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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将谢珩煦掠走是为了什么,星陨朝要停止战争,夏兰若是追击便是置天下人于不顾。
而夏侯安,若是知道谢珩煦被俘,更加不会派兵去救他。
本以为会连绵数年不死不休的两朝之战,既然就这样戏剧的结束了。
彭燕楼上朝阳的包厢内,云世礼负手立于敞开的洞窗前,海蓝桃花眸色幽静深邃,注视着车水马龙的楼前,半晌轻轻摇头,回身看向侧卧在软榻上的蒂莲。
因着谢珩煦的事情,她一病便入了秋,病的消瘦单薄,如今不过才入九月,便已经夹袄加身了。
踱步到软榻边落座,云世礼清叹一声,“楼下的戏台唱了一个月了,姮夫人许是不感兴趣,要不要再换一出?”
“要我说,径直入宫去跟宇文奕要人不是更省事。”,低语清淡,蒂莲捧着手中的药碗转了转,缓缓抬起一口饮尽。
云世礼摇头,她素来是个做事会思前想后心思缜密之人,如今为了谢珩煦,便丁点也忍不得了。
“昨日收到了书信,谢家小姐的喜宴和江蓠娶亲定在一日,难道还不回去看看么?”
月眸低垂,蒂莲浅笑道,“我是与子煦一同出来的,便是回去参宴也该是两个人。”
“阿莲。”,轻轻握住她纤细微凉的手,云世礼蹙眉,“谢珩煦真的在星陨么?”
夏兰大军启程回京那日,蒂莲便独自离开,威胁着去阻拦她的骆伽带她一同来星陨,如今在星陨帝都已经呆了一个月之久。
云世礼是在收到骆伽传回去的消息时便赶过来的,两日前才到。
“我不知。”,蒂莲清声呢喃,蹙着眉揉了揉眉心,“亲卫的尸身是在沃托草原的东边寻到的,子煦一定是想避进那处的邱谷中,三十个亲卫都死了,他若不是被姮家武士俘了去,还能去了哪里?”
沃托草原与穆斯拉草原相临,两处草原的东边是一片山脊沟壑的邱谷,那里常年无人瘴气漫布,据说内里毒物丛生,人若是进去了便寻不到出来的路,过去进去的无论是草原人还是江湖人,都没有出来的。
因此,草原之上的人称那片不现世的邱谷为‘冥魂域’,寓意那里是困住恶鬼的地狱。
若是谢珩煦还活着,她宁愿希望他是被俘了,至少若是落在星陨朝手里,最痛苦不会丢了性命,哪怕是他日日煎熬在酷刑下,也比闯进了冥魂域要让人觉得有生机。
云世礼明白她的心思,自然也不想提起这样的可能,对于蒂莲来说,这世上可以没了任何人,唯独谢珩煦不可以。
这样想着,心下不由闷痛,他垂下目清语道,“此次战事令草原异族不得不颠沛流离民不聊生,谢珩煦会不会落在了他们手里,若是如此,亦有可能是他们掳走谢珩煦伺机发泄怒意。”
蒂莲闻言微怔,随即黛眉轻蹙喃喃道,“若是没有俘走子煦,那姮绪为什么突然撤兵?”
“也或许,谢珩煦夜袭真的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例如姮家的兵布图,亦或者是会动摇星陨根本的东西?”,云世礼温声猜测,眼睑轻抬,温静的凝着蒂莲。
蒂莲陷入沉思,素美的容颜清浅温沉,片刻轻轻摇头,“既然来了,我要确定子煦真的不在这里,才能到草原去寻他。”
浅浅叹息一声,云世礼勾唇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暴露身份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想,若是谢珩煦并非落在他们手中,宇文奕知道你在星陨,我们便难离开了。”
话音刚落,便见房门被推开,骆伽一袭浅灰箭袖武服大步而入,他如今也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在云家旗下一间药铺扮成坐堂大夫。
“镇国公府长媳难产,我们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进府。”,快速说完,骆伽杏眸清亮看着蒂莲,“你扮成稳婆。”
蒂莲自榻上下来,云世礼上前扶她起身,一边蹙眉道,“这可是人命关天,阿莲去了若是救不得人,岂不是惹祸上身。”
事实上,宫里的御医已经在镇国公府,可不知为何姮家的下人还是在城内搜寻大夫,如云世礼所说,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本事救下母子二人,但凡其中一个出了差错,那便是惹祸上身,故而帝都内所有的大夫都不敢出手相救,皆是入了府战战兢兢的把脉过,便跪地求饶说自己救不了。
而这是旁人,不是骆伽。
随意摆摆手,骆伽自信一笑,“有我在,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能活着。”
因着事情紧急,蒂莲随意将发髻绾在脑后用素绢缠绕,换了身朴素的棉布裙襟,三人便出了彭燕楼。
马车停到镇国公府的后巷,云世礼看着二人下车,急声叮嘱道,“我在这里等,若是天黑前你们没有出来,便派人进去救你们。”
云家繁荣数十年,自然有培养的死士。
来不及多说,蒂莲轻轻点头,拽着骆伽急步出了巷子,径直往镇国公府雄伟的大门去。
门外有四个持刀守卫,见二人举步上了台阶,前头两人便上前一步拦住,凌厉的开口,“什么人!”
“这位大哥,在下‘百善堂’大夫罗简,这是家妹罗素。”,骆伽笑意温儒拱手一礼。
对视上那守卫疑惑怀疑的眼神,蒂莲微垂首清缓道,“听闻府中大奶奶难产,我兄妹二人前来愿冒险一试,家兄是大夫,罗素是稳婆。”
事情分轻重缓急,府中如今因着姮大奶奶难产一事正焦头烂额,如今有人寻上门愿意一试,守卫们哪里还敢耽搁,一人进去通禀,一人便引了蒂莲二人径直入内。
就这样,蒂莲和骆伽轻易混进了往日里固若金汤的镇国公府。
来不及打量这一品国公的府邸,那守卫带着他们急步匆匆的前行,一路上迎面碰上许多面色惨淡脚步踉跄逃命似的城中大夫,骆伽的面色也不由一沉,开口询问道。
“听说大奶奶是子时开始腹痛的?”
那守卫闻言不敢隐瞒,脚下不停的大步前进,一边道,“正是,如今已经四个时辰了,宫中来了御医,说是难产。”
他的话刚落,廊下迎面过来两人,正是先前前去通禀的守卫,并一个发鬓斑白的四旬老者,他身形宽阔高大步伐急促稳健,可见是个习武之人,为蒂莲二人引路的守卫连忙躬身一礼,“余管事。”
那余管事点了点头,眉心紧蹙打量骆伽和蒂莲,温沉的虎目凌厉尖锐,看到二人出众的样貌,不由微微一怔,心下起疑。
看他的神情,骆伽微微抿唇侧目看向蒂莲,却见她清浅沉静的一笑开口,“余管事若是再耽搁下去,大奶奶和长孙,怕是真的要回天无力了。”
瞳孔一缩,徐管事垂首侧步示意二人跟上,一边大步前行,一边随口言说,“日前曾久闻罗大夫医术高明,不过来帝都半个月便医名远扬,不知罗大夫师承何处?”
骆伽眼也不眨,清朗道,“燕峡山药谷。”
蒂莲没听过这个名字,但那余管事却是一惊,连忙回身恭敬一礼,惊喜未定的盯着骆伽道,“莫非是药仙老夫子的传人?”
药仙?听这称呼便知是江湖人,蒂莲不由侧目看了骆伽一眼,这厮瞎编乱造夸大吹嘘,一会子若是救不了人,他们可是吃不了连兜着走都别想了。
谁知骆伽清润一笑,面上丝毫看不出无措和犹豫,“我只是师父带回山上玩儿的,不算是正经传人。”
余管事神色一松,紧接着连忙继续为二人引路,一边态度亲睦道,“药仙老夫子轻易不出山,既然罗公子能被他带回药谷,必然是要向罗公子传授衣钵的,如今下山,可是学有大成?”
骆伽不以为意,摇摇头道,“师父的本事罗简只学了皮毛,下山是因为他老人家仙逝了,如今能够在药铺中为百姓医治病痛,也算是回报他老人家教导一番。”
说的如此煞有其事,蒂莲狐疑的睨了骆伽一眼,难道他真的是那什么药仙的传人?若是如此,看余管事的态度,那药仙定然是个很受人敬畏的高德之人,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徒弟将本事用在邪门歪道上杀人无数,没准会气的从棺材里蹦上来。
心下腹诽着,转眼余管事便带着二人进了一所院门,此时院内丫鬟婆子忙碌奔走气氛沉郁慌乱,三人进了屋内,便见外堂满目皆是人。
端坐在上位的端雅贵妇温和开口,“余管事,这二位便是百善堂的大夫?”
余管事垂手躬身,“夫人,正是百善堂的大夫,这位罗公子,乃是药仙老夫子的传人哪。”
看他如此态度,那温婉端雅的贵妇人必然就是镇国公夫人了,蒂莲打量一眼,随即便见站在堂中一魁梧健壮的青年男子一步扑上来抓住了骆伽的手臂,他生的浓眉鹰眸五官端正肤色略黑,一身气质威武硬朗,瞧着便是实足的武将。
“你是药仙的传人,必然能救我妻儿,罗公子若是能救她们脱难,便是我姮长奚的再生恩人,姮长奚必当做牛做马还报大恩!”
蒂莲闻言便知此人定是姮家嫡长子,视线落在他面上,这个瞧着耿直硬朗的男人此时双目微红神情憔悴,倒不似是虚情假意,这世上出身尊贵位居高位的世族子弟多是唯我独尊大男子主义,难得有这样深情之人了。
“大公子莫急,还是让罗简与家妹先进屋内,其他的事情稍后再提吧。”,骆伽轻轻抚开他的手,言罢不看众人,径直拉着蒂莲便往内室去。
这样说一不二却又豁达直率的性子,倒是让姮家人纷纷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