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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带着满腹牢骚对付完儿子的婚礼,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琢磨着怎么才能避免容蓉克着了儿子。
到了后半夜,李氏刚刚有些睡意,一声尖叫又将她惊醒。
李氏顿时坐起,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外面丫鬟道:“夫人,还不知道,可看起来是延龄院里。”
李氏一惊,不待丫头伺候,自己匆匆穿上衣服,稍稍拢拢头,直奔延龄院。
此时延龄院里已经乱做一团,世子昏迷了!
“你做了什么!”李氏厉声质问容蓉。
李氏前半夜一直想着容蓉命硬的事,如今沈梧出了意外,李氏第一个反应就是质问容蓉。
容蓉满脸泪痕,此时又被李氏吓了一跳,越说不出话来。她陪嫁丫鬟中有胆大的,维护了一句:“夫人,是世子爷现床下爬出了蛇来,一时惊晕了,不关我们姑娘的事。”
李氏大怒道:“主人家说话也是你能插嘴的?还有,什么你家姑娘我家姑娘的,已经嫁到我沈家,还姑娘来姑娘去的?这是什么规矩?给我拉下去打!”
容蓉见李氏要打她的陪嫁丫鬟,心里又气又急。她又是新妇,也不知怎样和婆婆求情。
沈栗正好进院子,听到屋里李氏的言语,皱了皱眉。他不好进去,站在院子里大声问道:“母亲,可是大兄又病了?儿子将李府医请过来了,是不是先给大兄诊治诊治?”
田氏和沈栗前后脚到的,李氏怒大嚷,声音传出挺远,田氏也听见了,急匆匆迈步进屋道:“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打人?你见过哪家新婚头天就打新媳妇陪嫁的?你当初进门是老身是这样对你的?”
李氏又气又委屈道:“母亲,梧儿新婚之夜床下居然爬出了蛇来,将梧儿惊得晕过去了……”
田氏怒道:“梧儿晕过去了,你不想着给他请郎中,倒作起新媳妇来!”
沈栗站在院子里听了又气又笑,李氏作儿媳妇,田氏也作儿媳妇,一时倒撇下沈梧没人问。
沈栗又催了一声,田氏方反应过来,令容蓉回避了,叫沈栗带着李府医进来给沈淳诊治。
沈梧其实并无什么事。他是久病体虚,再加上今天新婚程序繁多,累着了,乍见床下爬出蛇来,一惊晕了。李府医一针下去人就醒了。李府医又开了个静气凝神的方子,嘱咐道:“忌荤食,喝上三帖,不要再受惊就好。”
此时沈沃夫妇才赶过来,他们住的远,方才来迟了些。过来见沈梧无事,又让田氏催回去了。
田氏道:“咱们也走,他们小夫妻新婚之夜,咱们不要堵在新房。”
又特意嘱咐容蓉道:“和梧儿好好相处,今晚吓着你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出了延龄院,李氏朝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姓彭,也是李氏的陪嫁,叶嬷嬷在时,把她排挤的远远的,自打叶嬷嬷去后,李氏又把她提到身边伺候。
得了李氏暗示,彭嬷嬷笑着开口道:“今天多亏七少爷呢,若非七少爷带着府医过来,世子爷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医治。”
顿了顿,彭嬷嬷又故作感叹道:“还真是赶巧了,按说李府医住在外院,七少爷竟然这么快就把他带来了,竟和夫人差不了几步。”
田氏蓦然站住,冷笑道:“阴阳怪气的说什么!你家世子出了事,栗儿竟像提前准备好了似的带来了李郎中,太可疑了是吧?你想说的该是这个!”
彭嬷嬷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李氏。
李氏暗骂一声蠢货!暗暗后悔把她又放在身边。
李氏自然是想要彭嬷嬷敲边鼓的,可她没想到这蠢货就这么直愣愣地问出口,挨了田氏训斥,还转过头来看她。
李氏出嫁时带了四个丫头,十几年过去,身边倒只剩了这一个最蠢的。忠心倒是有,只是常常给主子挖坑。
田氏向李氏怒道:“连身边的人都管不好了?”
李氏低头道:“都是媳妇管教不严。彭家的,还不给栗儿赔不是?”
田氏不屑道:“罢了,奴才还不是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
李氏慌道:“母亲误会媳妇了。”
“好了,”田氏截住话头道:“栗儿夜里病了,因你白日里操劳,栗儿不叫人打扰你休息,才没告诉你。还是老身叫人请了李郎中去给栗儿诊治,梧儿院子里闹起来,栗儿不顾自己病着,带着李郎中又去看他大兄,所以你才觉得他们来得快。”
李氏听说沈栗病了,赧然道:“都是母亲粗心没有留意,栗儿如今可还好?”
沈栗笑道:“儿子无事,多睡几觉就会好,母亲不必担心。”
田氏怒道:“你也不想想栗儿近来为了府里东奔西走,先是刀林剑雨的去军前寻他父亲,又要替容家扶棺回来,脚不沾地又上朝里为慎之辩白,还要为梧儿的婚事奔波!他才多大,能不累病吗?
你何止是粗心,你是压根没放心思在栗儿身上!若不是老身见他晚上脸色不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知道他病了!
李氏,你私心过了!好歹是侯府的当家夫人,倒拿出点做母亲的气度来!”
这话说的极重了,连沈栗都吓了一跳。
沈栗眼尖,见李氏膝盖往前倾,似要跪下来,赶忙开口道:“哎呀,刚刚忘了,大兄房里既然见了蛇,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东西隐藏起来,该好生检查一遍才是!”
田氏和李氏一怔,不约而同回身急匆匆赶回延龄院。
其实沈梧院里已经被殷勤的仆人翻了一遍,只是田、李二人不放心,又指挥人细细搜检了一番,待忙活完了,天色都要微微放亮。
李氏回了房里,半倚在软塌上,只觉头痛欲裂。
彭嬷嬷讪讪道:“都是奴才不会说话。”
李氏赶蚊子似的摇了摇手,都不想和这蠢货说话。
彭嬷嬷知道办错了事,怕李氏又远了她,心中忐忑,又殷切地没话找话道:“也是七少爷,病了怎么不和夫人说!”
李氏苦笑:“罢了,问候子女本是我的责任。母亲都看出栗儿脸色不对,偏我没注意。”
彭嬷嬷眨了眨眼,不明白李氏为什么又要替沈栗说话。
田氏训斥李氏时,李氏窘迫过度一时蒙了,又迫于田氏威势,当时确实是想跪下请罪的。这时冷静下来,李氏才想到不能跪。
她是执掌侯府将近二十年的主母啊,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这一跪,她以后还有何面目再教育子女,管理奴仆?面子都掉光了。
好在沈栗及时转移话题,她才又站直了。
罢了,既然沈栗做的面面俱到,无甚错处,我索性也像婆母说的,拿出些做母亲的气度。李氏暗道。
李氏知道,她不能再叫婆婆不满意了。
李氏有个最重要的弱点——她不能生了。在古代,不能生是七出之条,足以否定一个女子在家庭中所有存在的理由。要不是还有世子在,要不是还有个好娘家,李氏在田氏面前早没位置了。
沈栗如今对侯府来说越来越重要,对他们这一房也越来越重要,世子太弱,十二哥儿太小,李氏再敢做出针对沈栗的姿态,田氏就真敢收拾她。
这才是沈栗的砝码,我不争不抢,行的正,坐得直,只管好好做事。有了出息,这侯府自然有我的位置,哪怕嫡母和嫡兄也动摇不得。
李氏幽幽叹了口气,真不知自己汲汲营营大半辈子,到底得了什么好。
“彭家的,以后你就在这院子里伺候吧。”李氏道:“以后让槐叶跟我出去。”
槐叶原是姚宏茂家的丫头,后来给沈淳做了证人,姚宏茂被抄家时,沈家就把她的身契赎了出来。
这槐叶偏偏不肯走,要留在侯府做个丫头。李氏觉得也可以,侯府的大丫鬟过的副小姐的日子,比普通贫民家过得好,留她两年,找个沈淳的下属嫁过去,也算全了这丫头作证的情谊。
槐叶当日能逃过姚宏茂杀人灭口,起码是个伶俐有眼色的,在府中一来二去就入了李氏的眼,如今李氏身边没有拿得出的人手,就想起了她。
彭嬷嬷当然是不愿意的,只是她不敢质疑李氏的决定,只好狠狠横了槐叶一眼,不情愿的应是。
槐叶沉稳的很,脸上并没露出什么喜色,只恭敬应了。
李氏满意地点点头,道:“天色差不多了,给我整理整理,还要去何云堂等新妇敬茶。”
容蓉新婚之夜受了惊又挨了骂,吃了好大一个下马威,敬茶时一副恹恹的样子。与沈梧站在一起,夫妻两个看起来一对病娇。
李氏见了脸上笑容都是木的。
田氏也暗暗叹了口气,孙媳妇刚进门就不得婆婆喜欢,以后怕是要家宅不宁。自己一个太婆婆,难道还能押着儿媳妇喜欢孙媳妇?
好在沈梧倒是对容蓉很满意,时不时出言圆场,沈栗又有心活跃气氛,房里才热闹起来。
田氏招手叫容蓉近前,搂着她道:“好孩子,昨天让你受了惊,搅了你的好日子,今日祖母给你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