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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悬空,银辉从窗棂投进屋子里,洒了一地如霜的光。
长夜里一盏烛火明明灭灭,投的烛盘边儿一簇一簇的暗影。
容妆窝在乔钺身边儿,隐约听见外头巡视队伍齐步行走的声音,叹息一声。
乔钺把她搂紧了,发丝互相缠绕着,“明日一早送你往南边去,决战之时我不想有后顾之忧。”
周遭又静下来,沉沉的,只有清寂的光和影,半晌,容妆才应一声,“嗯,你决定,我走。”
她自然是不愿意走的,但需得服从乔钺,也得让他安下心来,那便听了他的吧。
乔钺也没立时回答,隔了静谧的好一会儿才说:“保护你的人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就离开,在楚州等我。”
“行,我去。”容妆应声时嗓子都有些沙哑起来,也不知是闷的还是哽咽,抱着乔钺也不撒手,越来越紧。
乔钺手掌抚着她脑后,揉揉她的发丝,将她往自己怀里搂紧,“用不了多久,别怕。”
“说不怕是假的。”
乔钺沉声一叹,转开了话锋,“前些天你不在身边,夜不能安寝。眼下想起这种折磨也还后怕,平生再不愿如此重复一回。”
“我明白。”明白那些个难捱的长夜漫漫里寸寸相思俱成灰,明白相思不相见的颠倒折磨,她明白乔钺驻守的万里河山不容有失,可乔钺一人之躯,却是她的河山万里荣光万丈,她也不容他有失。
***
这一日的天色很好,云阳疏影。
容妆上了马车,裴素跟着她,侍卫前后骑行保护着,玄色的檐角,飞扬的旌旗,还有这一切入目的场景,容妆撩开车帘眺望着,目光最终落到乔钺等人身上。
封铭,容徵嘱咐护卫好好保护容妆。
乔钺一言未说,只是凝望着她。
容妆为宽他心,便笑了一笑,车马移动,往瞧缓缓行去,容妆回望着,依稀看到乔钺开口,口型仿佛是在说:“等我。”
等。
容妆翕张着唇,呢喃着一个等字,放下了帘子,这一时间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裴素眼见如此赶紧一番安慰,容妆也没多说什么,靠着软垫就闭眼歇息着。
这一路行的慢,赶到楚州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楚州的气候比以北边关要暖上一些,寒气只是隐隐的,不重。
因离战乱之地相近,这里也不太平,不时也有少许敌军出没。
众护卫将容妆送到城外一座名为雁回的寺院中,这里清净又安全,避人耳目,是个短暂的好居所。
这里来往人不多,况只收女客留宿,后院安静极了。
虽然陈设简陋,但好在院子里栽种数种植物,还算清幽。
容妆斋戒沐浴后,在大殿内诵经直到深夜,只求心能静下,安下。
她知道,乔钺带领着阑廷大军锢守金瓯,驱逐外敌,明知刀剑无情,容妆的担心根本无法抑制。
这一夜,容妆无眠,推开古旧的窗扇,咯吱咯吱的声音打破静寂。
墨夜浓稠阴云滚过一轮孤月,不时遮挡起如霜白光,再露出光芒洒下墨穹,不远处钟鼓楼在深夜里只看的到一片墨影,有些阴沉沉的。
后半夜以后,容妆半梦半醒,从半开的窗子里渗进来的风丝吹的帘子颤动,风犹冷,几分入骨的阴寒,容妆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已经是早晨,阳光朦胧。
容妆的头疼的厉害,梳洗后裴素端了清粥素菜进来,容妆吃了几口便带着裴素一同来到大殿内诵经。
香烟缭绕悠悠渺渺的几丝飘散在半空中,僧人姑子齐齐的都跪在大殿里。
容妆来时不曾提及过身份,众人也不知,见她便只当女施主称呼。
此刻大殿里如此肃穆,裴素打破了沉寂问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一姑子低声答道:“今日咱们阑廷与敌国决战,女施主不知?是当今天子率军亲征呢,寺里众人聚集给大军祈福呢。”
容妆一愣,旋即眼中有些欣慰和忧虑,这是民心所向,定会护佑阑廷得胜。
容妆上三炷香,而后跪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大殿庄严肃穆,耳边响起的俱是诵经声声,青烟袅袅,而容妆,却仿佛透过这暮鼓晨钟的安谧之境,看到那尘土飞扬刀枪剑戟的修罗疆场。
那里烽烟蔽日战火连天,那是万人枯骨铸成的风华河山。
诵经送一送那些无辜的将士们,也存十成的虔诚来寄希冀在祈福上,夫妻同心,也希望乔钺能感知的到。
这一整天,全寺的人都在大殿中诵经祈福,经筒转动,一转祈乔钺平安,二转祈国昌民盛,三转愿消湮业障。
也不知是谁在叹息,落在容妆耳边,像击在了心上,容妆闭目不曾睁开,而眉目已皆蹙到了一处。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很漫长,像是煎熬了长长久久一样,直到日薄西山,大殿里点燃了次列的烛火,风吹进来,烛火的暗影投在地面儿,幽幽转转的纠缠在一起。
容妆的行踪是秘密,除却几个护卫并无旁人知晓,一路更是便衣简行,所以容妆完全无需担心自己,所以这一整颗心都系在那边关疆场。
容妆昨夜未曾休息好,这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头疼的厉害,也有些困倦,可每当睡去时总会朦朦胧胧的在脑海里展开浴血厮杀的画面,大约是想的,怕的,就更侵袭进了她的梦中。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裴素扶着容妆回了后院,院子里很黑,没有燃灯,屋子里也唯有一灯如豆,那么一点光什么都照不亮。
容妆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和裴素有一句没一句的闲叙着话,裴素知她心中焦虑,便耐下心的劝,可这些容妆都懂,都明白,只是心下牵挂无法抑制罢了。
夜深了,容妆枯坐在院子里两个时辰,夜色的寒凉侵袭上身体,腿上有些酸涩,容妆回了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