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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妆了然,对许诣点点头,露出一丝清浅的笑。
收敛思绪,走出去时,面色无波无澜。
端然立于宣宸殿前,日华明朗,抬头凝望匾额,心思千回百转。
最后沉沉舒气,踏进了殿内。
见乔钺负手而立,广袖垂落,清若霁月。玄墨九龙朝服覆身,还未换下,是方下朝。
容妆垂首唤道:“皇上。”
乔钺缓缓转身,容妆抬眸,乔钺没有开口,大殿内死寂而沉重。
容妆再唤:“皇上。”
乔钺走向她,一步一步。
倏地,以极快的速度覆手钳住她的下颌,他的手上力度加重一分,容妆的眉头就蹙紧一分。
直直的四目相对,他的眼眸依旧深邃,若墨黑苍穹。
而她,只是苍穹中最普通的一颗星子。
乔钺半眯着冷眸,寒意森森,直盯得容妆身上惊起了一阵凉寒。
容妆问:“皇上为何动怒?”
乔钺勾唇,幽邃的眼里浮上一丝冷笑,“动怒?朕何时动怒?”
“既然没有,那请皇上放开奴婢。”
“不不不,朕要好好看看。”乔钺幽幽的笑着,以一种细细打量的目光,盯着容妆的面容,“朕要好好看看,朕的贴身奴婢,是如何的迷人,如何的蛊惑人心。”
容妆被他手上的力道逼得不得不抬头,而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她。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任由他已一种戏谑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进骨子里一般。
他在发怒。
怒气很盛。
他的目光宛如凌迟,将她一层一层的剖透。
容妆没有应答,她不能激怒他,后果她承受不起,忍一时,总会好过将他的怒火点燃。
半晌,就这样静默半晌,乔钺终于松开手,容妆没有动分毫,依旧仰着头,乔钺的笑容温和细润,容妆知道,隐藏在那笑容下的,是如淬毒的锋刃。
他将手覆上她的脸颊,细细的摩挲着,指尖的微凉与脸颊的温热混合,就仿佛是最融洽的默契。
“为何朕早没看出,这张脸,这么光滑如玉,难怪,难怪能迷得男人心旌荡漾。”
容妆惊愕的看着他,忽然醒悟般,嘭的一下跪在地上。
膝盖猛地接触到坚硬地面,容妆眉头紧紧一蹙,旋即恢复平静。
忍着膝盖的微微疼痛,她沉声道:“皇上此言奴婢担待不起。”
“担待不起?”乔钺嘲讽的笑了,“你当然担待的起,你比元旖都有价值,怎会担待不起。”
容妆的呼吸愈渐急促,她丝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乔钺如此厌恶她,是的,是厌恶,她不会傻到听乔钺那样极端的夸赞,还以为是褒义美言。
“求皇上告诉奴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还蒙在鼓里,决不能任由人摆布戏耍。
“元麓,要娶你。”
乔钺的话清晰的近乎一字一顿,‘嘭’的在容妆脑中轰然炸开,她不可置信的仰头,正对上乔钺居高临下的目光。
乔钺的唇角上扬着,那是冷意与不屑的混合,“你这样无辜的神情,这样清澈的眼神,真是胜过刀锋,盖过剑利,杀人惑人,做的无形无声。”
“这怎么可能?”容妆难以置信,瞪大的眼睛水光亮如星辰闪耀。
“今日早朝,元麓亲口请求,愿以三年岁贡之数,求娶容妆。”乔钺的目光越发深沉,锋芒寒冷如霜。
回忆起早朝元麓的那番话,无形中升腾一股无名怒意。
今晨早朝之上,大殿巍峨空旷。
两侧的巨大朱漆楹柱,上分别盘旋着粼粼金龙。
楹柱前立着栩栩如生的赤金腾龙,仿佛将要飞翱鸣起,叱咤九霄。
元麓在殿下笑的甘甜,仿佛即将得到期待已久的宝物,抑或是见到久违已久的爱人那般。
元麓迈前一步,拱手作一揖,对九龙赤金椅之上的乔钺缓缓道来:“君上容禀,本王求娶一名阑廷女子,求君上答允此事,元麓谢过。”
乔钺闻言,淡漠开口:“既然如此,那朕倒要看看,能令祁王动心的,该是何等女子?”
“那女子名唤容妆。”
尾音还未落下,乔钺的脸色已唰的冷如数九冰天,毫不掩饰,乔钺极少喜怒挂于面上。
朝中大臣见状,面面相觑,无一不惊,尤以容策为甚,都在安静等待乔钺发话,无人敢置一言。
元麓视若无睹,只言笑晏晏,继续道:“本王自知唐突,但对其一见倾心,实难抑制,故而愿以三年岁贡之数奉与阑廷,而且,本王也已向人打听,容妆只是一个宫婢,那么想必君上也乐见其成,促成这桩喜事。”
乔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端坐在九龙椅之上,不置一词,姿态肃然而威。
竟突然缓缓地笑了,一扫方才的冷颜,“祁王如此不惜重聘,只为了娶我阑廷区区一个宫婢?岂非自*份?让臣民取笑?”
元麓不想乔钺会骤变至此,思索了片刻方道:“君上的话本王不敢苟同,世间男女情爱乃是人之本性,本王若觅得一心爱之人,祁国臣民当为本王庆幸才是,世间混沌之人何其多,能得遇一真心人者却寥寥无几,若生而为王,便禁锢七情六欲,岂非潦草无味?是谁说君王不该有情,如此灭绝人欲之言,实在不配为人矣。”
元麓说至此,拱手俯身作揖道:“本王认为,当爱则爱,才不失为真性,若违心而行,即便作为君王,亦是无情之人,只会令人恐惧,不会让人真心臣服。”
元麓的话恰恰说中乔钺内心,从某些地方来看,他们是一致的。
乔钺半眯着黑眸,口中沉声重复着元麓的话,“是谁说君王不该有情……”
而元麓的一番言论,在场年老大臣多数惊诧。元麓保持着一派云淡风清的浅笑,仰视乔钺。
乔钺忽而冷笑道:“撇开其它不议,你总要先问问对方是否对你有意,而非强求。这点,朕代劳了。”
“那就有劳君上了,本王当静候佳音。”元麓再次作揖,展颜一笑,端的风华万千。
乔钺将朝堂之上的话重复完后,冷冷的睨着容妆。
容妆摇头道:“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和祁王并不认识,只是那日他入宫求见,我们一起见过他而已,皇上圣明,当知道此事非奴婢所愿。”
“如何证明?”
“皇上今日如此盛怒,无非是因为皇上以为奴婢存心攀附祁王得到荣华,想离开阑廷宫离开你身边。”
乔钺冷哼了一声,容妆道:“可事实并非如此,我容妆自从决定助你那日起,就再也没有二心,如今你为帝,我更甘愿侍奉在侧,一生不会离开阑廷,不会离开你。”
乔钺并没有注意到容妆渐渐浮现的怒气,只是在心底默默念着‘不会离开你’这句话,心里的怒火仿佛随之灭了几分,虽然莫名,但就是如此。
“那你该知道怎么做。”
“是,奴婢这就去见祁王,和他说清楚。”
“朕已经派人去宣了,你就在这等着。”
“是。”
许诣至内,偷偷觑着二人,小心通报道:“皇上,谨嫔娘娘求见……”
“不见。”乔钺冷道,丝毫没有迟疑,“让她回去,无召不得来此。”
“是……”许诣连忙退了出去,恐怕牵连到分毫。
静默片刻后,乔钺欲离,容妆起身跟在他身后,乔钺微微侧目,瞥了缀行在后的纤细身姿一眼。
宣裕殿内静寂无声。
金龙衔珠的镂空大鼎内燃着安神香,幽渺缕缕。
窗扇晃入的一缕光丝,正映在乔钺此刻的清皙冷面上,至暖与至冷的交汇,二者本都是美景,此刻却极难融合。
容妆心不在焉的为乔钺褪下朝服,拿出衣阁里的一件银白云纹锦袍,为他更衣。
相距咫尺间,容妆身上泛着的淡淡清香,尽数沁入乔钺的气息中。
乔钺半眯着眼凝视着容妆,看着她不尽熟练的更衣动作,举手投足,她的脸颊、细长的眉、眨眼时颤动的长睫……
再到清澈明眸、红润翕张的唇……
乔钺的吻猛然间落下来的时候,容妆蓦地一惊,纤白素手尚还停留在他腰间玉带上,还未系上,玉带正攥在容妆手里。
容妆瞪大了眼睛,手上一用劲儿,不由用力攥紧了手中物件,玉带上的圆玉棱角硌的手心直疼。
乔钺猛地扯过她,两人更加紧贴着,乔钺一手覆上她背后顺滑的发丝,狠狠地厮磨着她的绯唇。
乔钺的唇冰凉柔软,容妆的心从初时猛烈地一颤,即如打鼓一般,久久不能停歇。
容妆嗓间发出两声抗拒的呜咽声,而后尽数被吞没在乔钺狂烈的吻中。
大殿内寂静无声,唯听的见容妆沉重的心跳,和两个人夹杂在一起的紊乱气息。
乔钺的吻越来越炽热,辗转的噬咬着她的双唇,容妆也渐渐察觉到,他的唇不再冰凉,浮上一层火热。
可是,容妆没有逃避,至于原因,就是没有想去逃避。
乔钺的手下移,揽着她的腰身,往自己胸膛里拽,把她拢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
殿中暧昧气息流转间,许诣突然进来,见此,愣愣的站在原地瞪着眼睛。
容妆推开乔钺,颤颤的后退两步,离开他的怀抱范围之内,大口的喘息,而后仓促的抬手整理鬓发以做掩饰。
乔钺拂理衣袍,漫不经心般问道:“何事?”
许诣噗通跪在地上,“奴才……奴才不知皇上……”
“说正事。”乔钺的声音冷了一分,余光瞥了一眼容妆。
“祁王已在宣宸殿等候,奴才是来通报皇上的……”
“知道了,你出去。”乔钺看向容妆,面无表情的道:“过来,给朕继续更衣。”
容妆神色微微慌乱,心下跳个不停,“是。”手微微颤抖的替他整理好衣服。
容妆偷偷眄视他,见乔钺神色如常,依旧毫无波澜,眸里深邃的仿佛没有止境。
仿佛这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了无痕迹,了无涟漪,不管是之后的容妆,还是乔钺,皆是默契如斯,谁也未曾提及这个突如起来、莫名其妙的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