王平子都惊得大露骇惧之色,两人不禁离席走到了卫玠的面前,关切的问道:“阿虎,怎么样?没事吧?”
卫玠没有倒下,他甚至没有一丝动弹,半响之后,还朝他们笑了笑,回道:“无事。”
他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没有一丁点的异样,然而他的一只手却蓦地紧紧的握在了她的手腕上,是那般用力,却又克制着自己,接着他又将玉盘上的另两杯酒都倒在了铺满鲜花的地毯上,顿时,娇艳的花瓣发出“吱吱”的声响,竟很快化为泥浆。
“孙令大人,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倒下,而且这剩下的两杯酒内含剧毒,是否就是证明我喝下的是无毒的呢?”卫玠神清坦然,语气竟是浑然有力。
孙秀的神色怔了怔,忽而一笑:“当然,这足可以证明玄机先生的选择是对的。”
“那么你是否也应该履行诺言,对她之事既往不咎,你是否可以放她走了?”卫玠再次冷问。
孙秀迟疑了一会儿,忽而大笑了起来:“叔宝,我是答应对玄机先生过往之事不再追究,却并未曾说过要放她走。”
“你……”卫玠心中一急,竟觉一股热火攻心,神志有些不清醒起来。
卫萌萌见之骇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对孙秀怒道:“孙秀,你本想取我之性命,为何却要让他来代酒,你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不是很明显了吗?”孙秀笑道,“如果我今天不设此一出,竟无人知晓,玄机先生与卫家小公子可真是情深意重令人感动。”
“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关?”原来孙秀早就对他们产生了怀疑,所以才摆了这一局来证明她与叔宝之间的联系。
“是,你们之间的事情的确与我无关,可是你,本将军却很感兴趣。”孙秀忽然话锋一转,竟道,“有人告诉本将军,玄机先生乃天纵奇才,若谁能拥有,谁便可以真正的得天下!”
卫萌萌心中一突,她大概已经明白,孙秀为何要花重金悬赏她了,可又是谁会对她了如指掌,并给她安上了这么一顶大帽子,而这顶帽子足以将她推向乱世的风口浪尖之上。
堂中听闻者显然也发出了惊讶的唏嘘之声,卫萌萌能感受到周边的目光正带着猜疑和好奇的投向了她。这种感觉不是很美妙,就像自己是一只煮熟了的鸭子,被摆放在一群饿狼之中。
于是,她笑了笑道:“这个人是谁,你把他叫出来,我一定暴打他一顿,因为他不是在夸我,而是在害我!”
孙秀见她竟似玩笑般的浅笑,不禁觉得有趣,又道:“玄机先生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这令本将军对先生的兴趣也越来越浓怎么办?我还听说玄机先生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人……”
这句话再一次令众场哗然,许多人的眼中也集起了浓厚的兴趣。
在众多男人面前揭露她是一个女人的身份,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而是一种侮辱。
“孙将军又是听谁说的?”卫萌萌揶揄的笑。
这时,孙秀竟对大厅之内的一角唤了一声:“如云,你便出来看看,她是不是曾到淮南王府里做过客的玄机先生?”
“是!”厅角所摆放的一扇屏风后面传来一位娇柔的女子声音,随着这声音的传来,一位纤袅婀娜的妙龄美姬款款走到了孙秀的面前,欠身行了一礼,然后再将那妩媚的目光扫向了卫萌萌。
“姑娘,淮南王府一别,好久不见,未想竟能在此地再睹姑娘风姿,貌似比之当初更有不凡尔。”
“如云,竟然真的是你出卖了淮南王?你还将我也一道卖了,我记得似乎与你没有仇吧?”
“报歉,姑娘,妾生本来乃将军之人,对淮南王府所知之事知无不言是我的职责,何况姑娘现在名声大噪似乎全在于妾生的功劳,何以如此愤愤不已,好像妾生害了姑娘似的呢?”
看来如云这个女人实在是不简单,她早已在淮南王府潜伏太久,淮南王那个家伙也真是,英勇一世,到头来竟输给了一个女人。
卫萌萌懒得再与这个女人说话,便问孙秀道:“好了,戏也做足了,你就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孙秀大笑了三声,眼中的玩味更浓,他看向卫萌萌道:“能找到玄机先生的软肋可真不简单,既然玄机先生乃是女人,那事情办起来可就容易多了,只要你肯留在我府中愿做一名侍妾,那么卫家的这位公子,我以后都不会再为难于他!”
卫玠的神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卫萌萌却拦住了他,对孙秀笑道:“将军,你想让我做你的侍妾,那么丑话我说在前头,我很粗暴的,不会服侍人,而且我喜怒无常,暴戾不堪,你不怕我弄死了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