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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淳这几日忙着交接军务,倒是没顾得上李氏。 如今空闲下来,才渐渐觉不对。
李氏自打生了沈鸾后伤了身子,便也时常生个小病,养几天便好,故此沈淳起先知道李氏病了并不以为意。只是这回李氏在沈淳面前常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梧和沈栗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异常,沈淳自然觉得诧异。
闲时便问田氏。
田氏冷笑道:“还不是你那好媳妇自己过不去,见不得栗儿好!”遂将李氏近来进退失据的言行一一和儿子说了。
沈淳就沉下了脸。
他出征前种种安排,就是怕沈梧沈栗兄弟二人自己掐起来。
礼贤侯府又皇帝的眷顾,沈栗看着也是聪敏机灵的,只要侯府不内乱,沈家的富贵就能再延续下去。
李氏所虑沈淳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理解却不代表赞同。
沈栗不是李氏的亲子,却是沈淳的亲子!
沈淳自谓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众人照着他的打算行事,沈梧兄弟俩将来各有所得,指定不会上演兄弟倪墙之事。再者,就算儿子们稍有龌蹉,老子还活着那,难道还镇压不下去吗?
如今沈栗刚刚冒头,李氏就坐立不安,既是不容庶子,也是不相信丈夫的表现。
何况李氏居然还想退了容家的婚事!嫌弃新妇!
匪夷所思!她想得罪多少人?
沈淳吩咐两个儿子去跪祠堂,沈梧、沈栗莫名其妙,然而老爹让跪,谁敢不跪?
夜半天寒,沈栗还坚持的住,沈梧就开始打哆嗦了。
沈栗朝沈梧眨眨眼,问他:“大兄可喝得酒么?”
沈梧“……喝得。”
沈栗果从怀里掏出个小酒瓶来!
沈梧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七弟你早有准备?”沈梧迟疑问道。
沈栗笑道:“大兄从来没跪过祠堂吧?如今天气寒冷,祠堂里空旷,生火盆也不济事的。真跪倒天明去,怕是额头都要长霜了。父亲一提祠堂,弟弟就预备下了,如今趁着没人了,大兄喝口酒,起来活动活动。”
沈梧:“……”
沈栗居然还掏出来一包盐黄豆,一包金丝小饼来!
“来来来,大兄,不要客气,尽够咱们吃了。”沈栗兴致勃勃道。
沈梧望了眼祖宗们的排位,沈栗道:“没关系的,吃饭不当误反省,祖宗们心疼子孙,不会在意的。”
沈梧:“……”
七弟,你真是心宽啊。
有小酒和食物暖身,沈栗隔一会就拉着沈梧来回走动,到了天明,火盆熄了,两人还真没冻着。
沈淳来到祠堂时,兄弟俩正老老实实地跪着。
沈淳仔细看了看两个儿子的脸色,嗤笑一声:“栗儿,回你院子吃饭去吧。”
沈栗试探道:“父亲,这回是为了什么?”
罚我跪祠堂总要有个理由啊。
沈淳:“你若没跪够……”
沈栗一溜烟不见了。
沈淳带着沈梧回了书房,叫沈毅上了早餐,父子个慢慢喝粥。
沈淳问道:“知道为什么要你跪祠堂吗?”
沈梧老实道:“儿子愚钝……”
“你是愚钝了。”沈淳打断道:“梧儿,你知道作为咱们礼贤侯府的承爵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沈梧道:“自然是维护咱们沈家的荣耀。”
沈淳道:“你打算怎么维护呢?实话和你说了吧,咱们家出过皇太妃,勉强做过外戚,为了避免外戚做大,两三代之内,咱们家的爵位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升了,你的任务便是守成,这也好,你天生体弱,就是叫你出去拼,为父也是舍不得的。”
沈梧赧然道:“儿子惭愧。”
“这没什么惭愧的,为父也赋闲了小半辈子。”沈淳淡然道:“可为了不叫咱们府远离官场,就此沉寂下去,还是要有人出头的。”
沈梧嗫嚅道:“自然是七弟。”
“不错,”沈淳道:“但是栗儿早晚是要分出去的。”
沈梧猛然抬头。
沈淳盯着他道:“树大分枝,就像你五叔,到了时候,你想留也是留不住的。”
沈梧茫然看着沈淳。
“看皇上的意思和安排,栗儿走的是文官的路。”沈淳道:“他如今已算是东宫属官,将来的天子近臣。凭他的资质,将来未尝不可荣华富贵。对他来说,这已是条通途。
文武殊途,他要做文官,就不会,也不能惦记侯府的爵位!”
沈淳深意道:“前提是,这条通途不会被人挡死。”
沈梧心中一动,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沈淳淡然道:“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栗儿既然有这个才华,想埋没他是不可能的,相反,通途要是走不通,说不定他索性会想别的办法。”
沈梧失落道:“父亲,母亲她……”
沈淳叹道:“你母亲入了迷障,你要多劝劝她。栗儿出息了,对府中自然有好处,他又早晚要分家,你母亲拦着他做什么!”
叫沈淳一说,沈栗又要为府中出力,又不能惦记爵位,将来还要卷铺盖走人,倒是沈梧占沈栗的便宜多些。
“不是栗儿,也会有别人,”沈淳道:“你是觉得这个人是亲兄弟好呢,还是隔房的兄弟好呢?你跪祠堂时栗儿知道护着你,若换了枫儿呢?回去好好想想。”
沈梧知道李氏是为了什么病的,他自然亲近亲娘,便是有田氏压着,沈梧这段时间心底也渐渐对沈栗有些不满。
只是今天让沈淳一顿教训,沈梧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依着母亲的想法,不叫沈栗出头,对他真的是好选择么?
两子争锋的苗头,又让沈淳摁了下去。
李氏一直在等丈夫的安慰,然而沈淳一直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听说儿子叫丈夫罚跪了祠堂,李氏心急如焚,要不是沈栗也一起罚跪,李氏都要去求沈淳了。只是撑着一口气,李氏到底没放下面子。
没想到儿子回来偏又转变了对沈栗的态度,反而劝慰起自己来。失去了最后一个支持者,李氏心塞。
太子如今还保持着时常留沈栗在东宫蹭午膳的习惯,听沈栗讲讲宫外的见闻,市井的议论。郁辰如今得了军功,有了正经差事了,在东宫侍卫中混了个小统领,凑巧当值的时候也跟着。
他两个算是东宫伴读中比较拔尖的了,因此也越来越得太子倚重。
不过今天,太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栗瞧着奇怪,不禁问道:“殿下似有难事?”
沈栗和郁辰的口风紧,故此太子倒也不介意说给他们听。沈栗注意多,说不定能想出好办法。
“如今就要到新年了,开支日增,这个……”太子颇不好意思。
雅临凑到沈栗身旁,悄声道:“东宫没钱了。”
“什么?”沈栗听了匪夷所思,太子手里怎么会没钱呢?
太子还真是不富裕。
宫中除了皇帝,属太子的开销最大。
太子如今又开始在邵英的指点下,有选择的培植势力了。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太子想叫人给他干活,一样要掏钱。
一来二去,东宫入不敷出。
眼看着新年将至,这才是开销的大头。太子当然愁。
去和父皇要吧,太子抹不开面子,又显得太无能。承恩侯倒是很有钱,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送给太子,皇帝的儿子用得着你养?
太子和雅临聚精会神地盯着沈栗。
沈栗:……我是做了什么才让太子觉得我是百宝囊?
不,殿下,我的品种不是机器猫。
然而东宫属臣的作用就是充当太子的机器猫。
娘娘还可以含泪哭一句臣妾做不啊,臣子却不能对主公说一句臣不行啊,恼羞成怒的太子说不定真切了你。
把糟心事倒给了心腹们,太子乐呵呵去寻太子妃了。
沈栗和郁辰出了东宫,面面相觑,一声叹息。
“要不,和家里要点?”郁辰道。
“那还不如去找承恩侯化缘呢。”沈栗苦笑道:“大臣的孝敬,殿下是不能收的。再者,也要考虑殿下的面子。”
“那怎么办?”郁辰焦躁道:“东宫的开销本就不小,眼看着新年将至,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急切之间,上哪儿找那么多钱去?”
“要来钱快,又不能有损太子的声誉,”沈栗道:“做商贾之事有与民争利之嫌,咱们开个棋院吧。”
“棋院?听着像下棋的地方?”郁辰奇道:“那能有多少钱?”
沈栗深意道:“善奕者谋势,有晋身的资质,也多有进取之心。”
此时盛国还没有真正意义的棋院,倒是茶舍中有时会给客人提供围棋、笔墨纸砚之类,不过茶舍中都安排曲乐表演,环境不不清静,说实话,并不适合下棋。
至干勾栏、青楼中的附庸风雅,更是醉翁之意。
然而这一日,景阳城中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国子监外,都有垂髻小童三两人一组,见了人就递上来一张字纸,上写:“沧澜棋院”。
棋院?这是给人下棋的地方?笑话,哪儿不能找个下棋的地儿?
再往下看,嗯?
这地址在——见山观水园!
哎呀,学生要去,必去得去,不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