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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拿出了一叠纸扔到了劳尔的面前,冷冷一笑。
劳尔撇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拿去翻了几下,忽然看他神色一紧,身体前倾,两手抓住纸,一张一张仔细看着。
骆寒亭与苏敏对视了一眼,眼中微微露出得意之色。这几张纸,是骆寒亭得到苏敏的传信之后,在北京时即派飞骑送信给族中长辈,求族长从英人手中花大价钱买来了美利坚国在亚洲的驻守军舰情况,还有该国在华走私船的基本情况。
其时,英人的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经营已有二百年的历史,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已将马来半岛和与中国贸易看成自己的禁脔,而美国刚刚建国数十年,他们对与中国的贸易也十分重视,当时的贸易额已仅次于英国居于第二位,两国贸易竞争十分激烈。不但是正规贸易,即使在走私贸易上面也多有冲突,这次金枪鱼号与英舰冲突就是源于此。所以,英人不管是东印度公司还是英人其它私人商社都注重收集美国船只的情报。
英美的冲突,恰恰让苏敏捡了便宜,拿到骆寒亭送来的情报,搞清楚了夷船的底细,让他首先占了先机。
苏敏通过骆寒亭说道:“美利坚国在中国沿海只有两艘军舰,由加尼司令统领,停泊在爪哇,而且这两艘军舰都不叫金枪鱼号。相反,据我们所知,有一艘美国的武装走私船却叫这个名字,她还有一个同伴,是艘普通商船叫密苏里号,两船常年来往于墨西哥与中国沿海,做的是走私的行当。最近,听说在宁波外海发生了两国的海战,密苏里号被英**舰俘虏了,金枪鱼号受了伤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劳尔听完骆寒亭翻译过来的话,将那叠纸扔到桌上,耸耸肩道:“好吧。你们的消息非常厉害,我们的确不是正规入编的美国海军,不过,你们要是仅仅以为我们是一群卑微的走私者,那就大错特错了。”
苏敏听了骆寒亭译过来的话,眉毛一挑,说道:“你们是不是美国海军,我大清并不在意,我们只关心你们到中国来干什么了,英人走私鸦片。你们美国人也走私鸦片。掠取不义财富。毒害我国百姓,对付这样的人我们需要客客气气吗?”
几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劳尔听了“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怒目圆睁。正要叫起来,忽然又坐了下来,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才开口道:“我并不否认,有美国商人参与了鸦片贸易,但是作为一位军官、一位绅士,我们不屑于这种肮脏的贸易,我们只对棉布和茶叶感兴趣。”
刚才劳尔身后的随从似乎扯了他一把,制止了他的不冷静。苏敏扫了一眼对面的两个洋人。摇了摇头说道:“乌鸦总是说别人比自己更黑,在这里我也不想与你们争辩什么。我只是代表我大清国皇帝陛下,正式通知你们,夷船必须立即从我沿海撤出,并保证不再派人上岸骚扰我百姓。赔偿打伤我官兵的医药费白银三千两。若是答应上述条件,我大清可以考虑按价卖你们一些木板、长钉,让你们自行修船,也给你们一些给养,以备海上食用。”
劳尔摇着牙齿说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苏敏“啪”得将桌子一拍,喝道:“那你们未经准许擅自上岸的水手,我们将视为入侵的敌人,一概格杀勿论。”
劳尔悍勇的很,丝毫没有退缩,也是一拍桌子,“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正想一刀将谈判桌劈为两半,只一条青影闪过,劳尔惨叫一声,丢掉佩刀,抱着手腕哀嚎连连。原来是守在旁边的陆虎,及时出手,一石击中了劳尔的手腕。
劳尔平时显然没有吃过这种亏,他怪叫一声,习惯性的往腰间摸去,可能是想摸手铳,但他今天恰恰没带,一摸就摸了个空。转头看见随从腰间别着一把手铳,顺手就要抢过来,那随从一手按住了劳尔正要掏枪的手,在他的耳边咕噜了几声。
劳尔显然对随从非常敬重,也不抢枪了,转身愤然走了出去,他的随从也快步跟了出去,古逊连忙从地上拾起劳尔的佩刀,冲苏敏和高盛教点头哈腰行了个礼,也跟了出去。
签押房外面关云书正指挥着士兵们训练,今天训练的科目是火枪射击,五十多名士兵站成三排梯次射击队形正在瞄准,对面靶场树着的靶子很特别,都是用两块画成的胸型靶的木板夹住一捆稻草人做成的靶子,整整齐齐十个一排树在那里。
关云书背对着劳尔等人,不知是不是巧合,等他们刚刚出来,关云书发令的手就放下来了,一时间火枪声大作,木板和稻草人被铁砂打的劈啪作响,第一排射击完毕,第二排、第三排娴熟的依次射击,“砰砰砰”木屑被打得翻飞溅落,稻草扑簌簌如下雨般落到地上。士兵们的装弹速度很快,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射击如是者三轮才停歇下来,对面的靶子已经全部被击倒,地面一片狼藉。
陡然看到如此犀利而猛烈的排枪射击,劳尔和他的随从都被震撼了,海上的水手们虽也有火枪,但他们用的很少,一般都是在远距离操炮,短兵相接肉搏时用刀。要是在陆地上水手们碰这群大兵,即使武器一样,水手们也一定占不到便宜。
劳尔站在门口一时很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正好骆寒亭走了出来,他走到劳尔身边,抱拳说道:“劳尔大副,我们公爵阁下不计较你们的无礼,还愿意给你们个谈判的机会,若是有意解决问题,就请回来继续谈吧。”
劳尔回来后老实了许多,他不停的诉苦,强调金枪鱼号受伤很重,在海上是无法维修的,只有到船坞才能进行彻底维修。船员也是几个月没有上陆地了,视物不清、腹泻、皮肤病将船员们折磨的厉害,也要上岸休整一番。
高盛教一边听,大头却不停地摇,最后干脆拒绝道:“你们既不是贡使,又不是投诚的番邦,上陆是绝对不行的,于理不合,我大清绝对不会同意。”
看怎么说也不说不通,劳尔激愤道:“我船受损严重不能远行,既然不准我们上岸,那你们让我们到哪里去?”
高盛教白眼一翻,说道:“从此处往东北不远即是我朝属国朝鲜,我大清可以出具文函,允许你船到朝鲜仁川港停泊修船,如此已是极大的恩典。”
金枪鱼号赖在天津外海不走的真实目的,除了修船治病之外,最主要的是想上岸后,派人到江陵,联系与美国商人做生意的中国商社,进而将消息传到爪哇,通知加尼司令统帅的美国舰队来中国外海,增加自己一方的力量,由加尼司令出面向英国人交涉,讨回被俘虏的密苏里号。
如果真按照高盛教的说法,先不说天津到仁川还有近五百海里的路程他们能否平安到达,单说从朝鲜经陆路到江陵又要穿过两国边界,又要长途跋涉,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劳尔对于这个建议当然不满意,双方又是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论,这时苏敏却不说话了,将谈判的差事完全交给了高盛教。从一大早开始谈判,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他似乎坐久了有些疲累,就站起来在屋内慢踱了几步,后来索性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劳尔的随从也离开了房间走了出来。苏敏此时正背着手看着手下的亲兵训练,那随从慢慢的走到苏敏的身后,跟着旁边的陆虎马上上来就要隔开他,苏敏却摆摆手,说道:“让他过来无妨,这里是我们的地方,还怕他一个人不成。”
随从将腰间的手铳取下交给了陆虎,又冲陆虎摊开手笑了笑,示意自己并无恶意,陆虎才接过手铳后退了两步,那随从走上前到了苏敏的面前,学着中国的礼节一抱拳,竟然用中国话开口道:“大人,您手下的士兵很厉害,但你们清国像他们一样的士兵太少了,清国很大,海岸线很长,若是我们换一个地方上岸,不知道到时候您的士兵能否找得到我们。”
这位随从的中国话虽然有些僵硬,但却非常流利,乍然讲出,很是出乎了苏敏的意外。此时,门帘又一挑,是骆寒亭走了出来。苏敏看了看他笑道:“骆兄还是进去帮帮老高吧,我们这里恐怕不需要你了。”
骆寒亭什么都没有问,行了一礼转身又回去了。苏敏看着那个随从微笑道:“先生,屋子里面闷得很,不若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如您所愿,大人。”
苏敏在前,那随从在后,两人信步就走出了营垒,苏敏没有带旁人,只有陆虎一人缀在后面,跟随着他们。
出了营门,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沿着小路向海边走去。快到海边的时候,苏敏突然开口问道:“看来这艘船先生才是真正主事之人,不知你可是奥利弗家族的人么?”
(未完待续)