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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王剿灭山贼,为陕州除去一害,率军返回洛阳的途中经过陕州城,撞上知州大人的正妻暴毙,死者为大,于情于理都应吊唁。姜平派州丞帮忙将一千士兵尽数安顿在驿馆,又将洛阳王及一班贴身侍卫迎进陕州官府暂住。
话说回来,吕氏祖籍陕州,乃此地首屈一指的门阀地霸,姜夫人的死讯清晨传出去,半个时辰后吕家就派了人过来,表示震怒。姜大人平日不怕妻子,只怕夫人的娘家。所幸姜夫人在吕家是个不起眼的庶出女,也只有吕怒在意这个妹妹。族中人来了,为姜夫人伤心哀戚的没几个,纷纷愤怒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投/毒吕家,姜平得以松一点气。
天边残阳燃尽,暮色方始四合。
姜府里里外外换上白灯笼,用白麻布装饰一通。
两支冥烛,几排祭灯,布置完毕的灵堂前摆满花圈和祭幛,尸首入殓进棺,灵柩置于牌位后。后堂请了寺庙高僧,喃喃诵经,以佛音为亡灵超度。
登门吊唁的宾客很多,吕氏一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至少来了四五十位,纪桓忍不住想,这些都是吕付的三族中人。
晏时回依旧跟在他身边。
纪桓以礼吊唁过后,不久,外头传来一阵动静,宾客纷纷看过去,都低呼:“洛阳王来了!”
洛阳王当然要来。
只是他平日华服锦衣惯了,必须得换上一身适合这种场合的衣服才能露面。只见燕霖一身无华的半龙纹玄衣,漆黑长发束起,远远走来,俊美的脸上纵使不笑,也自然流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雍容艳色。
燕霖贵为亲王,断没有向吕氏叩拜的道理,所以洛阳王穿过庭院,走进灵堂内,悠然负手于身后,只是随便扫了一眼牌位,就向姜平微微颔首:“节哀。”
淡淡两字,让姜平诚惶诚恐还礼:“谢王爷垂怜,拙荆九泉之下如若有知,定能得以安息。”
燕霖没说话,他不说话的时候仿佛也有三分笑意,现在他怕一开口,这笑意就变得明目张胆了,实在不好呀。
这时,又有一道身影从外头猛然蹿进来。众人大多顾着看洛阳王,就算见到了这位,还未来得及向来人说话,就被此人的浑身煞气镇住。只听这人爆出冷喝:“姜平!还我妹子性命!”
众人一下炸开。
姜平听到这个声音,心惊胆战地看去,只觉得眼前一黑,正是他最最害怕见到的一位,河南道节度使吕怒!照说此时应该在开封府,足足六七百里,怎么忽然就到了陕州?
吕怒满脸风尘,显然是刚刚赶来的,他怒不可遏,斥道:“倩儿死了,你这个狗东西怎么还好好活着?我是瞎了眼,才把妹子交给了你!”
姜平压根说不出话来,都快吓哭了,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被吕怒的愤怒镇住了。
却有一道声音例外:“人已经去了,大人节哀呀。”
正是张扬美貌的洛阳王。
吕怒面容狰狞,肌肉抽动着,极为勉强地对洛阳王拱了拱手:“下官参见王爷,吾妹新丧,下官心中悲痛,方才出口若有不当,还望王爷恕罪。”
燕霖就说:“无妨。”
吕怒平复了一下呼吸,眼睛又找到纪桓,行了一个平礼,道:“纪大人,陕州从属河南道,得知大人在三门峡遇了贼匪,本官下了调兵令后,便匆匆赶来,见到纪大人安然无恙,本是一件好事……可怜吾妹倩儿……”
纪桓回礼:“大人节哀。”同样的话,比洛阳王说得诚心实意了太多。
原来当初姜夫人吕倩,下嫁给姜平,正是吕怒牵的婚。
吕怒小时候爱捣蛋,脾气大,总是冲撞长辈,在吕家很不得宠。他母亲萧氏出生高贵,是河东道晋州的士族小姐,可惜身子弱,早早就撒手人寰了。晋州小姐当年的陪嫁丫鬟,正是吕倩的生母,吕倩的母亲给吕怒的小叔当了妾室后,还时时关心着吕怒这位小少爷,吕怒没娘疼,爹不爱,自小就把吕倩的母亲当做生母,堂兄妹感情也就特别好。
当今贤贵妃正是吕怒同父异母的妹妹,贤贵妃入宫后,有太后扶持,没两年便掌握了后宫大权,只差一个后位,连带着族中自然更加得意。吕怒也受了提拔,进了军队,有堂兄吕付的照顾,加上生性勇猛,很快建立了不少军功,十多年下来,坐上了河南道节度使的高位。
吕怒知道妹子与世无争,只想找个安稳的好好过日子,便精挑细选了一番,给吕倩挑了姜平这么一个夫婿。原以为姜平虽说小家小户,但也是个书香门第,又早早得了举人功名,应当能同吕倩举案齐眉,却不想负心多是读书人,吕倩三年无所出,姜平中了进士后,就哄着吕倩让他纳了妾室。
吕怒心中最在意的就是吕倩这个妹妹,哪里能忍得了,可是偏偏吕倩很快有了身孕,吕怒无计,只能给了姜平一通警告,务必好好照顾吕倩,切不可始乱终弃,还把姜平提拔到了陕州知州的位子。
可现在呢?他好端端的一个妹子,没了!
吕怒的确是得知纪桓出事后就动身离开开封的,不过纪桓是死是活吕怒都能接受,一路就走得不缓不急,等到今天中午收到了吕倩中/毒暴/毙的消息,一时天崩地裂,当即不管不顾冲往陕州。
倩儿死了!他非要找出凶手不可!
吕怒到来,这桩凶案才开始认真缉拿真凶。当天晚上,姜府为吕怒准备的房间一|夜未熄灯,案件相关的所有人几乎都同吕怒对峙了一遍。
纪桓也在内。
“这是姜夫人当时藏在怀中的令牌。”纪桓交了出来,想了想,把吕倩的死法同孝元皇后一致的真相也说了出来,坦白道:“下官怀疑,大人的族中或许还会有受害人。”
吕怒谢过纪桓,仔细查看了令牌。
好一会儿,他想起了什么,道:“赵鸣是我族中亲卫,这些天,恐怕不能继续保护大人了。”
纪桓一愣,他现在在陕州,照理说,赵鸣的确没有继续保护他的义务……可是,这个赵鸣并非吕氏的亲卫死士,而正是吕怒一心要追查的元凶啊!
吕怒见纪桓神色有异,问:“怎么大人不舍得?”
纪桓勉强答道:“赵鸣于危难中救我一命,纪某只是感激不尽……”
吕怒说:“那便好。”
果然,纪桓一走,下一个进入吕怒房间的,就是扮演赵鸣的晏时回,眼看着晏时回用赵鸣的身份进去,纪桓只觉得一阵心惊可怕,这个人,究竟有多少城府,多少算计?他真的能灭去吕付的三族,将外戚这一毒瘤拔除?
可吕付若是死了,边关无人,定会天下大乱!
房内。
吕怒冷冷地看着晏时回,沉声道:“纪桓没有死,洛阳王还成了剿贼的英雄!玄机门办的好差事,你倒还有脸站在这里?”
晏时回漠然道:“时机未到。”
“呵,你说说,什么叫时机未到?”吕怒生气道:“明早洛阳王就走了!”
“洛阳王这回亲自救了纪桓,朝中会知道他们关系不浅。”晏时回说:“如此大恩,等纪桓到了洛宁县,一定会找一个时机亲自拜谢洛阳王。”
到时候,不就有了最佳的可趁之机?勾结这个罪名,可以从从容容丢到纪桓身上。
吕怒神色稍霁。
过了一会儿,他打量晏时回,又说:“奴才说,你警告了姜平,叫他一定要查出真凶,手刃仇人?”
晏时回:“是。”
吕怒这下觉得满意了一些,扔出了纪桓先前交给他的令牌,甩在桌上:“凶手气焰嚣张,你出身玄机门,武功足以列入天下第一流,就算不如吕将军手下的郑惟,多少也相去不远。我要你回吕家本宅,保护几位夫人和小姐。如若遇上可疑人,格杀不论!”说着,吕怒冷冷一笑,“‘壹’?!我看这凶手能杀到几!”
晏时回拿了令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姿态和玄机门死士如出一辙。
过了很久,吕怒看向窗外,天色已是蒙蒙亮,而桌案的白烛已经快要燃尽,他仍是没有一点睡意,想起心中的妹子,一阵悲从中来。
呆坐片刻,吕怒决定早早去灵堂为吕倩烧香,再看看那个姜平有没有老老实实在守灵。
谁知还没走到灵堂,本家的一个小厮便哭丧着急急冲了过来,口喊:“四爷,四爷!”
吕怒在本家一支中正是排行第四,便呵斥道:“大清早,慌慌张张什么!”
那小厮早已吓哭了,见到吕怒当即跪到地上,哭嚎道:“都死了!家里三位老夫人,七位小姐!全死了!死了!”
吕怒一阵头重脚轻,他吕家祖宅中一共才多少女眷?
一夜之间,竟死了十个!
小厮一早吓破了胆,惊恐地说:“那死法,每一个都跟姜夫人的……一模一样!四爷,您快回去看看……娘呀!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