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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和林霂离开墓园,驱车回到城堡。
两个人一夜未眠,这会儿都感到疲惫,然而车子还没停稳,小山美智子的工作电话就来了。
萧淮给了林霂一个抱歉的眼神。林霂心领神会,先行下车。
走入城堡,她眼尖地发现花园里最美丽的浓香玫瑰“黑夫人”被摘掉了不少。推开大门,屋子里像刚经历一场浩劫,到处都是玻璃碎渣、酒渍、玫瑰花瓣、炭笔素描画本……
还有男人和女人的衣物,凌乱地散落在玄关、走廊、餐厅、沙发等等一切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那两个人是谁?!
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孩子趴跪在沙发上,翘着浑圆的臀,媚眼如丝,任由身后的年轻男人予取予求。男人五官长得像混血儿,此刻表情很兴奋,如同摆弄木偶似地将女孩子翻成仰躺的姿势。
林霂脑子里“哄”的一声炸开,猛地向后退,背撞在了客厅的屏风。
男人的好事被打断,转脸看过来,一双黑眸顿时流露出莫大的震惊。
萧淮结束工作电话,一推门就看见玄关走廊的地面上撒满了玫瑰花瓣。
他脸色微变,加快步伐走进屋子,看见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大半年没有见面的表弟,浑身赤/裸,身下压着一个女人,不但不知遮掩,还傻愣愣地望着林霂。
萧淮眉头紧锁,不说二话,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年轻男人火烧屁股般猝地跳了起来:“no!”
他这一动作,赤/裸/裸的身躯全无遮拦,能看的、不能看的皆展示于人前。
更夸张的是——他、裸、奔、而、来!
林霂惊愕地倒抽气。
萧淮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过来,林霂脚下没站稳,不由自主撞进他怀里。
他的下巴挨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衣领,两人猝不及防地依偎在一起,目光相接,眼睫同颤。乃至她只需要稍稍仰起脑袋,柔软的唇瓣就会碰上他突出的喉结。
林霂的表情僵硬了。
一道人影夹带着风声嗖地从林霂身旁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拾起散落在各个角落的衣物。
白花花的身躯到处晃,非礼勿视,林霂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刚闭眼,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现在一动不动伏在萧淮的怀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闭上眼睛,仿佛在享受他的拥抱……
萧淮发现林霂的神色变得十分窘迫,脸上、脖颈、耳根的白皙肌肤泛出薄薄的酡红,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她把自己变成了煮熟的龙虾。
他本来想放开她,视线却忍不住在她因为羞赧而紧咬着的唇上多流连了几秒。
感受到他长时间的注视,她不适地掀了掀眼帘,睁出一道细缝,而视野里的景象好似逐渐往上拉的慢镜头,让她先见到线条清隽的下巴,两片向上弯翘的薄唇,接着,是一双明亮璀璨的眼。
他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放开她,静静地凝视着她。
对视仅维持一秒,林霂整张脸又添了层绯色。萧淮看待她的眼神深邃而专注,又带着丝丝探究,肯定误会她了……
萧淮轻轻放开林霂,拨通报警电话。
“表哥,万事好商量。”年轻人边穿裤子边说话,对女伴使了个眼色,让她先撤。
他展开双臂像只八爪鱼抱住萧淮,死缠烂打掐掉电话,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亲爱的,你总是这么正儿八经,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
萧淮反感地皱了下眉头:“想玩?自己去警察局玩会儿。”
表弟习惯了萧淮教训人不带脏字的风格:“你的豪宅常年空着没人住,我时不时过来照看一下,避免浪费。”
“慕尼黑监狱也常年空着,你不进去照看一下,也挺浪费。”
“,我是知名人士,这样会上新闻头条,会让我们的家族蒙羞。”
“我和你不是同一个家族。”
表弟:“……”
萧淮还想打电话报警,表弟转头向林霂投来一个受伤的眼神,这让她想起了大冬天无家可归忍饥挨饿的野猫野狗,它们求抚摸求喂养时,一双圆溜溜黑幽幽的小眼睛也没有像他这样可怜兮兮。
林霂被表弟盯得头皮发麻,犹豫着是否说些什么缓和僵持的气氛,萧淮先开口:“林霂,请你回避几分钟,我需要和深入谈一谈。”
林霂说声“好”,折身想走。表弟不同意,突然攥住她的左腕:“什么,我明明有一个中文名字,叫李·世民。”
林霂没忍住,被这句话逗笑了。
表弟见林霂长得挺好看,和她打招呼:“媚娘,你好。”
萧淮张口,语气是一贯的冷静持重:“把你的手从她的手腕上挪开。”
西蒙偏不放开:“表哥,媚娘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林霂抢在萧淮之前回答。
西蒙满意地吹了声口哨,从头到脚打量林霂。
林霂感觉到他看人的目光与众不同。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似乎穿透她的皮肤看见了肌肉的组成、内脏器官的位置、骨架的比例……除去医生,还会有谁从人体解剖学的角度出发,看活人如同看待*标本?
“从黄金比例分割和对称性的角度来说,你的胸部不大不小,腰细、腿长、屁股翘,不穿衣服的画面挺有美感。”西蒙眯起眼眸,“媚娘,你当我的*模特吧,我能用画笔呈现出你最美好的身体曲线。”
他是画家?
萧淮不想听西蒙信口开河,握住林霂的胳膊想把人拉回来。西蒙一看萧淮要抢走刚刚瞄中的模特,立刻紧扣住林霂的手腕:“表哥,你要干嘛?”
拉扯之间,林霂左腕上那串失而复得的紫水晶手链不知被谁扯断了绳子,珠子错落一地。
林霂脸色一变,萧淮修长的手适时地握住她的左腕挡住疤痕,语气分外冷静:“西蒙,你扯断了她的手链,请赔偿她的损失。”
西蒙松开林霂,低头认错:“好吧,对不起。”
林霂正要说话,萧淮却攥住她的左腕,拉着她径直走向雕花立柱旋梯。
西蒙追问:“别走,怎么赔?赔多少?”
萧淮不理会他,行至四楼与五楼之间,收住脚步。
林霂也站住,隐约猜到萧淮可能有一些话想和她说。
她甚至可以猜到他要说的内容,但她不想听,更不想面对,不自觉地转了转被他拢在手心里的左腕。
萧淮松开手。
温热的掌心与凹凸的疤痕刚分开微毫的间隙,林霂立即把左手揣回大衣口袋里。
萧淮道:“让你见笑了。西蒙是我的远亲,中德混血,虽有一点艺术才华,但也经常恃才放旷。”他顿了顿,“请见谅。”
林霂摇头:“没关系。”
“你介意今天睡在五楼客卧吗?”
林霂仍是摇头:“不用换房间,我睡一楼就可以。”
“西蒙在这里,你如果还睡一楼,估计到下半夜连人带床都属于他了。”萧淮说得很直接,语气也略有起伏,“你先回房休息。我下楼和西蒙谈一谈,这已经不是他第一回把模特带到我这里鬼混。”
林霂有些吃惊,然而出于礼貌不做评论,单说:“你结束完谈话也早点休息。”
萧淮转身下楼。
林霂走到四楼半,心情还有一丝不平静,脑子里飞快地过了遍紫水晶手链被扯断时的情景。
她闷不吭声地探出脑袋,俯身往楼下瞄了一眼,瞄到萧淮颀长挺拔的背影,脑子里冒出个疑问。
他是不是早就洞悉了她的秘密?
*
五楼客卧和一楼的装饰风格没有显著差异,除去一张床垫直接铺在地上,犹如榻榻米。
既来之则安之。林霂确实困了,脑袋一挨着枕头便睡过去,接近傍晚才转醒。
她离开卧室走到一楼,混乱的场面已被整理过,城堡豪宅恢复了窗明几净。
没见到西蒙,估计他早就离开了。
林霂思忖晚餐吃什么。昨晚是中式,今天要不来一道西式大餐,巴伐利亚烤肘子?
她把猪肘处理干净,浸没在蔬菜高汤里蒸煮,再准备土豆丸子,专心致志地做菜,没有留意另一个人溜入了厨房。
这个人不出声,静悄悄地观察林霂,然后打开画本,手中的硬炭笔划过纸面,快速捕捉她的神态。
林霂把煮熟的猪肘放入烤盘,底下铺垫一层洋葱末,均撒黑胡椒、茴香、盐,再转移到烤箱中烘烤。
猪肘逐渐泛出金黄的色泽,外皮酥脆,奇香四溢。
香气诱人,画家悄然停下手中的炭笔。
林霂取出外焦里嫩、香喷喷的猪肘,淋上啤酒和酱汁,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闪过来,伸出一把银灿灿的叉子。
猪肘皮厚,叉子没叉稳。沉甸甸的猪肘犹如一颗自由落体的小地雷,径直砸在了地上,油渍四溅。
林霂:“……”
西蒙表情愧疚,小声说:“对不起。”
林霂郁闷地瞅着他,用眼神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表哥让我整理房间,还交待必须向你赔礼道歉。”西蒙一脸诚恳,“亲爱的,请担任我的*模特,让我为你画画作为赔礼。”
这是哪门子的赔礼……
“你先看看我的作品,再做决定?”西蒙见林霂沉默不语,向她展示他刚刚画的几张动态素描图。
准确而精细的线条打破了白纸的空虚,使平面转化为立体空间。西蒙通过简与繁的画面处理,展现了她每一个截然不同的神态。不论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还是莫名其妙的焦虑,抑或是一闪而逝的怔忡,皆跃然纸上。
这些画好像一面面镜子,让林霂恍然发现自己敏感外露,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善于掩藏。
“你的作品充满了艺术表现力,可我对*模特真的不感兴趣。”她回答。
“我给你丰厚的酬劳。再考虑一下?”
林霂摇头。
西蒙合上画本,认真地说:“我喜欢你身体里隐藏的各种情绪,我想通过高雅的艺术形式把它们一一表达出来。你可能认为我说这么多只是想骗你上床?no,我从来不欺骗女人。”
为证清白,他又说:“我和表哥身边从来不缺乏女人,如果想做/爱,随时都可以。性对于我们而言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平凡。艺术不一样,它能够震撼心灵。我想看到你不穿衣服时的样子,并且希望通过画笔向观赏者呈现出你内心深处的矛盾。”
林霂被这段话震惊了,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语气里透露出少有的慑人:“西蒙。”
西蒙讪讪地回头。表哥来了。
萧淮听到一楼有动静,又闻到浓郁的猪肘焦香,猜测林霂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可是走入餐厅却看见酥脆的猪肘倒扣在地上、西蒙纠缠着林霂。
他清冷的目光扫过表弟,再度开口时不是中文,而是巴伐利亚州口音的德语。
西蒙一愣,也用德语对答。
林霂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西蒙的语气越来越犹豫,最后可怜巴巴地和她说“对不起”,不情不愿地离开厨房。
偌大的空间剩下萧淮与林霂,两个人都没有马上开口说话,气氛莫名的有点尴尬。
稍过片刻,萧淮说:“西蒙口无遮拦,别介意。”
林霂拿捏不准他把西蒙赶走的原因,迟疑地点头:“我明白,你也别介意。”他很优秀,又招女人喜欢,私生活丰富一点也很正常。
听见这样的回答,萧淮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林霂蹲下身子,拿抹布擦拭地面上的油污。
收拾完残局,她背对着他洗手,缓和气氛道:“我是射手座的,星座专家说过我这类人很二很神经,容易人格分裂……换个角度想想,西蒙说得没错。”
萧淮更感意外了。
关掉水龙头,她继续说:“我重新准备晚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有。”
“什么?”
“孟婆汤。”
林霂惊诧地回过头。
萧淮说道:“我一想到西蒙要求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就觉得无比头疼。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是不是有一种东西,人吃下去就会忘掉烦恼?”
林霂愣了两三秒,嘴唇柔软地翘起来:“那叫忘忧草,不是孟婆汤。萧淮,你的中文是谁教的?”
她说完噗哧一乐,眼睛里神采奕奕,就像夜里的白月光,明亮得有些夺目。
萧淮怔忡了下,视线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挪至水润光泽的唇,停留一瞬,转向别处。
“这里需不需要我帮忙?”他轻声说。
“不用,你接着忙工作吧。”她挥挥手,撵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