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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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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喜竹,爱其清高雅致,挺拔坦荡。

    小屋位于竹林外。

    楚姬正在房内收拾细软,她近来得知燕疏已经从京城回来,前些日子,纪桓又从陕州之危中安然返回洛宁,料想两人这番团聚,必能情意相通,她继续留在这边,多少有些没意思,也徒生尴尬。

    只是离开这里,明日又要落脚在何处?

    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却没有一个地方非去不可。楚姬自嘲地摇头,慢慢叠好一件外衣,转念想到,师傅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侍候的人,老头子性情刁钻古怪,说白了却还是外冷内热,索性回翠微谷罢。

    幽静中,楚姬方下了决定,只听砰地一声,竹门猛地撞开,她扭头一看:“师兄?!怎么了?”竟然没易容。

    燕疏顾不上解释,只道:“随我来!”

    一刻钟后,客栈。

    楚姬坐在纪桓床边,问脉的两指在纪桓的手腕上搭得时间越久,柳眉便蹙得越厉害。

    燕疏绞干一块手帕,叠成长条,敷在纪桓额头上,尽量压住焦急,问:“如何?”

    “很不好。”

    楚姬复杂地看向燕疏:“纪公子他……思虑沉重,长时间郁结于心,似乎又刚受了很大的打击,眼下身体一倒,精神随之崩溃,短时间内,怕是不愿醒来……师兄,发生了什么?是你伤了他的心?”

    心脏如被捏住,燕疏身躯轻晃了一下,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难道,连你也救不了他?”

    他显然是被吓住了,卸了易容后,过分清丽的脸上,一点悲伤剔透可见。

    楚姬第一次见燕疏展露恐惧,知道他是误会了,当即解释:“退烧不难,只是纪公子怕要过几天才能醒来。如若冒然将他唤醒,恐怕会伤及根本。”

    燕疏这才放松些许。

    “身上的疾病不难治,药物也不难寻。只是纪公子心中的沉疴,怕是要师兄多加上心。”

    燕疏听了,颓然苦笑。他已经伤纪桓到如此地步,究竟该如何是好?自觉狼狈,只缓缓点头。

    楚姬很快定下药方,遣人去抓药,又以金针为纪桓刺穴。她毕竟是鬼才的弟子之一,神医的师妹,总不至于对高烧束手无策。果然,当夜,纪桓身上的温度就逐渐退了下来。

    燕疏照楚姬的医嘱,每日分数次喂纪桓一些粥水,不过就算如此,纪桓还是在沉睡中日益消瘦。

    等待纪桓醒来,已是足足三天后,天色将明未明之时。

    一室昏暗,燕疏伏在他的床榻边,枕着左臂睡着了,漆黑长发有一缕压在了脸颊边上。纪桓费力地一点点睁大眼睛,目光珍重地看燕疏。光线微弱,燕疏在纪桓眼中却纤毫毕现,紧闭的眼睫,眉间微微蹙起的皱褶,以及放得极轻的呼吸,都被纪桓看得清清楚楚。

    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竟和燕疏的右手十指紧扣地交握着。而燕疏这些天睡得极浅,这下纪桓手指一动,他便当即随之惊醒,倏然对上纪桓黑沉沉的眸子,却又哑然无话。

    是说不出口。

    似乎又是大病了一场。纪桓先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声音:“……我病了几天?”

    燕疏连忙松手,去为他倒水,没顾上几根发丝还贴在脸颊上,喜悦这才涌上来,人醒了,醒了就好。送上水,纪桓就着燕疏的手喝了几口,又问了一次:“我病了几天?”

    “这是第四天。”燕疏低声道,“饿吗?”

    第四天……

    纪桓忽然变色,抓住燕疏的胳膊,急切道:“快派人回那座山,山里有一种紫红色的花,开得像杜鹃,去把花粉取来!”

    “怎么回事?”燕疏见他激动,安抚道:“不急在这么一时,你慢慢说。”

    纪桓喘息几下,平静些许,心想转眼已过四天,着急这么片刻也确实无济于事,就将把他在香炉中混入花粉的事情告诉燕疏。燕疏听到一半,便明白过来,难怪当时冥蝶中途没了方向。

    原来小小的香炉到了霍怀谦的身上,对燕疏却可派大用。

    霜桂的香气是极为特殊的,因此霜桂混入那种花粉的气味,也是独一无二的。只要他们重新调配出这种气味,冥蝶就能顺着味道追踪霍怀谦的行踪。而霍怀谦能够大摇大摆地进出中原,又得知那么多机密之事,在中原必定设有暗哨,且分不了不少的势力。可想而知,霍怀谦返回塞外,中途必然会前往他的暗哨所在,所以,只要谈笑风生楼的人跟着冥蝶,就不难发现甚至拔除霍怀谦的部分势力。

    危难之中,纪桓这一招使得风险极大,但回报也极高。

    燕疏却没有丝毫欣喜,他先是控制不住话中的责备和愤怒:“明泓,如果当时我还没有发现你已经失踪,或者霍扎根本没拿走那个香炉,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纪桓点头。

    “我会被他带走。但他没有伤我性命的打算,就算我被他带去了匈奴的地界,你们知道我落在霍扎手中,依然可以来救。”纪桓冷静地分析,“如果我赌赢了,霍扎则在中原元气大伤。他知道的太多,深不可测,日后必定是大燕最大的敌人。”

    值得赌一把,而且纪桓如今被燕疏救出,已是赢家。

    眼下就看他究竟赌赢了多少,只希望冥蝶追踪的能力够强,霍扎还没彻底出中原——如若到了塞外,谈笑风声楼动手便困难多了。当时纪桓先问了燕疏太后之事,就把这件事耽搁了,不想后来又突然病倒,恐怕眼下已经延误了一些时机。

    燕疏还在气恼纪桓居然用自身的安危做赌注,只是他自认一切因他的疏漏而起,眼下更不愿对纪桓说重话。只让纪桓先好好休息,切莫再思虑这些,以免更加重心病,接下来的事情他会接手。

    纪桓应了,大病一场后,他也无意再提别的事。

    燕疏出去为他熬粥,门合上,纪桓见他的身影从窗上一闪而过,须臾,背过身去,轻轻阖上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